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幸仁的秘密
「天啊,徒兒!你原來如此的英俊瀟洒……」衛曦看到眼前這隻青紫色巨型麒麟,下巴驚訝得都快掉到胸上了。
麒麟額頭至脖頸的所有鱗片上,刺出一道又一道堅硬鬃毛,那些鬃毛如炸開的冰刀,微彎而鋒利,顏色是清涼的冰藍。
衛曦緩步走上前,用蒼老而爬滿褐斑的右手,顫顫地貼在麒麟脖頸前亮紫色的鱗片上,好似在用觸覺確認眼前的午陽是真實存在的。
「徒兒,你原來這麼好看,咋想不開變成只土不啦嘰的海龜?」
衛曦的這個問題,一旁看傻了的景蔚也想問。
景蔚一直認為自己是衛曦所有徒弟中最霸氣,最威武的。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獅子是百獸之王。
所以景蔚以前下山給師傅挑水的時候,都刻意化成原身,以此彰顯他強壯的骨骼和威嚴的體魄。
他這般炫耀也確實奏了效,兩千年來,還無人能搶走他景蔚青允山第一帥的頭銜。
但今日,一切就被無端整形后的二師弟給打破了。
「師弟啊!你這是換顏術變的吧?快說說,這神獸的參考原型去哪裡找的?是你自己做夢夢出來的么?」景蔚問道。
麒麟的眼神一灰,很是無奈,頭扭過一邊,好似根本不想理會這隻沒見過世面的獅子。
景蔚圍著麒麟轉了又轉,邊轉邊仔細研究其身上如來神筆的漸變色。
那是從尊貴的紫到清雅的藍,從濃郁的暗沉到靈動的透亮。
太帥了!這簡直比女王王杖上的那隻麒麟更逼人。
只見麒麟瞬間直接化回了人的樣子,那是衛曦和景蔚都很熟悉的午陽的樣子。
他平靜道:「看完了吧……我就知道會這樣……」說著,就想離開祭茗宮大殿,朝後院走去。
衛曦明白這孩子肯定又是要去睡覺了,於是也瞬間想通了一件事:午陽變成海龜,確實既不引人注意,又方便睡覺。
如果他真的一直都是剛才那個樣子,那麼恐怕祭茗宮會變成整個天山帝國,甚至天地五界的神獸博物院了。
「你別走啊!」景蔚上前一把堵住了午陽的去路,咧嘴一笑道:「快說,哪兒變的。」
「不是變的,我的原身就這樣。」午陽,也就是幸仁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你剛才說你不是天山生靈,而是跟肅鈺殿下一樣的三青神族?」
「嗯。」午陽低聲應了一句。
「那你也可以使出神族幻術了?」景蔚將信將疑。
「嗯。」午陽沒忍住困意,不禁張大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景蔚眨巴了幾下眸子道:「我不信,除非你使出來給我看!」
午陽這次沒有回答,直接就想繞過景蔚去睡覺,可景蔚卻用自己那堅硬得如岩石的胸膛,直接將他重重撞了回去,並露出一副不依不饒的眼神。
「算啦徒兒,等他睡起來再說吧,以後我們要看,還有的是時間呢。」一旁的衛曦勸說道。
「不行!」景蔚的眸光微厲起來,「師弟,如果你真是神族,證明給我看!就現在!」
「真與假,假與真,都是相對的,有這麼重要麼?」午陽無奈一句。
「有!」景蔚正聲一句。
午陽聞言面色逐漸沉了下來,語氣略顯冰冷道:「師兄,如果我真是神族,那麼我不按你說的做,你又有什麼辦法呢?」說著直接一手推開了景蔚。
衛曦注意到,午陽明明只是輕輕一推,景蔚卻好似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徑直逼到了大門之外,一瞬間景蔚與午陽的距離就遠了二十多步,就好似有什麼強大的氣場瞬間將其二人分開了一樣。
衛曦明白,這絕不是任何一種天山幻術。
而就在午陽背對著景蔚朝後院走去時,聽到了景蔚大聲的一句質問:「如果你是神族!當初你為何不救墨嫡?!你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她被啟嘯那惡棍殺死!?」
午陽聞聲停住了腳步,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后,景蔚肯定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或許剛才,景蔚並不是真的想看神族幻術,他或許寧願相信午陽是在逗他跟師傅玩,他希望自己的這個二師弟跟神族沒什麼關係,他沒有強大而不可戰勝的神力,有的僅僅只是連墨嫡設下的結界都破不了的可憐修為。
那夜,那夜墨嫡為了保護天泉鏡,為了替葉刺拖延時間,將啟嘯用頭髮硬生生困在祭茗宮裡。
紫色結界中的景蔚和午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墨嫡被啟嘯的那把冥玉寶刀,一刀捅進了腹部,一刀完廢了雙眼。
午陽當然記得景蔚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使出渾身氣力,妄圖撞碎墨嫡構築的那個紫色結界。
也當然記得自己僅僅只是默默地看著那一切,什麼都沒有做。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景蔚見午陽不回答,義憤填膺道。
「大師兄,如果我說,我希望墨嫡死,你相信么?」
什麼?!
二師弟希望墨嫡死?!
為什麼?!
墨嫡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很顯然,聽到遠處那個一動也未動的背影,給出一個這樣的回答,景蔚是不能接受的。
「師兄你肯定會問為什麼,其實我們神族有很多幻術以外的能力,這些能力可以讓我們知道的比一般的凡靈稍微多些,我跟肅鈺都只是三青等級比較低的元神,我們都有各自靈氣所依託的正神主人,肅鈺的主人是辰溪,他掌管著天地之水,圍繞我們天山那深不見底的江水,以及那夜我跟你一同看到的天海瀑布,就是辰溪的傑作。」
景蔚和一旁的衛曦聞言,均沒有說話,他們都在等午陽繼續說下去。
午陽頓了頓,而後繼續開口道:「我的原名,叫幸仁,我的主人,是三青天道正神,天狼。我成長所需的靈氣大多都來自於他,所以我自然而然也擁有了一些天狼才有的獨特能力。這種能力辰溪沒有,肅鈺自然也沒有。我能很輕易就聞出生靈體內的邪氣,只要是出現在我面前的,哪怕這些邪氣只有一絲,我都可以聞出,而且我清晰地知道這些邪氣形成的原因。只不過我的靈力遠遠沒有我主人強大,我不能像他一樣,將眼前所聞出的邪氣,不費吹灰之力地直接殺死,主人真的很強大……」
午陽說到這裡,默默地轉過了身,表情竟是平靜掩蓋不住的悲涼,「我的主人天狼,是我們生活的這片天地之中真正的戰神,一切的邪惡,一切的黑暗,只要遇到他,就會自動消失。可能師兄你不知道,我們三青有一個地方,名夜天神域。那個地方几十億年來都是黑夜,你若走進去,你什麼都不會看到,因為那裡從來沒有光,一絲都沒有。但是主人進去的時候,真的只有主人進去的時候,我看到那些令人窒息的黑暗因為害怕他,迅速退後的過程。那些黑色的霧氣如海水退潮般散去,不過一會兒,我就看到了我們三青最美最美的風景,那是數也數不清的飄揚在空中,鋪散在地上的金色蒲公英,就像白日晴空中的萬里繁星一樣,師兄,你可以想象白日晴空中萬里繁星的樣子么?」
白日晴空中的萬里繁星……
那會是什麼樣子……
景蔚一時間,腦中還真的想象不出那個畫面,但是他卻能想象鋪天蓋地的金色蒲公英……
「師弟你說這些,又與你希望墨嫡死有什麼關係?」
「墨嫡心中有邪念的,她不想讓師妹欣桐當上左護法,因為一旦師妹走進天泉鏡,打破了九天困境,那意味著她墨嫡會失去雙手的青赦環,一個不留。她會跟以前不被人想起的林風與柳夜一樣,孤獨終老,在寂靜中死去,而後去地鬼做一個沒有任何人會想起的占星師。」
景蔚聞言沒有說話,但他心中的所有疑問午陽也能預料出。
只見午陽一步一步地朝景蔚走去,邊走邊道:「我是想殺墨嫡,因為其實這個世上,只要是有邪念的人,我都有想瞬間將他們殺死的衝動,這種衝動與生俱來,只不過因為要避人耳目,所以對於三青門外的這些生靈,我沒有那麼做,對於墨嫡,自然也沒有,我只是在她自盡的時候,沒有阻止而已。」
此時午陽已經走到了景蔚跟前,眼神毫不避諱地直直對視著景蔚,緩慢而嚴肅道:「師兄,其實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被告知,我們的師妹欣桐,才是天山帝國真正的左護法,是青赦環最終的主人。她遠不僅屬於天山,她是我們所生活的這片天地之中,最出色的占星師,所以我被派出了三青,我來了這祭茗宮,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確保欣桐能獲得青赦環,而後在她茫然無措的時候,讓她抬頭看看星空。」
「那個告訴你這一切,給你這些任務的人是你的主人天狼么?」景蔚問道。
午陽搖搖頭,笑道:「不是。」
「那麼那個人是誰?」
「他是我們的真主,是三青神域真正的神,天地六界的創造者,我幸仁最崇拜的人。」
「為什麼他是你最崇拜的人?難道是因為他的法力在三青是最強的么?」
「不是,是因為他曾經教會我,什麼是局限。」
「局限?」景蔚對於午陽的這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師兄啊,帝王制度之於長安,是一種局限;三青門之於所有凡間生靈,是一種局限;神聖的天泉鏡之於天山左護法,也是一種局限,而是真主教會了我如何打破這種局限,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師兄你知道什麼是更廣闊的世界么?」
見景蔚沉默無言,午陽神色柔和地繼續道:「其實就跟那日你、我和師妹欣桐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到的星空一樣。那些璀璨的繁星,不僅是星星而已,那是萬物生靈的宿命。可能師兄你不會相信,那些閃爍星點所勾勒出的軌跡,都由真主親自所畫,從古至今所有死去的,活著的,以及將要獲得生命的生靈,都不過是真主這幅畫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點罷了。」
「什麼?!真主的畫?!我們都是真主的畫?」景蔚不禁開口無聲重複著。
「是的,我們都是,所以對不起,師兄,我沒有救墨嫡。即便我讓她抬頭看星空,她也一樣看不清,看不懂,因為她的天資比不過欣桐。」
午陽說到這裡,不禁想起了踏出三青時,真主對他說的話:「幸仁,有一天你會明白,一人做畫太過孤獨,即便這畫完美無缺,也無人共賞。」
「真主讓我密切關注的那個名欣桐的孔雀,也是真主所畫么?」
真主聞言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一句:「欣桐將會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能看懂我這幅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