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雲的愛情(三)

傅嘉雲的愛情(三)

五公主到底還是嫁人了。

嫁的是賀家的遠房侄兒,做了個四品官的,這就算是下嫁,加上又姓賀,婆家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絕對不敢吱聲,早受了賀婉儀敲打,言說不必受氣也不用立規矩,只等公主嫁過去就成。

這回再哭也無濟於事,公孫世子很有自知之明,而五公主嬌縱的脾氣他確實也不喜歡,也就直言自己配不上,算是給婉拒了。

他不光在皇帝跟前這樣說,人家在五公主跟前也是全部照搬,玩世不恭的樣子,瀟洒的簡直可恨,直把一顆少女芳心捶的稀碎。

聽說五公主捧著寶瓶坐進轎子的那會兒連聲大哭,連說自己瞎了眼,喜歡錯了人。

但是這些都跟傅嘉雲沒啥關係。

自打鄧藻良走了以後,她就渾渾噩噩的,狀態不對,做什麼都不對,她連自己都快顧不過來了。

四和五本來就是搭對兒,五都嫁了,下頭拉拉雜雜的幾個都還沒長大,傅嘉雲就是再想賴,再想拖延著,也不得不看著自己的終身大事被提上議程。

皇后的鳳陽宮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冊子,選秀都沒見她這麼上心,難得她有這份心田,不是親生的閨女勝似親生,為人父母的,總想把最好的都留給孩子,人之常情嘛~

「這個是御史丞的三公子,長得不錯,就是一點不好,個子瞧著不太高」

「這個是內閣於大人的嫡次子,不過考的是武舉,武人嘛,脾氣大約都不太好,也不成」

「啊,那個不錯,平昌大夫家的姜公子,漂亮小伙,家世也好,就是老和公孫世子湊在一塊兒,人品還有待考察........」

鳳陽宮幾個都對著那疊冊子評頭論足,小橘子烏梅子她們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祁太妃是瞎比劃,年輕輕就守了寡的,久旱多年看誰都覺得好,傅嘉雲被她們圍在當中,基本上已經靈魂出竅了,母后說的那些人選她多少都看了一眼兩眼,可惜看完了就沒興趣了,實在是嫌麻煩。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是不想嫁人。

少女的想法有時很複雜,有時卻很簡單。

既然我愛你,你不愛我,那大家就耗著吧,反正鄧藻良立誓不娶妻不成家,那她也有樣隨樣好了,大不了耗一輩子,你不好我就陪著你一起不好,帶著點賭氣的性質。

她腦袋裡一團糟,就像個木偶,戳一下動一動,戳兩下才回應一聲,總沒有以前那樣靈動,那樣愛笑了。

祁太妃腦子簡單,以為這是姑娘長大了,覺得自個兒嫁了人就是別家的了,心裡鬧彆扭很正常。可皇后不是傻子,可她有耐性,不問不說,揮退了眾人後就那麼看著她,自己端著茶不動聲色,專等傅嘉雲自己開口。

皇后的眼睛看人毒辣的很,甚少有人能招架的住,傅嘉雲也不例外,干坐了會兒便紅了眼睛,訥訥地喚了聲「母后.........」便開始哽咽,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哭吧,這會兒你多哭一哭,把眼淚流幹了,以後就又能笑出來了」我掏出嫦雲繡的那塊帕子,給嘉雲抹抹眼睛,安慰道:「你呢,從小便是順風順水,要什麼母后和父皇就給你什麼,這回可不成了,鄧夫子是很好,可這樣的人此生遇上一次就夠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是什麼命,你硬要和他在一塊兒,結局必定是離散。」

那塊帕子已經非常老舊,上頭繡的嘉雲二字也快要變得模糊不清,我看著面前那張與嫦雲極其相似的臉龐,覺得時間真是無比神奇。

「母后可以幫你把鄧夫子硬找回來,可你要知道,他並不是心甘情願,你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始終是要走的」我溫柔地開解道:「你若是不想嫁人,母后和父皇也不會有異議,可你若是一直跟自己過不去,除了把你最好的這幾年給消耗殆盡,什麼好處也沒有。」

嘉雲有些觸動,從我懷裡抬起頭。

「哭夠了就笑一笑」我最後說道:「至少你努力過,所以這會兒只有不甘,卻沒有後悔,不是嗎?」

好話不說二遍,就像修行在個人,話說到了就成,不必過多的點撥,等嘉雲自己想明白了,好些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過了幾月,驤國譴了來使,如今朝內由徹侯把控,可惜大皇子死前搬出先王遺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公孫世子怕是在靖宮呆不久了。

要說這公孫刖還真是不死心,前頭與萬氏反目,后又經萬氏的身邊人泄密,抖摟出多年前的一樁移宮案,按著那宮人所說,當年金氏與其主一同產子,可惜臨了卻被掉了包,所以他該喊金貴嬪一聲母妃,反之玉琲倒是同萬松雪極其相似,智商碾壓金貴嬪一大截。

大皇子的死已經是一記警鐘,後頭再扯上這樁公案,驤國朝野頓時物議如沸,各方諸侯虎視眈眈,再沒個人回來撐著,怕是要完。

使臣的意思很簡單,公孫世子歸國即位,自此兩國修好,互不侵-犯。

當然,結盟最好的憑證,總不過四個字——兩姓之好。

這回應該要換賀婉儀哭了。

本以為區區質子,女兒嫁過去也沒個前途,誰知道喜從天降,質子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回去便是新君即位,五公主本可以做個皇后,這下更是腸子都悔青了。

皇帝又不傻,就是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這是不虧本的買賣,只是他膝下公主有很多,可及笄又未曾許過親的就只有慶安帝姬。

傅森對這事兒很上心,不過萬事都得兩邊同意,才能做成買賣。

好在公孫世子初初看不上五公主,這時卻看得上慶安帝姬,算起日子,公孫羙早在小墨軒乘涼那日就對傅嘉雲有好感,雖說聽壁腳不是君子所為,但沒被發現就沒事,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於是決定自己去爭取,就那麼簡單。

眼瞅著一邊已經說定了,慶安帝姬從小便在皇后膝下,自然要皇後去說服。

其實不用說服,因為傅嘉雲已經同意了。

公孫世子曾經來找過她,悄悄的。

他對她說沒有關係,只是恰好合了胃口,公孫羙很喜歡她有什麼就說什麼的脾氣,既然娶誰都是娶,倒不如娶個自己喜歡的,至少看了不膩味,吵吵鬧鬧的也沒關係,他要的是能過日子的皇后,不是娶來當擺件的皇后。

娶誰不是娶,那嫁誰不是嫁,傅嘉雲鑽牛角尖鑽了足足三個月,是時候走出來了,她很擅長開解旁人,也很擅長開解自己,靖宮裡曾經有他的痕迹,看多了心裡多少會有些惆悵,那就走吧,走的遠遠的,直到看不見為止。

婚期定在七月,上京的公主府只是走個過場,給皇帝皇后敬了茶,就要隨著使臣一道回去,皇帝還成,倒是皇后的淚珠子止不住,殷切地囑咐了不少東西,末了還給她帶了件東西,說是留個念想。

就這樣,慶安帝姬一襲紅妝,隨行的人和物件一路綿延十里,天家的排場一覽無遺。

這一切都跟夢一樣,走走停停就是三月,到時已是初冬,唯獨叫她意外的是驤國對世子尚公主這件事的重視,尤其是那位徹侯,領著人早早地便等候在城門,看樣子是領了百官準備親迎。

這樣的殊榮著實是叫傅嘉雲驚愕不少,好在徹侯很是客氣,頂多是初見時打量她的眼神叫她不是很舒服,像是在她臉上尋找著蛛絲馬跡。

不過後來一想也就難怪了,她是南邊來的人,北地的天氣不適應也很正常。看她畏寒的很,身邊的綠迤姑姑就幫著把母后提前放進去的那件狐裘給她披在了身上,從沒見過嫁衣外頭披白色狐裘的,不過公孫羙卻嬉皮笑臉地,揮手說無妨,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傅嘉雲想,她大約是鬧笑話了吧。

後宮並沒有多少女人,公孫羙看起來也沒有接收朝臣閨女的打算,傅嘉雲在這裡過得很自在,似乎有種莫名的熟悉,後來一打聽才曉得,這些都是徹侯的手筆,早早地便在宮裡布置過,為了讓她提早適應些。

出嫁前傅嘉雲對徹侯的印象不算多好,總以為是個城府頗深,滿面陰鷙的中年人,不然也不會把持朝政多年,可到了才發現,此人生的實在是好,同鄧藻良是不一樣的好,漸生華髮也難掩其英姿,且談吐溫和,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她被診出有孕的那一日,公孫羙高興壞了,免了三日的早朝,怕她久坐著腰酸,還不時地拉著她在宮裡四處走走,今日他們便去瞭望月台賞月,那兒是驤國宮裡最高的所在,似乎同靖宮的摘星樓遙遙相望,平日里沒人上去,只有徹侯有時會信步走到這裡,一個人也不知在看什麼。

因為偏僻,所以傅嘉雲也是頭一回來這兒,很好奇地在裡頭四處張望著,最後她無意中撞到了多寶閣的暗櫃,裡頭就掉下了一卷東西,似乎是幅畫。

把畫攤開,但見其筆法細膩,畫的儼然是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雖只有側面,可看得出正袖手拈了一朵梅花閉目輕嗅,似乎下一刻便要衝著畫外的人抬眸淺笑。

公孫羙也看見了。

「可惜叔父自此,便再沒畫過了」

他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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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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