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姑姑
「夫人,姑太太一家人來了。」
還沒等管家周發走出大廳,站在門口的丫環又跑了進來,小聲向夫人稟報。珏猛然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琢磨不定,很顯然,她對於姑奶奶的突然到來沒有思想準備。
「請姑太太進來。」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定,一個中年女子就氣沖沖地走了進來,也就是說,不管主人同意不同意,她也會朝里硬闖。嚇得那丫頭連忙閃過了一邊,連周發也不得不後退兩步,讓她進來。
見到這個姑太太,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她的面貌上似乎還能看出周永的影子,很顯然,她就是周老爺的妹妹,周永的姑姑周蘭,她風風火火地走到珏身邊,開口就埋怨起來。
「我說嫂子,你是怎麼當家的,就這樣賤賣袓上的家業?我們家袓上在刀口上掙下的家業就讓你這麼敗了嗎?象你這樣賤賣,周家山莊經得起你賣幾年?」
正在傷心的珏被周蘭嗆白了一頓,哀痛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說到鬥嘴,她確實不是她小姑子的對手,自從她嫁入周家,就象遇到了剋星,從來就沒有說贏過周蘭。
而站在一旁的大舅爺良看不下去了,怎麼著他也不能容忍別人欺負他的妹妹,特別還是當作他的面。他擺起他那曾經的縣令架子,緩緩上前幾步,走到周蘭的身邊,冷冷地哼了一聲。
「姑太太一來就火氣衝天,興師問罪,可曾問過周家大院為何要賤賣良田?難不成姑太太只關心周家大院的家業,卻不關心周家大院的獨生兒子?」
然而周蘭並沒有被大舅爺良的話問住,她可是早有準備,專門來吵架的。她似乎正等著這句話,只見她轉過頭來,兩眼直視著大舅爺良,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哦,原來大舅爺也來了。我正想問問你們呢,我那侄子雖然腦袋不大好使,可是力大無窮而無人能及,尋常一百多人也不是他的對手,如何就被土匪綁架了呢?我倒是懷疑有人勾結土匪,企圖謀取我周家大院的家業呢。」
「姑太太,你可不要血口噴人。要想知道周永是如何被綁架的,你還是先問問家丁把頭吧。」
和女人鬥嘴可不是大舅爺良的強項,這裡也不是他曾經的公堂,他也不想和這個女人多說,轉身就吩咐僕人去叫周家大院的家丁把頭周安。讓證人上堂來現場作證,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不一會,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就被僕人帶了進來。這就是家丁把頭周安,雖然已經到了中年,可是他仍然還是象年青人一樣充滿了朝氣,一看就是個習武之人,上來就給大家請安。
「見過夫人、大舅爺、姑太太。」
「周安,你可是我們周家大院的老人了,三代人就在我們周家大院當家丁,你可不能胳臂肘往外拐。你給我說實話,公子是如何被綁架的?」
不等大舅爺問話,周蘭連忙搶著問道。不管怎麼說,她的丈夫,也就是周永的姑老爺,就是現任的縣令,她多少也學會一些,懂得如何誘供,讓證人按照自己的意思供述。
那周安當然明白周蘭的意思,周蘭還在周家大院當小姐的時候,周安曾經還是她的保鏢。現在周家已經搖搖欲墜,僕人們都惶恐不安,周蘭相信周安會順著她的意思的,說不定將來還會是他的主人。
「回姑太太,公子一向自持力大無窮,出門時很少帶著家丁。那一日他到譙郡去玩耍,只帶了兩個家丁。在譙郡賭場時公子贏了很多錢,就請那幾個輸錢的傢伙喝酒。誰知那幾個賭徒就是老疙瘩山的土匪,他們是故意輸給公子的,在喝酒時他們在酒里下了,把公子迷倒后帶走了,只放回那兩個家丁回來報信,索要贖金五千萬錢。」
「你看看,你看看。」
周榔乎抓到了把柄,兩隻手拍得「吧吧」直響,她惡狠狠地瞪了周安一眼,好象在怪他沒有按她的意說,又回過頭來,把周夫人珏、大舅爺良冷冷地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滿了嘲笑。
「你們是怎麼管教孩子的,我的大侄子今年才十八歲,腦子本來就不靈光,你們卻讓他學會了,這不是害他嗎?要我說,你們這就是成心的。你們說,你們這是安得什麼心?」
「他姑太太,你可不要惡語傷人。周永雖然腦袋不靈光,卻也不是一無是處,讓他適當地玩玩,也是增強了他的心智,至少他現在算得清骰子的點數。」
見到周蘭無理取鬧,大舅爺良也非常惱火。現在應該是商量如何贖回周永,可是這姑太太一來就攪和不清,把正事就忘記了。他不由得看了姑太太周蘭一眼,淡淡地說道。
「姑太太不會是專門來吵架的吧,既然來了,有什麼高明的主意,救回周永呢?」
「如何救回周永,那是你們男人的事,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主意,我只是不能看著你們把周家山莊賤賣了。」
她才懶得操心如何救周永,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去救什麼周永。如果沒有了周永,這周家大院就是她的了,什麼夫人、管家、把頭,到時候統統一腳踢走,哪涼快到哪玩去。
「我們家想辦法湊集二千萬錢,姑太太能不能幫忙湊集部分贖金呢?」
「贖金?我到哪裡去給你們弄錢?那該你們男人想辦法。」
「既然姑太太不能幫忙湊集贖金,那我們只好變賣部分土地了。」
周蘭一聽,又回到要變賣周家大院的土地,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她這次回來,就是因為聽到了周家大院要賣土地的消息,特地趕回來阻止的。她立即跳了起來,聲音也提高了許多。
「想要變賣周家大院的袓業,門都沒有。我告訴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們誰都別想打我們周家大院的主意。」
她在一大聲嚷嚷,倒是讓大舅爺良徹底看清了她的企圖。他並沒有與她爭吵,反而很冷靜地坐了下來,端起水來喝了幾口,冷冷地看著周蘭,不慌不忙地說道。
「姑太太既不幫忙湊集贖金,又不准許賣地湊錢,這是要把周永逼上絕路啰。」
「你胡說!那老疙瘩山只有五百多個土匪,而周家大院就有三百多個家丁,你們家山莊也有三百多個家丁,加上我們杜家山莊的家丁,總數超過一千人,比土匪多了一倍,為什麼不上山剿滅土匪?而你們卻只是想變賣袓業?」
「此時上山剿滅土匪,這不是逼著土匪撕票嗎?看來姑太太還真是想要周永的命啊。」
「你這才是血口噴人!我告訴你們,誰也別想打周家大院的主意,一畝土地也別想賣。」
周蘭用手指著大舅爺良、周夫人珏,憤怒地吼了幾句,然後轉過身,氣乎乎地沖了出去。臨出大廳的時候,她猛地一把抓住大廳里的大門,狠狠地朝後一摔。
「呯……」
大門撞在旁邊的牆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把大廳里的人嚇了一跳。隨即,大廳里安靜下來,管家周發、家丁把頭周安尷尬地站在那裡,也不知如何是好。大舅爺冷冷地哼了一聲,緩緩地說道。
「妹子,你看到了嗎?如果救不回周永,這周家大院馬上就會變天,這周蘭就等著土匪撕票呢。如果沒有了周永,她可就成了周家大院的繼承人,你就等著流落他鄉吧。」
「賣!再便宜也賣!為了我的兒子,為了周家大院,我就是砸鍋賣錢,也要把周永救回來。」
珏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沒有了眼淚,神色異常的堅定。這麼多年來,雖然她也經歷過許多風險,卻從來沒有這樣讓她心力憔悴。她不能再猶豫了,這周蘭可不是善男信女,對於她的厲害,她可是領教過多次了。
「周蘭打周家大院的主意已經很久了,還是老爺在世的時候,她就借口周永腦子不靈光,想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老爺,被我攔住了。沒想到現在她還不死心,竟然想利用這此機會致我的兒子於死地。不管怎麼說,現在還是我當家,她還是外人,還輪不到她說三道四。周發,你去跟那些財主們談吧,每畝地懼百錢,馬上成交。」
「是,夫人。」
周發抱著帳冊,向周安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彎下要,恭恭敬敬地向夫人和大舅爺向了一禮,便退了下來。走出大廳,兩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彷彿把心中的鬱悶吐了出來。
「唉……周家歷經三代,幾經風雨,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難道真要在這四代衰落么?」
周髮長嘆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周發的祖先,就是跟著周家將軍的管事,也就是說他家世代在周家為仆。雖然只是僕人,可是他對周家的感情,就如同他自己的家一樣。眼看周家衰落,他也是心如刀割。
「不會的。大管家,你可別灰心,公子會沒事的。那些土匪與周家大院並沒有什麼仇怨,無非是求財而已,他們是不會隨便撕票的。只要有公子在,周家大院就不會完。」
周安連忙勸慰周發,和周發一樣,周安的祖輩也是跟著周家將軍南征北戰的家將,在周家當家丁也是幾代人了。他的兩個兒子周虎、周豹,現在也在周家大院里當家丁,他可不想周家大院就此衰落下去。
「周安老弟,你快去召集所有的家丁,讓他們加倍小心,確保周家大院的安全。現在的周家大院可是非常混亂,大舅爺的家丁、姑太太的家丁,還有那些財主們的家丁,加起來好幾百人,可不能讓他們在周家大院惹事生非。」
「明白,我這就去。」
周發把周安打發走,就徑直朝前院走去。雖然他也心疼那些土地,可是大舅爺說得對,公子可比那些土地珍貴得多。既然現在夫人發了話,他也就不用猶豫了,先把錢湊集到手再說。
可是等他走到前院的時候,卻看見那些財主們正在各自上馬,正準備帶著家丁們離開呢。嗯,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猶豫,趕緊一路小跑,追了上去,伸手攔住那幾個財主的馬首。
「各位老爺,你們這是怎麼啦?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已經請示了夫人,馬上就可以成交。」
「周管家,你也別攔著啦,我們這也是想幫幫周家,才來買周家山莊的地。沒想到啊,周家的姑太太把我們好一通罵,說我們是狼心狗肺,趁火打劫,買了周家山莊的地要斷子絕孫的。你說我們犯得著嘛,那些地你們還是留著吧,我們可不想再摻和你們周家的事。」
「各位老爺,你們千萬別聽她的。她到周家大院,現在只是個客人,有什麼權力說這種話呢?現在周家大院當家作主的,可是夫人。夫人說賣,我們就賣,不關她什麼事。」
「算了算了,為了幾畝地,犯不著挨罵。你們周家的事,你們自己去打架吧,可別把我們捎上。」
那些財主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拿著錢買地,也是為周家救急,卻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教訓一通,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任憑周發如何道謙,也不理他,各自打馬離開了周家大院。
「這下壞了。」
周發暗道一聲不好,拔腿就往大廳里跑,心急火撩地差點摔倒。沒有人買地,根本就湊集不到五千萬錢,眼看土匪限定的時間就在到了,這不是把公子往絕路上逼嗎?
「夫人,不好了,姑太太把財主們罵了一通,那些財主們都非常生氣,發誓再也不買周家山莊的土地,統統走了。」
「啊……」
正在與哥哥商議救人的珏突然大叫一聲,兩眼直直地盯著周發,好半響沒有說出話來。幾個丫環眼看不對,連忙上前準備扶住珏,卻不料珏自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