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戰火柔情
毆洞圩場一帶是陸大海設置的第二道防線,也是謝總兵作戰部署中三軍匯合之處。
其實,陸大海選擇毆洞圩場作為第二道防線,是不得已而為之。
毆洞圩場西邊,即慶遠府的西路的進攻方向;北邊,即由韋世豪打先鋒的中路;東邊,即慶遠府的東路進攻方向。
西、北山路崎嶇,易守難攻,但是東路,過了南屏圩場以後,山谷較寬,地勢平坦,根本無險可守,幾千守軍哪能防住慶遠府軍隊的進攻?
為了守住第二防線,陸大海加大了南屏方向兵力,親自帶兵死守毆洞圩場的坡瞭坳陣地。
坡瞭坳亦有石牆和門樓,易守難攻。
儘管韋世豪揮舞著偃月大刀,帶領著士兵們衝鋒陷陣,像砍瓜切菜一樣殺敵,但是敵人憑著地理優勢,戰鬥至天黑仍未攻下坡瞭坳,攻守雙方只能暫停休整。
白天的戰鬥太激烈,韋世豪一心只想收復家鄉失地,殺死陸大海為民除害,為死去的父親報仇雪恨,根本顧不上任何人,就連自己的父親、阿妹,還有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的莫青蓮。
夜裡部隊臨時宿營,吃了飯後,韋世豪找到阿爸韋鏢頭,他完好無損,正在擦拭手裡的大刀,打算天亮后,隨部隊再殺他幾十個敵人,為自己的兒子爭口氣。
「達豪,你阿爸身子骨硬,不要你擔心。你還是去看看青蓮和你阿妹吧!女兵在隊伍後面宿營。」韋鏢頭指著在隊伍最後方的一堆堆篝火道。
「雖然白天的戰鬥非常慘烈,但是還算順利,女兵根本不用上陣,只是幫忙救治傷員,她們的安危,我倒是不擔心。」韋世豪望著女兵的篝火道。
其實,刀槍無眼,他哪裡不擔心她們呢?白天,莫青蓮為了給他減壓,多次違反「命令」殺到他身邊,和他拼肩作戰。
韋世豪要求她往後撤,可她哪裡捨得?
「要死,我也要死在你身邊,讓我躲在後方,那算什麼呀?」莫青蓮道。
「我們男人打仗為了什麼?為的就是保護女人,還有老人和小孩。你參加戰鬥,只會讓我分心……」韋世豪一邊揮舞著手裡的刀一邊道。
莫青蓮心裡一震,美滋滋的,一個男人的心,在生死悠關的時候,女人是最容易感受得到的。
她心裡一激動,竟然忘了這是戰場,手裡的劍停了下來,獃獃地站在原位,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殺敵的瀟洒英姿。
突然,站在她身後的敵人,對準她背部,猛刺了一槍。
「小心!」
韋世豪一震,來不及多想,手裡的刀順勢飛出的同時,自己也躍到她身旁。
「啊……」那名偷襲莫青蓮的敵人,沒有得手,反而被偃月刀直刺胸膛,死於非命。
韋世豪一手摟著莫青蓮的細腰,雙眼深情地盯著她的雙眼,頭也不回,另一隻手順勢就撥出插在敵人胸膛的偃月刀。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要是嫁給我了,還不翻了天了你?」
語氣平和,稍顯激動和憐惜,聽不出半點生氣的意思,至少莫青蓮是這樣認為的。
「聽,聽,以後我全都聽你的!」
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莫青蓮激動萬分,幸福無比,手裡的劍落應聲落地,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粉嫩的紅唇,蜻蜓點水似的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后,立刻微笑著,撿起地上的劍,跑到後方。
她的笑容那麼美,那麼的幸福。
韋世豪望著她遠去的背景,微笑地搖了搖頭,如果沒有這一次生死與共,他還不敢承認,其實他的心裡也有她。
從回憶回到現實的韋世豪仰望璨燦的夜空,繁星點點,銀月如勾,如醉如蜜,多麼美麗的夜晚啊!然而,這麼美好的晚夜卻與周圍屍橫遍野的慘狀,顯得格格不入,更令人毛骨悚然。
要是沒有殺戮,沒有戰爭,那該多好啊!
在離坡瞭坳敵軍陣地最遠的幾堆篝火旁邊,傳來了凄凄切切的山歌,響切山谷,催人淚下。
月光幽幽山谷愁,
家破人亡苦淚流。
不知哪家丟了娃,
睡卧沙場永不回。
……
阿媽開門盼兒歸,
妻愁兒哭人心碎。
逆流游水行不通,
莫要一路走到黑。
在夜深人靜的山谷中,歌聲飄遠,雖然傳到敵軍陣地上的歌聲已經非常小了,但是仔細聆聽仍能清楚地聽到,且而悲歌從遠處傳來,更能刺激人的淚腺。
仗打到這份上,其實陸大海的士兵們都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誰沒有母父和親人?如果為這樣的一場不明不白的戰爭獻出自己的生命,那該是多麼的不值得啊!
情真意切的山歌催得陸大海的士兵們絕大多數人,都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志氣嚴重受損。
「在唱山歌呢?我覺得這一招管用,估計敵人早已軍心大亂了。」韋世豪走到莫清蓮的身邊道。
山歌已唱完,看到韋世豪來找莫把總,其他女兵都知趣地找借口離開,到別的火堆旁烤火。
韋二妹沖著阿哥,一臉的壞笑,正想離開,卻被莫青蓮死死地拽住。
「二妹,別走啊!坐在這裡陪著我,大半夜的,我害怕。」莫青蓮道。
「怕什麼?我阿哥不是來了嗎?他會保護你的,是不是阿哥?」韋二妹掰開她的手道。
「哦……對,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韋世豪羞澀地道,一隻手一直背在身後,不敢亂動。
韋二妹笑呵呵地離開,到別處和其他女兵一起烤火。
由於白天死裡逃生,莫青蓮一激動,主動獻出自己的初吻,如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主動地來找她,該不會是要提到白天的事吧?
今天這一吻和門亮山的吻可有本質的區別,前者是她主動獻上,而後者是天意,雙方都不情願、豪無準備,因此不可同日而語。
莫青蓮想到這,本來被火烤得已經火熱的臉蛋,瞬間就更加緋紅了。
她雙手抱膝蓋,低著頭不好意思地,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嗯……也沒什麼?怕你晚上吃不飽,這個給你!」平時巧舌如簧的韋世豪也略顯笨拙,不知道說什麼好,從身後抽一個剛烤好的一個冬玉米棒子,不意思地往她懷塞了,就走。
這個可是他第一次給她送東西。
莫青蓮為之一震,趕緊握著烤得黃燦燦還有餘溫的玉米棒子,緊緊地貼在胸口,似乎擔心被其他女兵看到,來搶食一樣。
她望著他漸漸消失在黑夜裡的背影,心裡甜滋滋的。她會心一笑,拿出玉米棒子,在鼻尖聞了一聞。
「嗯,真香!」莫青蓮咬了一口,自言自語道。
此時,正是冬玉米快要成熟時,嫩玉米烤起來,香甜可口。
「哎呀!我阿哥真是偏心吶,親妹妹肚子餓了,沒東西吃……我也要吃一點!」不知何時,韋二妹和兩位女兵已悄悄地來到莫青蓮身後。
「哎呀,不給,就不給!」莫青蓮雙手抓緊玉米棒子壓到自己的胸口,嘟著小嘴道。
此時的她哪像一名軍官,活脫脫的一個小女生的模樣。
三位女孩哪管她這麼多,笑咯咯地往她身上撲來,故意要搶她手裡的玉米棒子。
本來本位女孩是開玩笑的,但是莫青蓮是認真的,她心上人送的東西怎麼能和她們一起分享。
她越是小氣,她們就越來勁,四個人笑成團,逗得其他女兵都笑了。
韋世豪從女兵宿營地歸來后,直接朝州官老爺和謝總兵的帳蓬走去。
兩人正在昏暗的桐油燈光下,查看地圖,正研究這仗該怎麼打才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
「韋都司,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有要事嗎?」州官老爺問道。
「稟告兩位大人,對於這一仗,小人有一計不知道當不當講?」韋世豪半跪於地道。
「講,我倆正在商討明天的戰鬥部署呢!」謝總兵道。
韋世豪計劃以夜幕掩護,帶五十鄉勇從東側爬到山上,繞道殺入敵人的陣地,進行偷襲,大部隊再趁敵人亂了方陣之際,大舉進攻,一舉拿下坡瞭坳陣地。
兩位大人聽了都覺得是一出妙計,但是這五十人既要善於爬山走夜路,又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危險,這令他們覺得左右為難。
「經過白天的激烈戰鬥,敵我都精疲力盡,他們仗著地理優勢,一定有所鬆懈,絕大部分人都有可能入睡了,以養精蓄銳待明日再戰。你們不要再猶豫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韋世豪道。
「好,就按你說的去做,但是你們都要注意安全。」謝總兵道。
在戰場上,州官老爺是督戰,兵權還是由謝總兵掌控。
此時正是月初,深夜時分,彎月早已落山,山上山下膝黑一片,加上山高林密,五六十名鄉勇都是山裡的農戶出身,夜裡鑽越叢林,爬山越嶺,那可是輕車熟路之事,他們悄悄潛入陸大海的營地,都沒有一個人發現。
「殺!」
頓時,一陣地動山搖的殺喊聲響起,正在熟睡中的敵軍驚醒后,已為慶遠府的大軍已殺到,本來就不想戀戰的士兵,豪無抵抗之心,爬起來,就往後方跑,甚至堅守在前沿陣地的士兵也被前眼的陣式嚇蒙了,大部分人都往後方逃。
「別亂跑,給我挺住,挺住!」慌慌張張衝出賬篷的陸大海看到只是一小股來侵擾之敵後,便大聲喊道。
但是,士兵們只忙於逃命,根本沒有人聽他的。
一氣之下,陸大海連殺了三人,逃得慢的士兵才被迫返回抵抗,可惜已錯過了最佳的反擊時機。
趁著夜色悄悄潛到敵軍前沿陣地的慶遠府大部隊已伺機發起總攻。
光刀劍影,戰火紛飛,戰爭勢態已是一邊倒,陸大海的部隊兵敗如山倒,被殺得人仰馬翻,豪無還手之力。
陸大海看清楚,帶頭偷襲他們的就是韋世豪,恨得他咬牙切齒。
「韋世豪,不,莫宗詔,早知道這樣,十七年前老子就應當先宰了你這個兔崽子,再殺你全家。可惜老子大意了啊,鏟了草未除根留下的禍根啊!」陸大海捶胸頓足,但是那些已是他無法挽回的過去,多說無用。
陸大海急火攻心,亮著手中的大刀,欲衝過去和韋世豪拚命,但是被他的手下架住,逃命。
陸大海逃命后,意味著坡瞭坳陣地的徹底失守。這時天已經蒙蒙亮,東西兩線也發起進攻,守軍同樣兵敗如山倒。
陸大海逃回敬流后,欲組織反擊,此時才發現貪生怕死的鄧唯利和鄧遷徒以及他的家人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