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秦忠一臉的疲憊,擺手道:「進屋再說。」然後又交待新德澤:「找下人去把欣姐兒也叫過來吧,就去你的書房。」
新德澤一驚,看幾人的臉色,便猜到有大事發生了。他答應著往「凌雅閣」的方向去,進了院子,又讓守夜的婆子去內院叫妻子過來。
等秦欣穿戴整齊趕到丈夫的書房時,幾人正在說話,氣氛很壓抑沉悶。
「父親,大哥。」秦氏屈身行禮。
秦忠見到女孩兒,「坐下說話吧。」
秦嶺抿了一口茶,快速的把整個事件說了一遍。
新德澤看了妻子一眼,真的是瞠目結舌,他試了好幾次,也沒能張開口說話。太震悚了,血海深仇啊。
「父親,大哥說的事情是真的?」秦氏聲音乾澀,她抬頭盯著秦忠,不相信地問道。
「……是,或則我們也不會深夜過來了……就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下,要怎麼辦?」秦忠愁緒滿懷,鬢角的白髮在燭火的照耀下更顯得滄桑、落寞。
「能怎麼辦?」秦氏低頭,手指都在發抖:「荷姐兒再過三個月孩子就出生了……這樣的事情勢必會讓她心慌,秦家是她的外家……這個時候,她怎麼辦?」她就荷姐兒一個女孩兒,不得不為她考慮。
秦氏說的問題,大家也都想到了,屋內一時間沉寂無聲。
「能不能先不讓荷姐兒知道,你們倆去找顧首輔談一次,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秦忠緩緩地開口。
新德澤點頭,想了一會,說道:「我覺得可以,還是先瞞著荷姐兒吧……等明天我就去找他談。」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一邊是自己的外家,一邊是自己的女孩兒,秦氏只能應允。她左右為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庭院里傳來雞叫聲,寅時已經過了。
秦忠領著兩個兒子告辭回去了。再過一會兒,該上早朝了,這時間可耽擱不得。
新德澤和秦氏一起,一直把人送到大門外。眼瞧著馬車走遠了,兩人才轉身回去。
遠方的天邊,黑雲漸漸散去,魚肚白的曙光揭開夜幕的低紗,泛著濕氣的早晨來臨了。
「夫君……」秦氏望著天空,欲言又止。
新德澤笑笑,安慰她:「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說這話,心裡也沒有底氣,以顧望舒的做事風格,怕是不會輕易地放過秦家。
秦氏心亂如麻,想不了什麼,對於丈夫的回答也只能勉強點頭。
一陣風吹來,帶著愜意,卻讓人心裡發慌。
秦家三房。
梁氏領著一眾兒女去秦家正房給秦老太太請安,回來便看見秦朗在正廳主位上端坐。他像是剛沐浴過,鬢角的髮絲還沾著水珠。
「見過三爺。」梁氏屈身行禮。
秦朗擺手讓她起來,開口和其他人說道:「……都回去吧,我和你們的母親單獨說說話。」
梁氏驚愕地抬頭,在她的記憶里,丈夫對她向來都是不耐煩的,怎麼會有如此好的態度?
眾人行禮后,應是退了出去。
秦念冬挑竹簾的蔥白手指微動,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神色莫名。她是三房的庶長女,苗姨娘的女孩兒,雖說從小便不得主母梁氏的喜愛,但父親很憐惜她,見面總是會問她幾句。今日倒是奇怪,父親至始至終都未看她一眼。
等眾人都離去了,秦朗抿了一口茶,從懷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妻子:「這是我私帳的鑰匙,你保存著吧,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三爺。」梁氏愣愣的,不敢接。丈夫突然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她,她心裡竟沒有喜悅,更多的是來歷不明的不安。
「給你了,你就拿著。」秦朗不容分說地抓過妻子,把鑰匙放在她的手心。
「三爺,這……你還是自己放著吧。妾身在母親和大嫂的照拂下,活得很好,用不著的。」
秦朗沒說話,槅窗外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由紅色慢慢變成了金黃,真耀眼啊。
他揚起唇畔,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決定。
「……你跟著我,受苦了。」秦朗望著還年輕的妻子,面容柔和下來。他並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自顧自地說道:「良哥兒、眀哥兒年紀還小,以後三房的事情,你還要多操持著。」
秦良、秦明是秦朗的嫡子,他和梁氏所生。
秦朗和梁氏成婚十載,第一次覺得對不住她,心裡酸澀的難受。梁氏的脾氣比較執拗、剛烈,他不大喜歡,便一味地寵著苗姨娘……
「三爺,出什麼事了?」梁氏眼圈一紅,丈夫掏心掏肺的話讓她不知所措了。
他一向對她是冷淡的……
女人眼神里太過明顯的受寵若驚刺痛了秦朗的心,他閉了閉眼,打橫抱起她進了內室。
「我能有什麼事,別胡思亂想。」秦朗低頭吻上妻子的唇。
梁氏羞紅了臉,大白天的……讓下人們聽見了笑話。望著丈夫俊朗的側臉,她一句不好聽的話也捨不得說他。他們也真的好久沒親近了。
薑黃色的錦帳放下,細小的喘息聲響起……疑問和不安消失在纏綿里。
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梁氏承受著丈夫一下又一下的衝動,感覺心裡踏實極了。
娘家的姐妹們都說她嫁的不好,不得丈夫的寵愛……她從不反駁,只覺得委屈。然而,自現在起,心裡卻慢慢的溢滿了幸福。
她多幸運啊,等回了丈夫的心,守的雲開見月明。
外頭的蟬叫起來,「知了,知了……」的響個不停。
天空透藍,沒有一絲雲,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防佛蟬的叫聲都有些無精打采了。
皇城內的柳條倒長勢良好,也不畏酷暑,一陣風吹來,左右搖擺。
顧望舒在圈椅上坐久了,起身走到廡廊下活動手腳。
虎子一直在門口守著,看他出來,「呵呵」笑著上前,說道:「主子,剛才新大爺過來了,見您在忙,又走了……」
顧望舒的眸光微深,岳父來找他做什麼,他大概能猜到幾分。
虎子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句,「您看,要去請新大爺過來嗎?」他是看主子這會不忙……
「不用,他有事情會再過來的。」
聲音很淡。
虎子「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果然,午時左右,新德澤又來了,手裡還拎著紅漆木質的食盒。
虎子向裡面通稟一聲,得到許可后,便請新德澤進去了。
「賢婿,我請京都里最好的酒樓做些吃食……一個人也無趣,你陪我喝兩杯如何?」一進門,新德澤便笑著開口。
「當然可以。」顧望舒微微一笑,起身把文書和奏摺推到一邊,親自接過岳父手中的食盒。
酒菜擺上,是典型的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有青菜……還有一壺上好的竹葉青。
還是挺豐盛的。
翁婿倆坐下,邊吃邊聊。
飯吃了一半,新德澤觀察了首輔女婿的表情……滿面春風的,應該心情挺好的吧。
他咳嗽一聲,覺得自己可以說了。
「我今天過來呢,還有一件事要說……就是關於你父母和秦家之間的恩怨……我聽荷姐兒的外祖父說了,主要的罪責在於秦家,這個是必須的。」新德澤留意著言語,生怕哪一句話說錯了,「……但是咱們和秦家畢竟是親戚,鬧的太僵也不好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