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205章 烏冬面(2)
「你們這是怎麼了?」雖知道自己不該多嘴,更不該去管人家小兩口的閑事兒,可看著宛如泛紅的眼眶,她還是忍不住:「這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合,吵吵鬧鬧過小日子很正常,吵完就算了,不記仇。該怎麼過,咱們還得怎麼過。」
宛如看了男人一眼,眼圈兒越發的紅了,她說:「得志,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去胭脂鋪買胭脂嗎?」
男人搖頭,宛如咧嘴笑著,眼淚卻從眼眶裡流了下來。
「因為我想要嫁給你,我想要成為你陳德志名正言順的,堂堂正正的妻子。我知道,我們窮,我們沒辦法像別人那樣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但沒關係啊,只要我們好好過,該有的我們都會有。」
「宛如我……」
「沒有漂亮的衣服,沒有好看的頭飾,這都不要緊,穿得乾乾淨淨的就好。可我總覺得我臉色不好看,我希望跟你成親的時候,我可以再好看一點兒,所以我拚命幫人漿洗衣裳,終於攢夠了銀子在如意姑娘的鋪子里買了洛陽城裡姑娘們都喜歡的胭脂。」
「你的手……」
男人去拽宛如的手,卻被她給躲開了。
刑如意這才看見,宛如的手不僅變得紅腫,且已經生了不少的凍瘡。
「宛如你的手是洗衣服洗的嗎?傻姑娘,你早說你要跟他成親,我就送你一份胭脂當做賀禮了,何必這麼折騰自己。」
「如意姑娘,謝謝你,可我娘說過,人不能不勞而獲。姑娘你有心送我,那是姑娘你人好,可我不能接受。」宛如抿住了嘴:「讓我傷心難過的不是我的手凍壞了,也不是他因為一點點的小事就跟我吵架,而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娶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想娶宛如的,我是真心想要娶宛如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宛如想要的是胭脂,我以為她想要的是……」男人說著嘆了口氣,然後回到房裡,抱了一個黑色的包裹出來。打開,竟是一件別緻的新娘服,還有一枚銀制的簪子。「宛如,我知道我不該跟你生氣,更不該跟你吵架,可我也是心疼你。你看,衣服我買了,簪子我也買了,雖然不是很好,跟人家的沒法比,但我發誓……我發誓以後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宛如緊緊咬著唇瓣,不吭聲。
「看看,兩個人之間起了誤會是吧。他想娶你,風風光光的娶你,所以瞞著你偷偷去買了給你穿的新娘服,還有一支這麼漂亮的簪子。你呢,心疼他,怕他為難,所以拚命洗衣服,用洗衣服的錢去買了胭脂。你們呀,都是一心一意的去為對方著想,卻又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個兒心裡的想法。這小兩口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現在好了,所有的東西都齊整了,好日子定在什麼時候,我帶著我家狐狸過來蹭酒喝。」
「我不會嫁給他了。」宛如看著那些東西,搖了搖頭。
「為什麼?如意姑娘不都說了,我們之間發生的這些都是誤會。宛如,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
「這些是誤會,可別的不是誤會。」宛如看著院子里那個被打碎的碗:「我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的都很正常,可我就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容忍我喜歡的男人心裡裝著別的女人,沒辦法容忍一個我拼了命,吃了很多苦想要去嫁的男人,心裡裝著的不是我。陳德志,我們之間,就算了吧。我不想像我娘一樣,一輩子守著我爹,卻連我爹的半分好臉色都沒有得到。」
「不是的,宛如不是的,我心裡有你,我心裡裝著的一直都是你啊。」
「你說謊,你晚上睡覺時,叫的不是我的名字。還有面,你說你最愛吃烏冬面,我就四處找人打聽,問這烏冬面是什麼。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大叔那邊學到了方法,結果呢,你卻說我做的根本就不是烏冬面,你還說真正的烏冬面不是這個味道的,說我做的沒有杏兒做的好吃。杏兒,對,你晚上睡覺時,叫的也是這個名字。陳德志,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杏兒是誰,她究竟是誰?」
「杏兒?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我也不知道什麼烏冬面。」
「你不知道什麼是烏冬面?」宛如笑著,走到那個摔破的碗旁邊:「是個,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夥計,怎麼可能知道烏冬面是什麼呢。可偏偏,你喜歡吃的就是烏冬面,來自扶桑的烏冬面。」
「什麼烏冬面,什麼扶桑,宛如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明白。」男人急了,而且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烏冬面是扶桑最具特色的麵條之一,最經典的烏冬面做法,離不開牛肉和高湯,麵條滑軟,醬湯濃郁,若是再加上一把小蔥,那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牛肉?」
「對,為了給你做這一碗烏冬面,我幫賣牛肉的大伯做了好多天的活兒,他才給我切了那麼一小塊兒。可你呢,你只嘗了一口,就把面給摔了。陳德志,就算我做得再不好,就算我做的味道不及你口中那個杏兒做的,也不至於讓你連一口都咽不下去吧。我們是要成親過日子的,我是要做你娘子的。我把你當做我的夫君,事事以你為主,處處為你考慮,可你呢,你把我的心硬生生地給踩在了腳下,而且踩的稀巴爛。」
「不,不是的,宛如你聽我解釋,那個不是我,那個真的不是我。」
「你不用解釋了,我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很感激你,在來洛陽的路上救了我,並且將我帶到這裡,悉心照顧我了這麼久。可是陳德志,這些日子,我也在照顧你。房間里,那個桌子最右邊的抽屜里放著這些日子你賺回來的錢,我一文都不要,全都留給你。還有,你的衣服,該漿洗的,該縫補的,我都漿洗好了,也都縫補好了。春夏秋冬的衣服,也都按照季節給你分好,放好了。」
「宛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那個真不是我,真不是啊。」男人急的想哭,宛如卻只是握緊了手裡的胭脂。
「那個,我能不能再說一句話。」刑如意小心翼翼地舉起手來:「既然他都說了那麼多話,既然宛如你也已經決定要走了,為什麼,不再多聽他說兩句。萬一是誤會,你就這麼走了,將來也會留有遺憾的是不是。」
「你還要說什麼?」宛如紅著眼,看向男人。
「如果我說……如果我說,我是被鬼給纏住了,那個跟你發脾氣的不是我,是跟在我身後的鬼,宛如你相信嗎?」男人試探著問。
宛如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陳德志,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來什麼更好的話,結果卻是這個。你告訴我,這世上有鬼嗎?真的有鬼嗎?如果有的話,為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我爹娘,你也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的爹娘。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我是你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要不是你認得幾味草藥,我現在也已經是個死人,或許,也是你剛剛說的鬼。」
「人死了不一定都會變成鬼,變成鬼,也不一定都會留在世上作祟。」刑如意站到男人身旁:「你可以不相信他所說的,但你要相信,這個世上是真的有鬼的。」
「如意姑娘你怎麼也——」
「要不,咱們一起看看。」刑如意從乾坤袋裡摸出了一樣東西遞給宛如:「這裡頭裝的是牛眼淚,據說只要將牛眼淚滴到眼睛里,就可以看見鬼。我家狐狸給我的,我沒試過,不知道宛如姑娘你有沒有興趣試一試。」
「滴了這個就可以看見鬼嗎?」
「應該可以的,我相信我家狐狸,不會隨隨便便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也不會把一個沒有用的牛眼淚放在我的小袋子里。」刑如意示意宛如將牛眼淚滴到眼睛里:「如果你真看見了,那就說明他不是在撒謊,如果你沒看見,那就說明,他是在說謊,是在編造離奇的故事騙你,你就算轉身走了,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好,我聽如意姑娘的。」宛如接過牛眼淚,想都沒想,就滴到了自己眼睛里。
趁著宛如滴牛眼淚的功夫,刑如意趕緊開啟鬼目,看向男人。他沒有說謊,在他身後果然站著一個紅衣女鬼。
不等刑如意看清楚那女鬼的長相,就聽見宛如發出凄厲的一聲慘叫。
她手中握著的牛眼淚也隨著那一聲慘叫,也掉到了地上。
紅衣女鬼轉過身來,一陣風起,將遮在她臉上的黑髮吹氣。那黑髮之下,竟沒有五官。倒也不是真的沒有五官,而是五官像是被刀給削了,整張臉猶如一張染血白紙,格外的叫人心慌。
「鬼!有鬼!真的有鬼!」
宛如失聲叫著,那女鬼突然扭動了一下脖子,朝著宛如就飄了過來。
「啪嘰!」刑如意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符咒,直接啪在了女鬼的頭上,緊跟著用手一推,就將女鬼給推到了屋子裡。
「還好……還好閑著的時候讓狐狸給我畫了幾張符。」拍拍手,吐出一口氣,卻聽見屋內那個女鬼在用她聽不懂的鳥語嘰里咕嚕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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