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供奉香火
顧清漪一覺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洗漱吃點東西填肚子,秦王就回來了,這位罪魁禍首臉上帶著笑,還頗為得意地說,「是本王不對,昨兒個讓你累著了。」
屋子裡站滿丫鬟嬤嬤,即便是心照不宣的事,這會兒被秦王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還是讓她臉紅,頓時惡從膽邊生,在他沒有一絲贅肉的腰上掐了一下,秦王吃痛,嘴角一抽,再也不敢說一些調戲的話了。
掐著皮轉一圈,饒是他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也頂不住啊。
「漪兒的膽子是越發大了。」
他笑著搖頭,從奶娘手上接過小糰子,把她抱入懷裡,問她早上做了什麼,有沒有聽話等等,瑣瑣碎碎,耐性十足。
小糰子用她貧乏的語言回著話,還煞有其事地與秦王告狀,「娘娘,大懶豬!」
小糰子今早很早就醒了,想要找顧清漪玩,結果被下人攔住,告訴她主子還在睡,小糰子不久前睡懶覺還被顧清漪喊過小懶豬,這會兒有了報應,被女兒也喊上了。
得虧她聰明,還懂得把小懶豬換成大懶豬,真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顧清漪鬱結,秦王笑得不行,蹭了蹭小糰子的鼻子,毫無底線地應是,「小糰子說的對,你和母妃都是父王養的小懶豬。」
小糰子滿足了,指了指被顧清漪抱上的小豆子,「弟弟。」
秦王聞弦知雅意,立馬點頭,「對,還有弟弟,父王有三隻小懶豬。」
小糰子這才笑起來,彷彿一家子都是懶豬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一般,得意的小模樣讓人發笑。
顧清漪忍不住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怎麼一會兒機靈一會兒傻憨憨的呢,她小時候絕對不是這樣的!
「好了好了,時辰不早,咱們也該出發了。」
今早就讓秋雁去了一趟武安侯府,告知他們中午登門的消息,因而顧清漪等人下了馬車,就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武安侯,看到熟悉的面容,一聲「父親」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忍住了,不過還是福身行了個大禮,「清漪拜見姑父。」
武安侯連忙避開,反而給他們見禮,不管是秦王還是顧清漪都沒受她的禮,還順手把小糰子塞到他手裡,「姑父還未見過小糰子吧,你之前送給她的玩具都收到了,一直在家裡念叨你呢。」
小糰子一點也不怕生,伸手抱住武安侯的脖子,還甜甜地喊了一聲,「祖祖。」
不倫不類的稱呼並沒有引起武安侯的注意力,他現在已經被小糰子的相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裡在想著,難怪母親對秦王府的小郡主寵愛有加,這張和顏舜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蛋,就是他見了,也要一陣失態。
難道小郡主真的是他的女兒轉世嗎?
武安侯抱著小糰子發獃,就連小糰子扯他鬍子都沒發現,但顧清漪看到了,覺得不能縱她這個壞毛病,瞪了她一眼,「小糰子,不得無禮。」
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喜歡扯人鬍子玩,聽說連龍鬚都捋過,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小糰子還是很聽話的,立馬乖巧地收回手,但是武安侯和昭明帝一個德行,寵孩子是寵到沒邊了,下意識地維護小糰子,「小孩子罷了,太子妃不必苛責她,小糰子,沒關係,你喜歡鬍子就儘管玩。」
小孩子天生就有辨認善惡息怒的本事,這會兒敏感地察覺到武安侯對她的喜愛,立馬笑逐顏開,親親密密地蹭著武安侯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道,「祖祖,好。」
武安侯僵住了,女兒出生時他不在府里,回來后兩個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從未抱過這麼小巧精緻的孩子,更別說享受這般柔軟可愛的小人衝擊了,向來冷硬的臉上露出幾分無措和緊張來,目光就那般直愣愣地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半點也捨不得移開。
顧清漪和秦王對視一眼,俱是無奈,秦王不得不提醒了一句,「侯爺,咱們先進去了,老太君該久等了。」
武安侯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禮之處,竟是讓太子和太子妃在門口站了大半天,連忙把人請進來,「是微臣失禮了。」
他一直抱著小糰子,並沒有交給顧清漪的意思。
直到老太君的院子,朱氏看到自家兒子手上抱著的孩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心裡感嘆了一聲,雙手卻不受控制朝小糰子伸出去,「是小糰子來了,來,讓太奶奶抱抱,看看重了沒有。」
小糰子親親熱熱地喊著太奶奶,乖巧地往朱氏懷裡撲去,武安侯一陣不舍,但也不敢與母親搶人,視線一直落在小糰子伸手,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顧清漪就這麼失寵了。
她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那點傷感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或許是礙於男女大防,也或許是被小糰子吸引了注意力,自從見面后就沒怎麼看過她,自然就沒發現她的異常之處,他現在怕是把小糰子當成顏舜華轉世,更不會往她身上胡亂猜測了。
這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還是秦王體諒她的無奈,對著旁若無人的祖孫三代說道,「老太君和侯爺不能這麼偏心,我們的小豆子也很乖巧,你們不能厚此薄彼。」
小豆子比較像秦王,再加上他的身份,還真沒人敢逗他,不過秦王都開口了,老太君和武安侯都非常給面子地放下小糰子,對小豆子花樣誇獎,但與小糰子對比,怎麼都差了一層。
小豆子這娃,還真是可憐。
不過這麼一打岔,老太君和武安侯都冷靜下來,把注意力落在秦王和顧清漪身上,老太君還好,心裡有底,倒也沒覺得如何,武安侯心裡就犯嘀咕,不知道新太子和太子妃為何對武安侯府抱有這麼大的善意,畢竟不管怎麼說,侯府畢竟是廢太子的岳家,總是需要忌諱上幾層的。
知子莫若母。
老太君知道就怕她兒子的榆木腦袋,怕是花上十幾年都不能發現顧清漪身上的端倪,便特地把話題往顧清漪身上引導,武安侯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漸漸發現了不對勁,臉上露出了驚愕之色。
偷偷挖了荷塘里的蓮藕、偷吃蜜餞卻謊稱被父親吃了、小時候說要從軍,還被長輩罰了一頓……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大女兒顏舜華的事迹嗎?向來乖巧安靜的侄女兒,什麼時候這麼調皮過?
他忍不住觀察坐在對面的太子妃,觀察她的情態、小動作、說話的語氣和坐姿,越看越是驚駭,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下意識地朝自家母親看去,見她不以為奇,平靜從容得可怕,彷彿眼前這人和他們的華兒相似,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一般。
這怎麼可能呢。
武安侯知道自家母親對華兒的感情,不可能對此視若無睹的,除非她是知道了些什麼……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目前忽而對親王府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頻繁地在家書中提及還是秦王妃的顧清漪,語氣親昵,與提及華兒時相差無二,他還以為是母親寄情,現在一看,顯然是不簡單的。
顧清漪沐浴在父親時不時打量來的視線下,差點就坐不住了,她知道祖母的意思,也配合著露餡,但不敢保證父親有沒有想到那個可能,畢竟借屍還魂的事情太過聳人聽聞,她直接和父親說她就是顏舜華,恐怕他會不信,只得讓他察覺端倪才行。
秦王察覺到她的焦慮,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著武安侯說道,「侯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猜到他想要做什麼,顧清漪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秦王沖她笑了笑,「放心,交給本王。」
然後就和武安侯出去了,顧清漪不自覺地攥緊雙手,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眉頭都皺起來了,恨不得跟上去,偷聽他們的談話才好。
「你也不必擔心,當爹的若是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還算什麼父親?」
老太君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把顧清漪驚得不輕,連父親都顧不上,怔怔地看著上首那個風霜滿面的老人,眼圈立馬就紅了,「祖母。」
從彼此的心知肚明到現在,祖母終於直截了當地挑明了她的身份。
朱氏的眼裡也有水色,緊緊握住她的手,幾度哽咽,許久才說道,「好孩子,祖母的乖孫兒,讓你受委屈。」
顧清漪跪了下來,把腦袋埋在祖母的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氣味讓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寧,她不停地搖頭,「孫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能夠繼續和您、和父親相見,是孫兒修來的福氣,倒是愧對錶妹,佔了她的身體,心中難安。」
朱氏撫著她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嘆息道,「漪兒是個好孩子,她是我們顏家的恩人,過幾日我去寺里點個長明燈,請回我們顏家家廟,世代享受我們顏家的供奉,也免了她沒有子嗣,到了底下孤單一人。」
「好,都聽您的。」
顧清漪如此說道,她這具身體是表妹的,她的孩子就是表妹的孩子,日後讓孩子們給表妹供奉香火也是應當的,但祖母願意供奉表妹,給她多添一份福報,她也歡喜的。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武安侯,聽著門內的對話,已經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