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黎明 第十三章 抉擇
正當黎明卧房中幾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只聽得屋外，聽雨軒景色別緻的院中轟然一聲巨響，一陣氣浪撼得門框都在不停顫動。
「明兒呢？怎麼樣了？」強做平靜之色的黎正宏快步走進屋子，詢問的聲音中滿是壓抑不住的焦急。
一向注重儀錶的黎正宏沒有注意到，自己月白色長袍的一角已經沾上了些許塵土，原本梳得整齊的長發有些散亂，幾根碎發順著額角垂下來，隨著他一步一步，不停晃動著。
屋裡的下人早都被黎瑩打發出去，還警告他們不許到處亂嚼舌根，不然當心他們的腦袋。
黎王府大小姐的話在這偌大的王府之中，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在王府里的下人們乾的久了，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表面上都唯唯諾諾，點頭稱是，不過他們私底下是什麼樣子，也就沒人知道了。
屋裡的黎瑩黎江姐弟兩個見到是黎正宏來了，向黎正宏起身行禮。
「父王。」
「父王。」
「見過黎王殿下。」一邊站著的孔明順拱手行禮。
黎正宏聽到小四來報，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在左青這個外人面前保持冷靜之態，憑藉著自己強橫的鬥氣修為，從自己的書房外直接騰空而起，不過一瞬之息便到了黎明所在的聽雨軒。此刻的黎正宏也顧不得這些繁瑣的表面禮數了，一對兒女和府上醫師孔明順的問候，他只不過是輕輕一點頭，「嗯」了一聲就算了事。
面對心態如此不穩的黎王殿下，孔明順臉上的愧疚之情更甚，連頭也不敢抬，生怕對上黎正宏滿是焦急之色的一雙眼眸。
自己吃著黎王府給出的不菲的俸祿，卻拿黎三世子嚴重的傷情毫無辦法，孔明順覺得自己已經無顏再面對黎王殿下了。平日里，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鐵血黎王，在瀕死垂危的孩子面前，終究還是一個念子心切的父親。他實在不忍告訴這個父親，大夫對於這種情況其實是無能為力的。
「阿明到底怎麼樣了？說話！」
屋裡一陣寂靜，黎正宏皺起眉頭問道。
黎江張了張嘴，又是一臉苦澀的閉上了。
一邊的黎瑩從床邊挪開兩步，低頭為黎正宏讓開一條道路。
黎正宏見狀，心裡有了一絲不安的預感。他快步走到平躺在床的黎明身邊，也不管黎明的床上滿是未乾的血跡，直接一撩衣服下擺坐在床邊，右手三根手指輕輕扣上黎明的脈門，向黎明身體內渡過一絲細小的水系鬥氣。
熟悉黎明身體情況的黎正宏沒用多久，清楚了黎明的現狀。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現在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回答自己的疑問。
因為現在在場的幾個，包括自己這個五階武帝，鬥氣修為高達五十五級的克蘭帝國第一高手在內的所有人，對黎明的現狀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辦法。
黎正宏不甘心，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眼前死去，自己卻什麼都不做。
「黎江。」他直接喊站在一邊的黎江，語氣凝重。
「父王。」黎江上前兩步，在黎正宏面前站定。
連一貫鎮定的父王都一臉沉重的表情，黎江知道，自己三弟這次恐怕是真的……
「去我卧房，取我王服；再去庫房裡，去尋幾味五階靈藥來。」
「父王，您這是要……？」黎江一臉詫異。
「我不能就這麼在看著明兒這個樣子，自己束手無策。我要親自去李懷春府上，請他出手。」黎正宏說道。
「父王！」黎江聽言直接跪倒在地，「阿明此次傷情實在太過嚴重，身邊缺不得父王；您若在，尚能安撫阿明身體，一旦阿明身體有變，父王在，尚能有幾分迴轉的餘地。孩兒在這裡也是閑人一個：論修為，比不得父王身後，只能幹著急；論照顧人，比不得大姐仔細；論醫術，比不得孔醫師高明，幫不上什麼忙；何況父王身份尊貴，進城太過繁瑣，這種跑腿的事情還是交給孩兒去辦。孩兒身份比不得父王，但也是黎王府上嫡出的世子，請李聖手來也不算折辱了他的身份。請父王念在孩兒與阿明手足之情的份上，准了孩兒的請求吧！」
黎正宏張了張嘴，竟是沒法反駁黎江所說的話。
黎江所言處處在理，自己方才一時焦急，竟是忘了其中的這許多利弊。
自己一個武帝級別的王爺想要進國都科洛城，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如果沒有事先向皇帝稟明，門口的城衛雖不敢強行阻攔，但依照章程，勢必要向皇宮內稟告一聲，得了皇上的點頭之後才能放自己進城。
黎正宏冷靜下來沉默半晌，點頭同意了黎江的提議。
「你帶著我的黎王令，城門口的那幫人見到這個，不會攔你。」
「多謝父王！」黎江得了父親的許可，鄭重地向黎正宏一行禮，「孩兒定不負所托！」
「快去吧。」
「是。」
此刻，黎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白飛宇的提議。
你說同意吧，照這位爺的脾性，往後自己要是有半點做的不到位之處，估計直接就把自己咔嚓了。
不同意吧，現在就得被咔嚓了。
這個選擇題對於黎明來說有點難。總共就倆選項，還硬是一條活路不給留。
到底怎麼一回事？
事情還得從頭講起。
剛剛兩人話趕話，已經說到點子上了，白飛宇明明白白地跟黎明提出來，要收黎明當自己門下的大弟子。
其實拜白飛宇為師，倒也不算折了光明聖神的名頭。
因為這貨當年既是光明裁決之劍的劍靈，後來也是光明聖神手下的第一戰將。
要真說普天之下誰最有資格指點身懷光明之心的黎明的話，除了已故的光明聖神之外，還真就是這個白飛宇莫屬。
白飛宇對黎明的這一要求，其實也是經過他自己很長時間的慎重考慮，才最終下的這個決定。
論對於光明一道的了解，除了光明聖神之外，也就自己最熟悉；論修為，白飛宇自信，除了兩大主神能壓過自己一頭，整個神界找不出自己的一合之敵；論對光明之心的了解，在無盡輪迴里渡過的這將近十萬年的時間，白飛宇其實已經參透了這顆永不停跳的光明之心內，大半的奧秘。
白飛宇這邊是沒什麼問題了，關鍵是黎明這心裡一陣犯嘀咕。
現在擺在黎明面前的兩條路：
第一條，拜白飛宇為師，跟隨自己的體內的這顆光明之心的指引，成為下一代光明聖神。
黎明雖然只有十四歲，可是他又不傻，稍微正常點的人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哪裡會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而且還是這麼大的餡餅？
直接說成主神就能成主神？
期間過程不坎坷那就有鬼了。
幾萬年以來，無數天才絕艷的人物在大陸上縱橫捭闔，無敵於天下，留下無數傳說。可是，他們當中又有幾人，真正成就神位，做到長生不老，不死不滅的地步？
這相對來說輕易一些的成神之路，尚且茫茫無邊，更別提真正成就主神之位，往後還要振興已經百廢待興的神界。
逗三歲小孩玩呢？自己不死在未來茫茫旅途的半道上，就是黎家列祖列宗保佑了。
黎明掂量著自己天生弱體的本錢，心裡一陣沒底。
再來看看白飛宇給自己的第二條路。
這第二條呢，就是只要黎明不拜自己為師，白飛宇當即取走這顆光明之心，讓它另選他人來繼承光明聖神的衣缽。
至於黎明這個光明之心的新宿主，聽白飛宇方才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有可能在這顆光明之心離體的那一瞬間，就是他一命嗚呼之時。
這是不是正迎合了前人說的那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就黎明個人來講，現在他正處在少年愛做夢的年紀，夫子命他念的那些聖賢之書和聖賢之道，讓這個十四歲的少年考慮問題的方式不像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方式，思想上要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一些。
對於白飛宇給出的條件，黎明沒有急著答應，而是自己思索一番。
白飛宇給出的東西固然誘人，那可是成神的機遇，全大陸上多少已經到了極限的武聖都求之而不得的機遇，但在黎明看來，這種機遇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只不過是鏡中水月，空中樓閣而已。
自己天生弱體，十四歲都沒有凝聚源始鬥氣，連武途最基本的武士一境都達不到，更遑論之後成神呢？
白飛宇沒有催促少年，他知道，當年面對聖光聖神的提議，就算是自己一個一級神祇，也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考慮才最終選擇了放棄。
這種事情，外人是沒有辦法強行干預黎明的想法的，哪怕是此時此刻就在黎明體內的白飛宇也不行，這決定著黎明的未來，以及這顆光明之心的未來。
白飛宇沒有告訴黎明的是，其實這顆光明之心，在被剝離出來之後，黎明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威脅。不光沒有威脅，光明之心離體之後，他還有可能擺脫現在這種假的「天生弱體」，重新修鍊。
倒是白飛宇自己，他在光明之心沒有宿主之前，必須靠著自己所剩不多的神魂力量，在充滿兇險的無盡輪迴之中保護著光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