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年聞言,臉色鐵青,牙齒咬的磕嘣直響。他喚了錦衣衛幫忙,讓他們圍在石板周圍,以防出什麼意外。
他單腳踩在一個錦衣衛的臂膀處,伸手攬了小姑娘的腰,一把抱在了懷裡。
新荷摟著他的脖頸兒,劫後餘生般哭了起來。
顧望舒單手抱著她,便往上爬,都來不及檢查她身上的傷處。這個時候,保持體力是最重要的。額頭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淌,懷裡抱著她,有些使不上力,他也快到極限了。
約半個時辰后,顧望舒才抱著新荷重見天日。他一露頭,頓時被葉瑾澤一把抓住,拽了上來。鬼知道,剛剛他擔心成什麼樣。要真是大外甥出事了……家裡的老母親第一個就會受不了。
新德澤看到女孩兒如此狼狽,右眼皮直跳。他解下身上的袍子,把女孩兒包了個嚴嚴實實。
「大哥,我們得趕緊回去,荷姐兒的左腳腕摔斷了,必須馬上醫治。」顧望舒和新德澤說了一句,轉身抱著小姑娘往山下走。
「舅舅,您去宮裡請凌太醫,他接骨最是拿手。」青年回頭交待道。
葉瑾澤苦笑著點點頭,得,還被指使上了。
新德澤明白事關緊急,也顧不得心裡的彆扭,對著葉瑾澤拱手道:「葉大人,有勞了。」
葉瑾澤擺手示意不用。他又不是傻子,但看今日大外甥對這女娃的上心程度,便知道事情有異……
以後,保不齊葉、新兩家的關係還能更進一步呢。
眾人抄近路下了山,葉瑾澤吩咐跟在身後的副將廖闊,「你去通知指揮史葉寧,讓他把五城兵馬司的人帶回去。如果問起來,就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別的都不要提……」
「是,末將領命。」廖闊拱手后,退下了。
顧望舒看著二舅騎馬離去的背影,也抱著小姑娘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車夫往新府的方向走。
後面跟了多輛馬車,新德澤正在勸慰秦氏,「荷姐兒都找到了,別哭了。」
新明宣和二叔新德澤坐在旁邊的一輛馬車裡,心事重重,四叔好像對妹妹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感……
新荷在顧望舒的腿上坐著,依靠在他胸口,聞著熟悉的檀香味,眼眶熱熱的,「四叔,我想嫁給你。」經歷過一場生死大劫,她更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顧望舒的手臂摟的很緊,過了會,摸著她的頭髮,應允:「……這兩日,我便找人去提親。」他本來還想著再過一段時間、等她再長大一點或者找個更合適的時機。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了。抱著這個失而復得的新荷。他只想緊緊地抓緊她,放在手心裡。
身體的超負荷運作使新荷睏倦不已,可她捨不得睡。偎依在四叔懷裡,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浸透了他的衣袍。她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哭過,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顧望舒看她這樣哭,心裡更是難受。他輕柔地幫她擦著眼淚,柔聲哄道:「沒事了。有我在呢。都過去了。」
新荷抬頭看他,發現他臉上竟有幾條細小的血痕,想必是救自己的時候划傷的。看他不甚在意的樣子……她伸手摸了摸,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小心問道:「疼嗎?」
顧望舒低頭打量她,嘆道:「傻荷姐兒……」他拿著錦帕,把她咬破的手指纏了,問她:「你還記得,是怎麼……掉下山崖的嗎?」
新荷渾身顫抖了一會,掉落山崖的可怕記憶又襲上腦海,左腳腕已經疼到沒知覺了。
顧望舒見她如此恐懼,忙撫她後背安慰道:「想不起來的話,就不要想了。」就算她不知道是誰,他也一樣能查出來。
新荷搖搖頭,迷茫了一會,開口說道:「是姚錦溪,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上完香后,我出去廣濟寺院玩耍,偶遇她,然後坐在青石板上說話……她就把我推下去了。我看的很清楚。」
顧望舒眼帘低垂,沒任何情緒的。熟悉他的人,是最清楚的,他這個模樣,分明就是怒極了。
心裡的黑暗因子如何都遮掩不住,他身體僵硬著,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低頭吻了她眉心,「放心,我會把你今日受的罪加倍奉還給她。」
這件事情的發生,說起來罪魁禍首還是他。那日,他根本不該用姚錦溪來刺激荷姐兒。反倒給不相干的人帶去希望,傷害了他碰一下都捨不得的寶貝。
新荷不是聖母,被人這樣無端的戕害她也會惱恨。何況她和姚錦溪近日無冤、往日無愁……此時聽四叔這樣說,就點了頭。
「我會儘快請三媒六聘娶你進門……」顧望舒有些說不下去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以後,你不準離開我一步。一步都不能。」他用力把她攬在懷裡,好久才聲音嘶啞地道:「你這次出事,我實在是……」
新荷仰頭去看他,四叔眉目如玉卻滿臉痛苦,髮髻有些散了,緋色的官袍上都是泥土……這太不像他了。
四叔一向都是從容不迫、穩如泰山的。為了她卻變成這樣……心突然就熱了起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把頭放到他脖頸處,什麼話也沒有說。
到新府後,顧望舒抱著新荷下了馬車,大踏步進了「蓮苑」。雲朵、雲玲緊跟其身後。
慧敏、慧文和一眾丫頭、婆子早聽說了,此時在院子里等消息。看到大小姐回來都喜極而泣。
「趁著宮裡的凌太醫還沒到,你們先去準備熱水,幫她洗個澡,換了乾淨的衣服。」顧望舒說話間把新荷放到西次間臨窗的塌上,安排道。
雲朵止不住地擦眼淚,領著人去抬熱水了。謝天謝地,好在大小姐回來了。
新德澤早換了一套直綴,領著二弟、長子走了進來。秦氏慌忙去看女孩兒,摟著一頓大哭。
「顧閣老,這邊請。」新德澤右手一伸,率先往東廂房走去。那裡簡單布置為花廳。
顧望舒點頭跟上,荷姐兒要洗澡,他再留下,確實不方便了。
李氏也領著丫頭、婆子們過來了。新老太太年紀大了,怕經受不住這消息,闔府上下便都瞞著她。
秦氏並丫頭們一起幫著女孩兒洗澡后,換了家常穿的褙子。她看著女孩兒腫的黑紫的左腳,眼淚流了下來。
雲玲用梳篦把新荷的頭髮梳順,拿了碧玉纏絲明珠釵給挽了尋常的隨雲髻。
葉瑾澤和凌太醫一到,就被顧望舒請進了西次間。事情緊急,也不在乎什麼外男了。倒是葉瑾澤很講究,站在廡廊下,一直沒進屋。
凌太醫先望了望新荷的臉色,又把了脈,說道:「其他倒無妨,開幾劑安神葯即可。只是這腳傷拖的時間久了,有些嚴重,必須馬上正位。不然就要落下殘疾了。」
新德澤聞言,臉色變了,「那麻煩凌太醫了。」
「應該的,醫者父母心。」凌太醫揮手道:「閑雜人等都出去吧,人太多了對空氣流通不好,也會妨礙到治病。」
說完話,他又加了句:「這孩子的母親留下,再留下一個男的,待會正骨時會很疼,需要有人壓制她,不能亂動。」
女孩兒已經十四歲了,又傷在腳部,待會要褪去襪子。新德育和新明宣肯定不行……新德澤剛要開口,顧望舒上前一步,「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