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五章踏雪尋梅償宿願】

早晨楊之恆睜開眼睛，只覺外邊白茫茫的一片，打開房門，就見到處都是皚皚白雪。看來昨晚又下了雪，雪地上的腳印還是新添的，腳印邊緣的雪很鬆散，似乎要掉進那深深印痕裡邊。

「楊公子起得真早。」

剛剛走出院子他便見著了祿伯手裡拖著幾根枯枝走了過來，枝葉拖曳在雪地上，留下了幾條深深的痕迹，縱橫交錯，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土地。

「大伯這是在做什麽？」楊之恆好奇的看著祿伯拖著沉重的枯枝往院子邊走，額頭上亮閃閃的汗珠子正往下滴，看來已經忙了好一陣子了。

「昨日雪大，將田莊里一些枯枝壓了下來，我去收拾了過來，剛剛好可以放到柴房裡備用，煮飯、煮菜可少不了這些。」祿伯站定身子擦了擦汗，「這燒火的樹枝可有講究，千萬不能用那些還沒乾透的，帶了水分燒起來可會冒煙，熏人眼睛，而且火候也不好把握。」

剛剛說完這話，楊之恆的身影轉眼不見，祿伯瞧著那飄然遠去的身影，不由得咋舌，「楊公子怎麽跑這麽快，我都還沒說完這話，人就不見了。」

祿伯拖著樹枝去了柴房，順便拐彎進廚房張望了一眼。方嬤嬤正在灶台邊忙碌，灶台上架著一個蒸籠，正騰騰的往外冒著熱氣。

「老婆子，今日早上做什麽吃？」祿伯走了過去瞅了瞅正在準備的菜式，不由得訝然，「今日怎麽多了兩樣菜？」

「沒見咱們歸真園來了貴客？」方嬤嬤一邊飛快的切著菜，心裡頭微微的得意，瞧著那楊公子似乎是專程來看自家姑娘的，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來歷，可瞧著他穿著談吐不俗，定然不是一個寒門子弟。她越想越得意，自家小姐父母雙亡，這親事若是讓族裡來給她定，還不知道會落到什麽人家，如今眼前有現成的人，得好好將楊公子抓住了，過了幾年讓他家裡派媒人來提親……方嬤嬤越想越美，手下的菜刀也動得越來越快。

祿伯站在蒸籠旁邊數了數竹籠，吸了一口氣，「老婆子，你怎麽多放了一層蒸籠屜子？楊公子能吃多少，還用得著加一層？」

「他昨日晚上吃了五碗飯呢！」方嬤嬤想著便覺得得意，昨日楊公子吃了五碗飯不打緊，還替她將幾個菜碗都凈了底兒。她瞧著他食量如此大，也有些吃驚，楊之恆卻對她只是笑得開心，「嬤嬤弄的飯菜實在好吃，以前我在家裡頭都只吃三碗的。」

方嬤嬤一想著楊之恆誇讚她的飯菜好吃，心中便很是得意，今日蒸饅頭時索性多加了一個蒸籠屜子，打算那一籠全部給楊之恆包了。

祿伯聽說楊之恆昨晚一次吃了五碗飯，也頗感意外，想了想笑道：「畢竟年輕能吃，那時候我也要吃三四碗飯的。」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外邊有響聲，祿伯走到門邊一看，楊之恆一手拖了幾根粗大的枯枝正朝這邊奔了過來，「大伯，柴房在哪裡？」

方嬤嬤聽著楊之恆的聲音，驚得走到門口，見楊之恆撿了枯枝回來，不由得埋怨祿伯，「怎麽能讓貴客撿樹枝去了？你快些去，莫要到廚房裡偷懶！」

祿伯嘿嘿笑著，搓了搓手走出去，「楊公子，交給我來吧，你快歇歇，你是貴客，哪有讓你動手的道理！」

楊之恆爽朗一笑，潔白的牙齒十分整齊，「這有什麽，我與你一起去撿柴吧！」

方嬤嬤驚得瞪圓了眼睛，瞧著自家男人與楊之恆大步走了出去，也不顧手裡還拎著菜刀，快步跑到了後院，大聲喊了起來，「小姐，楊公子去撿柴火去啦，你去看看吧！」

此時鄭香盈剛剛起身不久，小翠在替她梳頭，聽著方嬤嬤在外邊喊叫，小翠踮起腳尖望了望窗戶外。

「方嬤嬤手裡還拎著菜刀，這麽著急做什麽？楊公子愛去撿柴火便讓他去唄，反正他現在也沒事情好做，吃了咱們莊子里的飯菜，總要做些事情報答才是。」

「小翠你越發喜歡胡說了。」鄭香盈坐得端端正正，腦袋都沒有偏一下，「快些替我將這髮髻梳好，已經磨蹭了不少辰光了。」

「是，是，是。」小翠笑著用手中的玳瑁梳子為她快快梳了幾下，手指靈巧的替鄭香盈綰了個雙鬟髻，又替她選了兩支簪子，配著一身蔥綠色的衣裳顯得格外水靈，就如那春天裡抽條的柳枝一般。

主僕兩人走到廚房，就見楊之恆正興高采烈的與祿伯往柴房裡搬樹枝，院子中央擺了一大堆撿來的枯枝，楊之恆的白色衣袍上被樹枝劃得到處都是黑色的印記，就如有誰在他那衣裳上畫了一幅水墨山水。

「楊公子，你可真勤快。」鄭香盈朝他笑了笑，「一大早的便撿了這麽多柴火。」

驀然見著鄭香盈站在自己面前，楊之恆的臉上紅撲撲的，但出乎意料，他這次竟然沒有像昨晚那樣窘迫，相反的能夠坦然望向鄭香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著祿伯做些事情。以前師父在時，每日早上都要督促我練習一個時辰的功夫，每一日都不曾落下，今日已經算是偷懶了。」

鄭香盈瞧著楊之恆站得挺拔如一棵青松，劍眉如墨、星眸閃閃，不禁暗地裡贊了一聲，誰家少年誰家院，真如那芝蘭如那玉樹，站在院子里，連那白皚皚的雪地都不及他的光彩。

「楊公子，有沒有興緻與我去那邊山頭？」鄭香盈指了指田莊後邊不遠的山，眼裡充滿了嚮往的神色。這些年她搜羅了不少好的梅花品種，可有一種梅花她始終沒有得見，她現在的目標便是要將這種梅花培植出來。

骨里紅，乃是硃砂大類中的一種，前世里她的苗圃中栽有各式各樣的骨里紅梅。骨里紅應了一個「紅」字，樹皮是殷殷的紅色，開出的花朵也是嬌媚的紅，若是栽了片骨里紅的林子，遠遠望著就如錦繡一般，滿眼都是艷紅的一片。

她沒有在大周見到骨里紅這種梅花，可她相信，這裡必然有這種梅樹，自己只要尋到了好生栽培種植，必然能種出一種梅中珍品來。那邊山頭她去找過茶花，可還沒有去尋過梅花，那時候鄭太太心疼她，下雪的時候哪裡肯讓她出去，即便是「踏雪尋梅」這種風雅事兒，也不願意放她出門。

現在自己能作主了，鄭香盈望著不遠處的山嶺，心中有一種隱隱的預感，說不定今日能在那裡找到自己想要的梅樹。只是這下雪的時候山上路滑難走，楊之恆身手不錯，請他一道去還能在路上保護著自己的安全。

楊之恆聽鄭香盈邀請他去山上遊玩，心中高興，滿口答應了下來。方嬤嬤在旁邊擔憂的皺著眉頭道：「小姐，這山上都是雪，爬山不方便，怕會閃了腳呢，換一日再去吧。」

鄭香盈聽方嬤嬤這般說，也猶豫了下，楊之恆在一旁拍著胸脯道：「不怕，有我在呢。」

「先到山腳下看看，若是雪厚，便不上去了。」鄭香盈瞧了瞧山，心中依然還是存了這個打算，這梅花的紅枝混在旁的花樹叢中一眼很難發現，可若是有白雪襯著便十分鮮明了，不管怎麽樣，先去瞧瞧再說，如果雪實在是厚，無法上山，那便打道回府，大不了當成一次飯後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