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檢
陳宣舉著杯子坐在夏至的辦公室里,兩個人呆看了一陣,一句話也沒說。陳宣本來而已不知道要和這個「夏蓮華的哥哥」說什麼好,所以乾脆的靜等小花做完檢查出來。
夏至把一本病歷拿起又放下十幾次,終於還是走到陳宣身邊,緩緩的說「蘇家……」
「我知道」陳宣放下手裡的杯子,抬頭看著他,急忙截住了他的話「死了」
他這樣通透的把話說出來,夏至反倒沒什麼可遮掩的。他拉過椅子和陳宣對面坐著,輕笑一聲,說「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怎麼就有了這樣大的變動。說起來,不過一個植物人,死於不死,真的有區別么?」
「有」陳宣的手肘死死的壓在腿上,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處,那種痛苦的聲音,就如同這是他所經歷的一般「即使不過植物人,起碼還活著,難過、悲傷,總還能去說說。可現在這一死,連這最後的一個企盼也沒了」
夏至怔在原處,出了好半晌的神,才喃喃的說「你居然會和我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你以後都只會和我打啞謎」
「不會,你是你,夏蓮華是夏蓮華」陳宣輕笑著鬆開了自己握在一起的手,向後倒去,靠在沙發上。
夏至看著他放鬆的神情,反倒緊張起來。陳宣,你分的清,可我分不清「陳宣,你回去吧」
「為什麼?」陳宣仍舊是剛剛的模樣,一動不動,輕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不回去?靠你自己的力量保護小花?」夏至的輕視是那樣的明顯,沒有半點虛假。
「不可以么?」陳宣嘴角微微翹著,卻不是笑。
「不可以」夏至嚴肅的說著「如果沒有蘇蘇,你或許是有這個實力,是,不過一個小花而已,保護他有什麼難?可現在,蘇蘇只剩下了一個你,你認為她不會來找你么?」
「就算她真的來找我,又能怎麼樣?」陳宣的嘴角的弧度更大,卻仍舊,不是笑。
「你不要忘了,小花懷孕了,蘇蘇的性子,你要比我更清楚」
「難道你不怕,我娶了蓮華,蘇蘇會對蓮華不利?」這一次,徹底的沒了表情。不愉悅,不哀傷。
「怕」夏至苦笑一聲,喏喏的說著「我怎麼可能不怕!你,蓮華,小花,我一個都不想去傷害,可如果我不傷害你們,我就得傷害小夜。陳宣,我問你,你會為了蓮華去傷害小花么?」
「我……」陳宣語塞,緩緩的坐直了身子,他盯著夏至看了一陣,嘆了口氣,說「小花比誰都重要」
「小夜對我,就像是小花對你。如果真的要為了蓮華去傷害小夜,我做不到。可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蓮華受苦,我也做不到」
「人是可怕的,或許一開始蓮華和我只是朋友,但你能保證蓮華對我,對小花,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么?」陳宣終於還是說出了他最擔心的那一點。
「我不能」夏至搖了搖頭,感情這回事,沒有任何人能保證,越是不敢去愛上,越是容易愛上。如果蓮華日後真的愛上他們其中的一個,那會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陳宣沒有接話,只是坐著,只是皺眉。
如果不是門被推開,這兩個人或許就會這麼一直坐著,一動不動。
「陳宣,看,寶寶的照片」小花直撲到陳宣懷裡,把手裡的B超照片遞給陳宣看「姐姐說,寶寶長的很好,也長的很快,應該很快就可以感覺到他動了」
「真的?」夏至湊了過去,沖小花伸著手,笑嘻嘻的說「來,我摸摸」
啪。
陳宣一把打開他的手,假裝生氣,說「我兒子,我老婆,你敢動?」
「我就摸摸而已」夏至仍舊笑嘻嘻的,回到椅子上坐好,說「我這醫院裡都是強忍啊,我研究了這麼久都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可能在哪裡,她居然就給我拍出來了,強人啊。」
「有什麼難,只要孩子在身體里,怎麼拍不出來」陳宣摸了摸小花的肚子,寵溺的說「很快就會動了么?」
「很快到底是多快」夏至癟了癟嘴,再次湊了過來,問「小花,它會動么?」
「不會」小花搖了搖頭。他瞥了瞥陳宣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心裡竊喜,其實陳宣是喜歡寶寶的吧,所以才這麼關心寶寶。
「還不會么?那你說話它能聽到么?」夏至湊的更緊了些,死死的盯著小花微微鼓起的腹部,問。
「姐姐說,如果我用那種聽診器一樣的東西和寶寶說話,它是可以聽到的」小花如實回答。
夏至聽了這話,突然就來了精神,雙手合在一起湊了過去,沖著小花的肚子喊「寶寶,我是乾爹,來,叫乾爹」
小花怔了怔,突然就笑了起來「它不會說話的,怎麼叫?」
「沒關係,讓它先認人」
夏至剛要再湊近,陳宣卻一把將小花橫抱起來,護在自己的懷裡,瞪著夏至說「好玩?很好玩?」
夏至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後退了幾步,坐到椅子上獃獃的笑了笑,說「不是好玩,我就是稀罕孕夫」
陳宣皺眉看著他,並不說話。
「我錯了,我錯了,行么」夏至站起身,狠狠的伸了個懶腰,說「陳宣,這孩子長的好快,我看,不然你以後一周來做一次檢查吧」
「一周一次?正常的產檢是多久一次?」陳宣輕輕的摸著小花的肚子,皺了皺眉,問道「怎麼一點都不動?」
「還不會動」小花摁住他的手,說「這裡,細細的等,會有一點點動」
四周一片靜寂,好一陣,才傳來陳宣的驚呼聲「會動!」
「嗯」小花笑著點了點頭,說「好久會動一下,厲害吧」
「小花更厲害」陳宣親了親小花的臉頰,說「快點生出來吧,讓她們都看看,我們小花是多麼的厲害」
「你們兩個噁心不……」夏至嗤笑一聲,訕訕的說「麻煩注意一下,再一個,這種行為對抬腳也不好,懂么?」
「不滿?不滿出去」陳宣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輕掃著小花的唇,說。
「行,我出去,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夏至急忙站起來,走出門去。
他站在迴廊里,看著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臉上,竟然是有笑意的,剛才那談話,好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就像是誰的夢魘,醒了,就不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