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鄭遠山站在旁邊,臉色黑了一黑,鄭香林實在太不記事了,他在族譜上的身份已經是記名嫡子了,可她還老將他看成與自己一樣的身份,庶子這個名字他已經背了將近十三年,好不容易取掉了這個帽子,可偏偏老是被自己的親妹子不經意便被踩到了泥里。

鄭香盈見鄭遠山那模樣,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說道:「大哥大姐,外邊風大,咱們到旁邊偏廳裡頭去坐坐。」

走進偏廳,鄭遠山與鄭香林都有幾分訝異,這裡雖然是田莊,沒想到裡邊的布置一點也不會比鄭家老宅差。左上方一幅六扇屏風,黑檀木托座,上邊繡的是各色花卉,綉工精緻,栩栩如生,花旁邊的蝴蝶須子都能見著在顫動一般。屋子裡頭的家什全是黑酸枝製造而成,瞧著那顏色便知材料極佳。屋子的中央放著一個極大的黃銅暖爐,方媽媽帶著幾個丫鬟正在朝裡邊添炭火:「都不知道大少爺和大小姐要過來,要是早知道,早就將那暖爐燒好,偏廳就暖和了。」

牆上掛著幾幅寒梅圖,瞧著落款都是滎陽城裡的名士,鄭遠山識得其中兩個,曾經學堂請了他們來講學。他驚疑不定的瞧著鄭香盈,不知為何她竟然與這些人有來往,既然還能以書畫相贈。

鄭香盈瞧著鄭遠山的神色,心中好笑,這幾幅寒梅圖都是那日梅花宴里順來的,那幾位名士覺得沒有畫出心中所想,將這幾張紙團了扔到一旁,小琴與小棋見著上頭的畫瞧著怪好看就撿了回來。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對於只學過素描的鄭香盈來說,見著這幾幅畫覺得很是不錯,於是讓祿伯替她送去滎陽的字畫鋪子將這幾幅畫裝裱好了,二十八那日接了回來以後便將它們掛在牆上。

「二妹妹,你與這幾位先生都有來往?」鄭遠山指著牆上的字畫,臉色有驚訝的神色:「怎麼竟有字畫相贈?」

「也只不過是泛泛之交罷了。」鄭香盈笑著點了點頭:「大姐姐,嘗嘗方媽媽做的桂花糕,這可是拿莊子里自己種的桂花做的。」

鄭遠山低頭看了看小几,上邊擺了幾碟糕點,那桂花糕上頭還冒著熱氣,顯見得是剛剛蒸出來的,而旁邊的金絲綠豆酥、玫瑰鮮花餅、水晶蔥油空心卷幾樣,瞧著皆是五芳齋出品的,糕點旁邊還有幾樣蜜餞,附著一大盤炒西瓜子兒。

瞧著她的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鄭遠山心中不由有幾分嫉妒,這小几上林林總總的擺出了十多樣零嘴兒,而自己家裡頭待客也就不過擺上八樣拼盤來罷了。他斜眼打量了鄭香盈一番,瞧她正慢條斯理的吃著玫瑰鮮花餅,心中憤憤然,憑什麼她一個人過得逍遙快活,而他們卻要在老宅子裡頭吃苦受罪!

「二妹妹,聽說你在做買賣?」鄭遠山抬頭望著鄭香盈笑了笑:「你莫要被那些奸商騙了去,萬事可要仔細著些。」

這鄭遠山怎麼忽然就這般好心了?鄭香盈將那沒吃完的鮮花餅擱回盤子裡頭,朝鄭遠山微微一笑:「多謝大哥記掛,香盈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的做點買賣罷了,哪裡有多少銀子讓人來騙!」

「唉,二妹妹,不是做兄長的說你,你實在過於倔強,哪裡能與族裡鬧成這樣子呢!」鄭遠山嘆氣搖頭道:「既然你只是小打小鬧的做買賣,為何又將族裡的紅利銀子給扔了?每年也能分一千多兩,何必丟了西瓜撿芝麻呢?」

鄭香林聽了鄭遠山的話,臉色也變白了,憂心忡忡的望著鄭香盈道:「二妹妹,你莫要糊塗!快些去與族裡說說好話,讓大太爺將那契書給撕了,以後你只管撈著手做你的七房二小姐,每年到族裡領些銀子旁身便好。」她羨艷的看了鄭香盈一眼:「你瞧瞧我,即便是想領那紅利銀子都沒那個資格呢,二妹妹,你可要惜福!」

「大哥大姐好意,香盈心領了,只是香盈心意已決,只盼著今年一切好好的才是,莊子裡頭還有這麼多人問我要飯吃呢。」瞧著鄭香林雪白的臉孔,鄭香盈心中感嘆,這位姨娘生的庶姐倒還算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生怕自己吃虧,只是這位大哥,就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了,瞧著他那眼神兒便有些不對。

「二妹妹,你實在太要強了些。」鄭遠山見鄭香盈眉頭微蹙,似乎面容有些愁苦,覺得機會來了,他儘力換上一副溫和的面孔來:「不如這樣罷,你拋頭露面做生意不太方當,乾脆由我來幫著你打理這生意上的事情如何?我知道你與太白酒肆有來往,以後便由我出面與那老闆交涉,你便只需坐在田莊裡頭過你的悠閑日子便是了。」

鄭香盈冷眼瞧著鄭遠山,這廝終於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他竟然想來替她打理生意,自己還不知道他的花花腸子不成?真真可笑,他怎麼便覺得自己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呢?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坐在一旁的鄭香林不住的點著頭道:「二妹妹,大哥肯幫忙便是極好的一樁事兒,真是兩全其美,既不耽誤賺銀子,也不讓你操心。」

「大哥大姐的關心真讓香盈心中感激不盡。」鄭香盈笑著望了鄭遠山一眼:「只是大哥還要準備童生試,香盈怎麼能讓大哥分心?」

「呀,我倒忘了這碼子事了。」鄭香林也點了點頭:「大哥,你還得準備參加童生試呢,而且剛剛好第二年便有秋闈,你難道不要用心備考不成?香盈說得對,你該全心全意準備這事兒才行。」

鄭遠山臉色有些尷尬,但他依舊很是堅持:「我可以帶著可靠的管事幫二妹妹打理半年,然後再放手交給管事去做,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倒也是個好法子。」鄭香林沉吟了一聲,望著鄭香盈笑了笑:「二妹妹,我覺得大哥這法子不錯,你看呢?」

鄭香盈心中冷笑,這兩兄妹真是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自己的田莊,他們非得要伸一隻手進來,還不是想要到裡頭刮些油膏?鄭香林或許是真關心自己,怕自己拋頭露面去做買賣壞了名聲,可於私心裡頭,她或許也有這個想法,讓鄭遠山到田莊的盈利裡頭分一杯羹。

正想開口說話,就聽外邊有雜沓的腳步聲,還似乎夾雜著說話聲和哭鬧聲,屋子裡頭幾個人俱是一驚,皆轉眼望向偏廳門口。一群人涌了進來,走在最前邊的便是楊之恆,他手裡提著鄭遠帆,就如抓了一隻小雞仔般輕鬆。鄭遠帆的衣裳全濕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從偏廳的門口到屋子裡頭,一線黑色的水漬細細密密。

「二弟,你這是怎麼了?」鄭香林驚得站了起來,趕緊吩咐著身邊的丫鬟:「快去取帕子來給二少爺擦身子,換衣裳!」說完這句話忽然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鄭香盈的田莊,還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衣裳給鄭遠帆穿,她抬頭望向鄭香盈,試探著問:「二妹妹,有沒有二弟穿的衣裳?」

鄭香盈見鄭遠帆水淋淋的在那裡,雖然對他沒好感,可究竟還是不想見他生病,吩咐小翠道:「去王家嫂子那裡要一套阿大的衣裳過來。」自己不是讓魯媽媽去通知楊之恆不要過來,為何他現在又拎著鄭遠山走了進來,難道魯媽媽沒有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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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妝連城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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