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黎明 第九章 父親
「你說什麼？」
黎正宏撥開左右兩側的府兵，問跪伏在地上的小四。
小四顧不得臉上的鼻涕和淚珠，連連叩頭：「老爺，小四該死，小四該死啊！」
「先別慌，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黎正宏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冷靜的表情，甚至嘴上還在勸告下人不要慌張，可是他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不會的，事情應該不會像自己想的那樣。
黎正宏在心底不斷安慰著自己。
小四這才直起身來，跪在地上，一邊用衣袖抹著眼淚，一邊哽咽著說道：
「今天下午，三少爺說要修鍊。小四早些時候得了二少爺的囑託，說三少爺身子骨還沒好利索，讓小四看著三少爺好生歇著。」
「可是，可是……可是小四一時鬼迷心竅，收了三少爺的好處，就忘了二少爺的囑託，非但沒有阻止三少爺修鍊，還在門口幫著三少爺望風。」
「本來小四以為三少爺身體已經沒大事了，誰成想，剛剛小四進屋給三少爺送晚膳的時候，看見三少爺他……他……」
「明兒怎麼樣了？」黎正宏的一顆心全都揪了起來，雙手下意識的攥緊。
雖說平日里他一直努力表現出一副對子女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私下裡，不知為他們操了多少心，下了多少功夫。
尤其是天生弱體的三子黎明，他的每次晨練黎正宏都會親自到場觀看，為他的每一份進步感到自豪和驕傲；在黎明每次受傷生病的夜晚，黎正宏都會趁著夜深人靜之時，來到聽雨軒，用自己渾厚的鬥氣為他輕輕梳理經絡，溫養身體，再在他身邊坐上許久才會回到自己卧房裡。
可是表面上，他永遠都是那個高傲的黎王，子女面前冷漠的近乎不通人情的父王黎正宏。
「……小四發現三少爺的時候，三少爺已經昏倒在床上，吐了好多血……」說道這裡，小四又是忍不住一陣抽泣，深深一叩頭，「都怪小四貪嘴，這才害了三少爺……還請老爺……救救三少爺！」
小四追悔莫及，自己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張愛吃的嘴呢？
都是自己的事！
如果不是一時貪吃，沒有抵製得住美食的誘惑；如果自己遵從二少爺的囑託，堅持阻攔身體本就虛弱的三少爺修鍊的話，是不是這些都不會發生了？
小四心裡一陣酸楚，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兩巴掌出出氣。
黎正宏的表情回歸了冷靜，可身上的那件月白色長袍的衣角隨著他的呼吸，一上一下，有節奏地微微浮動著。
只有距離他最近，跟隨他時間最久的家將黎思源才知道，這是黎王殿下已經快壓不住心中憤怒的表現。
「殿下，現在世子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這個奴才，」黎思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四，「還是等著以後……」
黎思源話中留了三分，但黎正宏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他的衣角緩緩落了下來。
黎正宏沒有再搭理猶自跪在地上叩頭的小四，直接轉向身邊的左青。
「左大人，這頓晚膳，本王恐怕是不能留大人了。招待不周之處……」
「殿下言重了，」左青聞言，顧不得失禮，打斷了黎王的道歉話語，拱手行禮道，「本就是下官叨擾殿下有過在先。殿下既然還有要緊事，還請殿下不必顧慮下官，下官這就告退了。」
「思源，送送左大人。」
黎正宏對身後的黎思源說道。
「大人，這邊請。」黎思源伸手對著左青說道。
「有勞。」左青謙讓一句，向黎正宏行禮告退，「下官告辭。」
左青跟著身邊的黎思源身後，還沒走出多遠，只聽到身後一聲破空聲，耳邊一陣強風刮過，身邊花圃里的花草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
當左青再次回頭的時候，黎王殿下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原地只留下一群府兵，和跪在地上抽泣的三世子隨從。
「黎王殿下對三世子真是寵愛有加啊！」
左青不禁感嘆道，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冷靜的黎王殿下如此焦急。
這裡……是哪裡？
黎明環顧四周，入眼的儘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我不是在我自己房間里凝練源始鬥氣嗎？
黎明感覺自己的記憶好像有點模模糊糊的了。
好像……最後自己凝練源始鬥氣失敗，源始鬥氣暴走，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就人事不省了。
四周白茫茫的霧氣阻礙了黎明的視線，他極目力之所能及，也只能看到眼前不到丈許遠的地方。自己視野之內完全被一片白色所籠罩，不過透過濃濃的霧氣，黎明恍惚間能看到遠處有一束光，若隱若現。
霧氣實在太濃，黎明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這裡的空氣還算不錯，黎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三千六百個毛孔都在歡呼雀躍，原本精神和身體雙重的疲憊感被一掃而空。
黎明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沒了剛剛那麼大的警惕性，因為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舒服的感覺了。
從自己能記事開始，黎明的記憶中就充斥著各種痛苦。
生病時身體上的痛苦，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黎王三世子只不過是個廢物時精神上的痛苦，年僅十四歲的黎明承擔了太多超過這個年紀應該承擔的事情，這是造成他性格早熟的重要原因之一。
少年原本純真爛漫的天性，被無情的現實壓在了那一副文縐縐的面具之下。
可是在這個未知的地方，黎明第一次感覺到了輕鬆愜意，精神和身體上雙重的舒適感讓他卸下了自己身上厚厚的偽裝。
黎明對於這個未知的地方充滿了好奇，少年的想象力被無限的放大。
難道說……這個地方就是傳說中人死了之後才會去的地方嗎？
黎明打量著四周的情景，別說，跟自己從下人那裡聽來的傳說故事中的天堂真有點相似，就是感覺缺了點什麼。
是什麼呢？
黎明托著自己的腮幫子使勁想。
對了！是那個……那個叫……什麼天使的玩意兒吧？
那團光芒又是什麼？
少年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索性一拍大腿，決定過去一探究竟。
既然自己很有可能已經死了，那時間什麼的不久很充足了嗎？
那還著什麼急？慢慢溜達著去唄！
黎明背著手，在這個未知的地方閑庭信步的走著，彷彿回到了黎王府的後花園之中。
因為沒有漏壺和日晷之類的計時工具，黎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才走出了這片濃霧，現在他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給吸引住了。
我的媽……
少年此刻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這最簡單的三個字，完全想不出什麼恰當的形容詞來形容眼前的一切。
這是……什麼？
黎明已經看傻了，張著大嘴，獃獃地站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自己眼前是一座宏偉至極的宮殿。
如果一千個帝王的夢中，出現過一千座宏偉的宮殿的藍圖，黎明敢肯定，就是把它們加起來，放在一起，也不及眼前這一座的萬分之一。
黎明站在它的面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
十二根十餘人合圍才能抱的過來的，不知是由何種材料製成的銀色巨柱，成扇形列在黎明的左右兩手側，每一邊都有六根，支撐著巨大無比的圓形穹頂。
仔細看去，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有極為精美的浮雕，各種奇珍異獸，山川河流，人間百相，全都包含在其中。
黎明輕輕撫摸著銀色巨柱，入手一片冰涼的質感，輕輕敲擊，還能聽到金屬質感的聲音。
當他抬頭看向頭頂的水晶穹頂時，耀眼的光亮透過晶瑩剔透的水晶，灑落在黎明身上，照的他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按照黎明所知道的宮殿結構來看，這應該只是這座宮殿的前門廳。
不遠處，一扇巨大的金色巨門緊閉，黎王府正門口的那扇外大門與之相比，只不過是個小巧的玩具而已。
黎明站在其中一扇門前，大致地比了一下自己和面前金色巨門的差距，突然發現自己想要打開這扇門上花紋繁複的大門的話，至少還要再長高上幾十米才有可能。
那咋辦？
到地了總不能不讓人進去看看吧？
可是自己身體瘦弱，推不開這扇大門，還有什麼辦法能進去呢？
剛剛使出吃奶力氣推門的少年，氣喘吁吁地靠著大門想道。
「扣扣扣……」
略顯沉悶的敲擊聲在整個空曠的前門廳迴響。
「您好，有人嗎？」
黎明選擇了那個最簡單的辦法，敲門。
由於自己身體素質不好，達不到直接硬闖進去的標準，武的不行，那就來文的。
「吱呀」一聲，金色巨門向內緩緩轉動一分，敞開了一條細小的門縫。
當然，「細小的門縫」是對於門的體積來說的，對於黎明這個「小個子」，這麼大的空隙，他橫躺著滾進去都綽綽有餘。
門這一開不打緊，關鍵是給站在門口的黎明嚇一跳。
卧槽？這還真管用？我就是敲一下試試，你還真開啊？
不過再三猶豫之下，黎明還是從敞開的門縫裡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