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綁架(下)
孟玉菀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她在夢裡,置身於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耳朵里總能聽到一些吵雜的語言,那些話是她從未聽過的。
門外傳來一陣平緩的腳步聲,她迷糊的半睜眼睛,大門被推開,陽光十分刺眼的閃著孟玉菀的眼睛,讓她條件反射的扭開了頭。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那人的臉被光影暈染得十分模糊,她看不清楚模樣,但莫名有種熟悉感。
「你是誰?」孟玉菀眯了眯眼睛。
「二小姐,您連奴婢都不認識了嗎?哎呀,您怎麼落到這麼個地步呢?真叫奴婢心疼啊!」來人正是那土匪頭子的新歡——銀珠。
她蹲在孟玉菀身前,用手捏住孟玉菀的下巴,一雙嫵媚的眸子上下打量著自己的俎上肉,心中想要報仇的慾望越發強烈。
「這樣好看的臉蛋,就這樣毀了,真可惜呢!」
女人的話里藏著一絲嫉恨,她捏的孟玉菀下巴生疼,可孟玉菀卻沒有一絲對付她的辦法。
孟玉菀瞧著這女人略有姿色,努力回憶著自己有沒有一個奴婢長成這女人的模樣,在腦子裡回憶一圈,最終定格在阿姐的身上。
阿姐的大丫鬟,年前被她毀了容貌,後頭便一直以面紗遮面,讓她記不清楚模樣。
索性銀珠冷眼瞧著孟玉菀面色一變,心中頓時感到十分舒爽。只是這感覺還沒維持多久,就被孟玉菀的話給打破了。
「原來是你!那個下賤的丫鬟?怎麼?」孟玉菀翻了翻眼皮,瞅著銀珠那半邊恢復如初的臉龐輕笑,「這臉治好了,準備勾引誰啊?」
銀珠正是當初勾引蔣方浩的丫頭,被孟玉菀毀了臉后,蔣方浩也不再搭理她了。孟家被滅的那一日,她正好回了家,才沒慘遭毒手。
銀珠想起自己為了治好這張臉付出了多少,就忍不住怨恨起面前的這個小丫頭,看到孟玉菀模樣被毀,她才心裡好受了些。
「說我?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這幅鬼樣子!」銀珠有些愜意的環抱著自己的胳膊,她眯著眼睛笑,享受著居高臨下的快感。
孟玉莞沉著一雙眼睛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藏著些許焦慮,與她表面上的冷靜截然相反。孟玉莞承認,此刻她有些後悔,卻不是後悔自己幫姐姐出頭。而是後悔自己當初心腸好,沒直接下手除了這丫鬟,反而留下了隱患。
銀珠瞅著這丫頭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收斂,眼睛一轉,想了個折磨她的更好的辦法。
她笑眯眯的拍了拍孟玉莞的腦袋,「我心地善良,便不同你計較過去的事兒,以後你就留在這寨子里,做我的小奴隸。你若是不乖,我就取了你的小命。」
讓一個從小受盡寵愛的千金大小姐做奴做婢,應該比一死了之更痛苦吧?
銀珠沒想到的是,孟玉莞只是在片刻的沉思后,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後面的幾天里,孟玉菀深刻的認識到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的意思。
銀珠分明是個低賤的丫頭命,卻總裝作自己身子驕矜的模樣,讓孟玉菀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倒洗腳水的。
孟玉菀心中安慰自己,不氣不氣,就當養了只畜生。
索性銀珠的刁難讓她暫時性命無憂,趁著端茶送水的空隙,她也仔細觀察過這個寨子了。
這個寨子,位於兩座懸崖之間夾著的一個小山谷里。谷里長了許多野花兒,一條小溪橫穿花海,潺潺的流水伴隨著孩童們的嬉笑,遠遠看起來,甚是美麗。
寨子里的女人都很奇怪,孟玉菀每每想跟她們搭話時,她們都會像見了鬼一樣,低著腦袋連忙離開。
就連孟玉菀想湊過去跟一些婦女的孩子玩鬧,那些女人都會迅速的將小孩子帶走,好像生怕讓孟玉菀看出什麼了。
而越是這樣的態度,孟玉菀就越是生疑,她有感覺,這個寨子里,一定有什麼不能見光的秘密。
可惜孟玉菀不知道離開的路在哪兒,這裡的人又把嘴閉的格外緊,因此,心底那點兒想要逃跑的心思暫時給歇下了。
「孟玉菀,我讓你給我端水過來洗漱!你聽不見啊?」銀珠在屋子裡大喊大叫。
孟玉菀深吸兩口氣,看似認命的乖乖的去打水端了過來,她忍著房中不斷飄散出來的異味,在門口敲了敲門,輕聲道:「奴婢來伺候夫人洗漱!」
「進來吧!」銀珠的屋子裡有股莫名其妙的臭味,就像那種腐爛的死老鼠的味道,但孟玉菀打掃衛生的時候找了許久,並沒有看見哪裡有什麼死老鼠。
孟玉菀趁著銀珠臉上笑意盈盈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時候,一邊擰乾布遞給銀珠,一邊試探性的問:「夫人,您這屋子裡的味道……」
「哪兒有什麼味道!」銀珠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頗為激動的打斷孟玉菀的話,面上的表情有些陰鬱。
孟玉菀眯了眯眼睛,沒有再問。她握起一把木梳開始替銀珠挽發,孟玉菀只學過最簡單的幾個樣式,又沒伺候過人,時不時扯得銀珠火冒三丈的辱罵。
「行了行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滾出去!我自己來!」孟玉菀將扯下來的幾根頭髮工工整整的交給銀珠,把那一張俏臉兒氣的紅撲撲的。
孟玉菀心中暗喜,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沒有一絲喜悅的樣子。她剛踏開腿,身後又傳來了銀珠的吩咐。
「去采些花兒,沐浴時給我放進去。」
孟玉菀抽了抽嘴角,為了擺架子,連那些野花都不肯放過?心中想是這麼想,但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她就可以死翹翹了。
銀珠看起來對孟玉菀很放心,沒有派人跟著她,似乎知道在這個地方,孟玉菀怎麼也逃不出去。
山谷里的野花有許多不一樣的,孟玉菀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將花朵一個個摘下來放進籃子里擺好。
「那丫頭是把自己當千金小姐了,洗個澡還要放花瓣。」柳心梅默默的挽起袖子,蹲在一旁開始幫忙。
她觀察孟玉菀很久了,就算眾人都被這個小丫頭現在死心的模樣給騙了,她也不會相信這小丫頭放棄逃跑了。
「當初她的臉,確實是我毀的,為她做些事,也是應該的。」
柳心梅停了東西,有些詫異的盯著孟玉菀,「你年紀這麼小……」
「她作為一個丫鬟,勾引我姐姐喜歡的人,我替姐姐懲罰她,不應該么?只是毀了她,我也有些愧疚。」孟玉菀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愧疚個屁!
見柳心梅一副緩不過神來的模樣,孟玉菀將一朵淺藍色的小花捏在指尖,悄無聲息的轉移了話題,「這花叫做什麼?」
柳心梅抬起頭看見這花,眸子暗了暗,她將那花接了過來,放在掌心怔怔的望著。
良久,她才輕聲道:「它叫勿忘我。」
孟玉菀細心的觀察到,柳心梅似乎對這種花有種別樣的情緒,她攏了攏耳邊的發,裝作不經意的問:「梅嬸,您多大歲數進的寨子啊?」
柳心梅閉上眼,耳畔隱隱約約又響起了一個模糊的聲音,聲音是一個男人的,他輕笑著說:「梅兒,勿忘我……」
那個人躲在她記憶的最深處,腦海里縈繞著一團又一團的白霧,她嘗試著弄散那些霧氣,可每次都是徒勞無功。
「我十六歲進了寨子,如今我三十五歲了。」柳心梅再度睜開眼,她沖著掌心的淺藍色小花微微一笑,「這麼多年過去,我竟連你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孟玉菀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口有些悶悶的。她沒見過那個所謂的土匪頭子,她覺得,像柳心梅這樣的女人,不應該只留在這個小山谷里。
她咬了咬唇,安慰道:「其實這寨子里的人,比起外面那些,要好多了。」
「你識字么?」柳心梅突然問。
孟玉菀點頭。
柳心梅笑著拉過孟玉菀的手,手指輕輕的在女孩的掌紋處滑動。孟玉菀有些詫異,她抬頭看了看這個女人,「你……」
柳心梅輕笑,「花兒摘的也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省的那丫頭又罵你。」
孟玉菀將花採好了,那女人又挑挑撿撿的丟了好些,看著籃子里全都是新鮮的花了,銀珠的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笑意。
「下廚去吧!」銀珠就像個老佛爺一樣發話,而孟玉菀就乖乖的學著太監唯命是從。
她原是不會下廚的,奈何銀珠非要趕鴨子上架,把她逼進了廚房。孟玉菀就好像做菜有天賦似得,才兩三天,她就將菜燒的鹹淡適中了。
孟玉菀就是不怎麼會切菜,那胡蘿蔔本是要切絲的,被她硬生生的加大了尺寸,從胡蘿蔔絲,變成了蘿蔔條。
她從前聽說,寨子里的土匪都吃得賊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還有人伺候。
可她來了這兒,才發現,這不像是一個土匪窩,更像是一個村子,壓根就沒人伺候這土匪頭子。聽柳心梅說,做飯以前都是她乾的,銀珠來了之後就換人了。
合著自己就是給銀珠幹活的,孟玉菀有些憤憤不平,到底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喜怒不行於色對她來說,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