0298 網中的張良
?繭形胎記上那條小口上微光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爍,在黑暗中有些顯眼。如果在其它環境里,這點微光將會讓破繭成為靶子,現在他與張良在獵魔者眼中本就無所遁形,有光與無光倒也沒那麼緊要。
只是,破繭感覺到心底那抹警意愈來愈濃,就似是當初上官兄弟潛入自己房間時的感覺。
這抹警意並非是來自於眼前蠕動的幾條煙線,這幾條煙線不過是獵魔者試探自己的動作而已。他猜測,這股警意有可能是提醒自己在黑幕之外還潛伏有其它獵魔者,而且正想抓住時機出手,不然對方對自己沒有殺意之前,這繭形胎記是沒有什麼反應的。
「看來,對方的目的並不只在張良,如果這次有機會一樣會殺了我。」破繭心中多了一絲凝重,如果只是眼前這三個獵魔者,他並不太在意。
距離清風嶺快半年,那一戰對他的意義不止是大而已,不論是從中體會到的對戰技能還是控術能力都有非常大的好處,同樣,對魔術萬法解析的理解更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現在的場面,比清風嶺上差了不少,儘管這三個獵魔者的能力可能遠遠高於一般的高級獵魔者,在破繭看來還遠遠沒有達到上官長青那樣的地步。
這裡與外界完全隔絕,連光都透不進來,當然更不會有一絲風進入。破繭也想像得到趙進在清風嶺上看到的一切,可能讓他猜到了自己某些能利用的東西。
他暗自冷笑,這裡沒有風,他卻是知道風的形成道理,就是空氣的流動。只要動手、走動都能形成風,不過是讓「風勢定」的效果差一些而已。
何況,他現在會的遠遠不止是那幾式!
…………
…………
黑煙突疾,在破繭兩尺之處洇開,如是滴落在一碗水中的墨,纏繞、翻卷,如數條煙形成的蛇。
這一淡淡景象,在破繭身後的張良當然看不,就算是破繭藉助內力在這種場景之下也只能看到些微的軌跡,更多的是憑藉現在敏銳的意識。即便他閉上眼睛,即便那些黑煙如緩風催動行得極慢,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他還是能靠自己的意識捕捉到。
當黑蛇隱洇開后融入黑幕不見時,破繭仍舊沒有動,他能感知到那黑蛇化絲,如絲如縷,卻綳直如針,向自己射了過來。
早在與張良站在角落時,他便開始在身周布「網」,只不過今天的「網」與在高速公路上遇到獵魔者時所布的「網」完全不同。
那時候,他的「網」還只能用於「困」,而今天,這張網還多了個「防」的功能,對於一般的物理攻擊與幻術攻擊都有很不錯的防護效果,而且這幾縷黑煙也不過是獵魔者試探性的手段,還不致對網有什麼損傷。
破繭也知道這張網防不住眼前的三個獵魔者,最大限度就是起到一個警示作用。這時的他,就像是一隻蜘蛛,可以感受到侵入網中的各種獵物,或是異動。如果不是要對付這三個獵魔者,他可以將「網」的觸手延伸更遠,說不定能感知到附近還有沒有暗藏其它人。
他相信,即便自己剛才沒有感知到另外兩名獵魔者的存在,他同樣相信他們留不下自己。只是,想要帶張良完好無損地離開,可能就有些困難。
既然張良有這樣一個「劫」,破繭也不得不帶他來「應劫」,如若不然,說不準哪天獵魔者會將張良暗暗抹去,就算是特勤局也不會為了張良這個「普通人」而針對獵魔者弄出什麼大的動作來。
當前的獵魔者的眼神好像沒有看向破繭,而是看著他的身前,「屏障防護性還是不錯。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今天護不了張良。如果你就此離開,我們可以再約時間。如果你執意要維護他,我們同樣的把握在這裡將你殺了。」
破繭看著這個將整張臉都藏在斗蓬里的獵魔者,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輕笑道:「你們獵魔者長得都一個德性,為什麼還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呢?獵魔者我也見過,還『嚇死』了兩個。」
幾個月前,郭亘恆為了讓破繭「多活」一周,讓他撐到收錄他進特勤局的批文下來,所以派了四個特勤局成員保護,以防被獵魔者暗殺,哪知兩個獵魔者被他叫破了身份自行消亡。
破繭看不到眼前這個獵魔者什麼表情,也不清楚獵魔者有什麼表情,只聽對方依舊用木然的聲音說道:「當初獵十五對你動手時,內部認為他違反了遊戲規則,現在才知道他的先見之舉。可惜的是,他那時候沒能殺了你。」
破繭淡淡道:「所以,你們這次如果有機會也會順便殺了我。」他回打打量一眼,又道:「所以,這次來這裡的獵魔者應該不止你們幾個!」
獵魔者沒有回應,心裡卻在嘆息,其實今天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上面卻突然暫時終止了對天煞孤星的獵殺令。他們這次來,真正的目的是想摸清破繭的真實實力,順便在他面前殺了張良。
他並不清楚終止獵殺令的原因,可能就算趙進這個級別也不清楚。對於高層的想法他不會刻意揣測,照做就是了,唯一感到可惜的是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他完全有把握在這個局裡殺了天煞孤星。
向上看去,看不到客廳的頂,只能看到如天幕一般的黑,帶著種說不出的詭異。
天幕中的黑開始緩慢流動,哪怕沒有看到這一幕,站在客廳里的張良也感覺站上了一個正在慢慢轉動的平台上,令到自己的方向感有些迷失。
然後,他感覺客廳轉得越來越快,想退後一步靠牆,哪料到卻靠了個空,站立不穩向後退去。才退出一步,腳下卻是虛空,大叫一聲,掉了下去。
張良一腳跌落,眼前突然一亮,四周再也不是黑得不見五指的那個大廳,但那種失重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的確是從剛才那間大廳跌了出來。
自這起奇怪的案子發生之後,他來過水上白宮有好幾次,對這間大廳的格局非常的清楚,不可能有這樣斷裂的崖口。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他背後向下,看不到這座斷崖有多深,耳邊傳過來呼呼的風聲與後背上空氣的擠壓力,讓這一切顯得又是那麼真實。
向上看去,他看到了破繭緊張的面龐、向下想要拉住自己而伸出的手,以及焦急卻又無奈的的呼喊聲。
距離在他眼中越來越遠,天邊的夕陽還是那麼刺眼,從斷崖邊上生長的稀疏的灌木在風中擺動。「嗤」地一聲,他明顯地聽到自己的襯衫被伸出斷崖的樹枝撕裂,落身過去,他看到那根樹枝上掛著一條白色的布條。
這真是幻覺嗎?
「啪」地一聲,他覺得自己重重地摔到了水裡。他不知道自己掉下的地方有多高,總之後背這樣直接拍下來,好像五臟六腑全都移了位,強烈的痛感延遍全身,幾乎不能再動分毫,正要掙扎著想翻過身游到岸邊去時,耳邊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沒事吧!」
張良一愣,眼前再度一片漆黑,還是在剛在那個大廳,破繭還在自己前面。可是,自己背後的痛感依然是那樣強烈,剛才經歷的那一切,怎麼會如此真實。
他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大口地喘氣,像是一個剛剛被救上來溺水的人,他無力在靠在牆上,用「嗯」回應破繭的問話。
張良哪裡知道,剛才那一瞬間,他被人催了兩次眠。
從斷崖上掉來去,是獵魔者對他的催眠。這種催眠當然不會是普通的催眠,與破繭被陳.光年催眠時的情況要嚴重得多。這種催眠將從高山跌落的影像切入至張良的腦海,形成一種真實從高崖上跌落的假象。
與普通催眠唯一不同的是,這種假象卻是能弄「假」成真,如果張良不掉進水裡,就會跌到干硬的地上或是嶙峋的山石上,真正死亡。
當然,這種死亡只是心理作用,即便張良真的被摔死,身體同樣不會被人看出任何異樣,這只是部分獵魔者的手段之一。
所以說,在高級魔術師領域,心理魔術師非常可怕,這也是魔術界對高級魔術師有非常多限制的原因。
另一個催眠便是破繭的小幻術「深藍」,如果不是聽到張良叫了一聲,破繭根本就沒有感知到張良被人動了手腳,還好他感知敏銳用深藍接住張良讓他落進海里,否則張良真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破繭還不知道剛才是三個獵魔者當中的哪位對張良施術,他更不知道這位施術的獵魔者催眠張良的懸崖斷層有多高,他只是清楚,催眠時這種斷崖越高,施術者的能力越大。
他本來能用深藍去探這個獵魔者的底,只要將深藍一直向下延伸,總能觸到對方的深度,如果自己從探到崖底的深度便能對施術者的能力、意識、內力這些數據有一個了解,對後面的後續動作將會有一個非常不錯的考量。
他完全有自信,這三個獵魔者之中,沒有哪個獵魔者有自己這樣的內力。哪怕施術者的意識非常之強,如果沒有一定的內力作為支撐,便不能令斷崖有多大的落差,那就很難將張良在催眠中「摔死」!
但破繭不敢用「深藍」測量斷崖的深度,一旦斷崖超過十米,以張良那種背落式落在水中,一樣會摔成重傷。
也許是通過破繭的催眠猜測出了他的想法,對面的獵魔者說道:「重友情、不謹慎、意識靈敏!本來想讓你探底的時候看看你的意識強度,想不到你竟然放棄了。」
破繭這才知道,剛才他們針對張良的催眠其實是針對自己設置的一個局。如果自己想探他們的底,他們也能探到自己的大致的底細,一旦自己試探,張良便會成為這種相互試探的犧牲品。
破繭沒有理那個獵魔者,意識向內收縮,這樣能更好地探測到身周範圍對方可能的動向,同時對張良也能做到更快更好的保護。
獵魔者對破繭說話時,黑暗處涌動如雲。
真是有雲。
雲層外,有星光閃爍,有浮月如鉤,是上弦月!星光似離得不遠,彷彿伸手就能觸及。
浮雲遊走,穿星遮月,大廳里或明或暗,連張良也能大致看清廳內的情形。他快速地掃了一眼四周,不知道趙進去了哪裡,現在能看到的只有三個戴著黑色斗蓬的獵魔者。
淡淡的月光與星光在黑色的斗蓬上交錯,顯得現場的環境更為詭異。抬起頭,竟能看到北斗七星,更神奇的是在接近北斗七星中部的那個地方,有一顆忽明忽暗的星,在靜止的星空中格外顯眼,整個星空看起來,很是壯觀。
張良當然不清楚,這顆處在北斗七星第四顆與第七顆連心的中垂線上的星星,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
破繭看到自己的「本命星」竟然在這裡出現,即便知道這是一種幻術,心裡還是有些凜然。
在魔術萬法解析中的百魔局中,有一種叫「七星纏煞」的陣法,用來是封存或釋放天煞孤星的戾氣。百魔局解釋是說「七星纏煞」的陣法,可以改孤星命,可以狂孤星人。
破繭相信,獵魔者弄出這樣的幻術出來,肯定是想擺一個七星纏煞陣,而且,這個七星纏煞陣不可能是要改自己的孤星命,而是想讓自己喪神失智,狂暴嗜血。
這個陣法破繭並不擔心,百魔局裡有對這個陣法的解析,他心凜的是,想要這個陣法運轉起來,必須有非常高級的魔術師水平的獵魔者才行。
面前有三個,算上趙進,也就是說應該至少還有三個能力非常高的獵魔者藏在附近,即便破繭有辦法讓他們的七星纏煞陣傷不到自己,可如果七個獵魔者強行出手的話,自己想脫身離開都非常難,更別說想全須全尾地帶張良走了。
這個時候,破繭不再想著固守,一旦自己為了保護張良繼續被動,就算自己讓七星纏煞陣不能有效運轉,也未必有能力完全阻止七星纏煞陣對自己的影響。
「跟緊我。」破繭對身後的張良沉聲道,目測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儘可能地讓這三個獵魔者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腳前跨出一步,手起。身動風隨。風很小,也很短促。
破繭沒有直接向前,而是奇怪的「之」字形,忽左數步,忽右數步,雙手一上一下不知在指點著什麼。
張良跟在破繭身後,緊隨著他的腳步,才走幾步,便覺有涼意襲來,與剛才沉悶的時候想比,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就算是呼吸也很舒暢,沒了剛才那種乾燥的空氣吸進肺里的粗糙感。
大廳被獵魔者以異術完全封死,沒有風,破繭便用自身的動作「創造」風。水上白宮本來就建在湖中,現在又是夏季,水被太陽蒸發上來,水氣非常充盈,就算這裡的空間被獵魔者封住,可空間中的水分還是留在這裡,更何況這裡年久失修,四面的牆壁早就被灰塵蒙布滿,同樣被充盈的水氣數年的侵潤,濕意極濃。
但是破繭並沒有用「風勢·定」、「水勢·禁」,沒有人知道他想幹什麼。張良跟在破繭身後,慢慢感覺風沒了,那種沁身的涼意不見了,濕潤的空氣也感受不到了,同樣回到了先前那種枯燥的環境之中,不過偶爾看到破繭的手勢,似乎與在清風嶺上對戰上官長青時的手勢非常想像。
看到這裡,張良有些激動起來。清見嶺上,他親眼看到破繭如何將上官長青身上插得跟只雞似的,現在破繭是不是又想弄三隻雞出來?
透過淡淡的星光,張良瞥了破繭一眼,見他表情似乎有點凝重,遠不如清風嶺上即便差不多死了還那樣的張狂。所以,張良便知道,對面的三個獵魔者肯定也不簡單。
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聲音,那三個獵魔者突然不見,在張良眼前直接消失,小聲問道:「隱身?你看得到不?」
為了更貼近破繭,他上網查了很多關於魔術師與天煞孤星的資料,某些特定的用語倒也知道一些。
破繭搖搖頭,示意自己也看不見。
他不止是看不見,同樣感知不到。這個時候,他不敢將自己的感知放得太遠,這樣的話會耗費自己的內力與精神力,這場仗不知道還要自己維持多久,他可不想隨意消耗自己賴以保命的東西。
破繭將感知再度縮放至周身三米之內,反正有星光點綴,不需要藉助感知去發現獵魔者,既然對方有可能七個高級魔術師級別的獵魔者,除了主動出擊外也沒有其它辦法,只是,獵魔者根本不與他直接衝突。
破繭暗自冷笑,如果想用七星纏煞陣對付我,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你們不知道爺有魔術萬法解析吧!只不過,他表面顯得還是非常凝重,還有夾帶一絲張惶。
如果是路人丁看到破繭這樣的表情,一定會給他個鄙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