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起來說話吧。」小姑娘聲音很是清脆。
雲玲卻顧不得旁的,她看向虎子問道:「可有跌打葯?」
「怎麼了?」
「姐兒來的路上摔倒了,胳膊磕傷了。」
虎子一驚,這才注意到大小姐的裙擺上沾了濕泥。
「快去拿葯。」顧望舒大步走了過來,接過新荷就往正房走去,「怎麼如此不小心?疼的厲害嗎?」
「想著快點見到四叔嘛,所以一路就跑來了。沒想到……」小姑娘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撒嬌道:「疼。」
秋桂瞄了一眼被抱進屋裡的大小姐,低下頭去。
少年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臉色冰冷,「胡鬧,以後好好走路,不許再跑、跳……你是府里的嫡小姐,要端著姿態。」說著話,把她安置在圈椅上。
虎子從內室拿了一個扁平的黑色小瓷瓶交給顧望舒,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傷的是哪只胳膊?」
「左邊。」新荷怒了怒嘴。
雲玲小心翼翼地幫她把袖子往上捋了捋,手腕上方擦傷了好大一片,滲著血絲。
她皮膚白皙如玉,又有些嬰兒肥,看著就觸目驚心了。
少年薄唇抿著,用手指挖了一坨藥膏小心地抹在傷處。剛一接觸,新荷就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咬著嘴唇,極力忍耐著,胳膊都發抖了。
「這葯辛辣些,但是見效很快,你忍一會。」顧望舒用手給傷處扇著風。
雲玲看著大小姐的模樣,又心疼又自責,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過了一會,傷處真的涼爽些了,疼痛也減輕了許多。顧望舒又給她抹了一遍葯,才把袖子放了下來。
「四叔,這「青亭居」住著可還順心?」新荷一路走來,看這裡擺設的處處考究,就知道母親是費了心思的。
「順心。」少年只回了兩個字,便起身去了東次間,他的字才練了一半。
新荷看他臉色陰沉著,院里又有跪著的丫頭,想了一會,從圈椅上下來,也去了東次間。她靜靜地看了會四叔,突然就明白過來。莫非在她來之前,四叔和這丫頭髮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過,這也難怪,以四叔這樣的人品相貌,被丫頭們喜歡也是常有的事吧,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她有些好奇,這個未來要權傾天下的青年首輔會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是才貌雙絕還是高門嫡女?
新荷搖了搖頭,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他不管娶誰都和自己沒關係吧……她只想四叔會在新家傾頹的那一天伸手扶一把。
當然,她也希望四叔會過得很幸福。
小姑娘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的眼神實在是詭異,顧望舒伸手扶了扶額,「為何這樣看著我?你也想練字?」
鬼才想練字呢,新荷連忙搖頭,她對求學若渴什麼的完全理解不了,主要是也沒那個坐下練字的定力。前世在秦氏的威壓下,勉強練了一手小楷,卻也被先生打得手都快廢掉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恐怖。
「四叔,我是看你寫的字好看。」
顧望舒看著身高還沒到自己桌面的小姑娘,有些詫異,她真的能看到他在寫什麼?!
「那啥,咳~四叔,我要去花廳了,再晚怕趕不上宴席……」新荷被瞧得后怕,忙著往外走,她可不想被揪住練字。
「站住,著什麼急,我和你一起過去。」顧望舒大步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剛摔過跤還這樣冒失,真是……路過院子時,和虎子交待:「你今日不用跟去了,留下來好好教教他們規矩。」
「是,奴才知道。」
新荷看著少年瞬間冷漠的側臉,下意識就背過身去。
顧望舒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他隱約能感受到她的恐懼,想來是被自己剛剛說話嚇著了,以後在她面前可得注意點。
新府的下人們都很忙碌,今天是個大日子,主母早就交待下來了,辦好了統統有賞。他們一路走到花廳,都是請安問禮的聲音。
秦氏正指使著丫頭們在桌旁擺上圓凳,看見他們過來,笑眯眯地:「又淘氣了,怎麼能讓你四叔抱著?」
「她胳膊摔了。」顧望舒行禮后,淡淡地說了一句。
「怎麼回事?」秦氏聽他這樣說,就顧不得什麼了,她心疼女孩兒,瞟了跟在後面的雲玲一眼,責怪不言而喻。
新荷看了眼四叔,示意他放自己下來,「母親,沒事的,一點也不疼。」她下地后,走到秦氏面前,仰頭說道:「而且,四叔已經給我上過葯了。」
秦氏瞪她一眼:「多大的人了,還能把自己摔傷。」說著話,去檢查她的胳膊。看著是好了些,也不腫了。
「謝謝四弟,荷姐兒給你添麻煩了。」
「大嫂太客氣了,她是我侄女,這都是應該做的。」
兩人正說著話呢,新德澤兄弟倆也來了,他們先去「念慈苑」給新老太太請安,結果被拒之門外。
顧望舒上前一步,行禮:「見過大哥二哥。」
「這邊坐,來,自家兄弟不用客氣。」新德澤手一揚,率先去席上坐了。
新德育側身同顧望舒說話:「聽大哥說,你明年是極有意向中舉的。」男人穿著深褐色襴衫,高大英俊,說完話便爽朗地笑。
「是,四叔一定會中舉的。」新荷還沒等顧望舒說話,她就小跑著過來,搶先開口。
小姑娘聲音稚嫩,帶著毫無掩飾的驕傲。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笑起來。顧望舒心裡卻波瀾起伏,他從來不知,這孩子會對他有如此信心,無理由的偏袒與肯定。
「喲,咱們荷姐兒又是怎麼知道的?」新德育蹲到新荷面前,逗她。
「……」新荷愣住了,這該怎麼說呢,總不能說自己是死後重生的,所以比較了解她這位四叔的能耐。
她轉身去看顧望舒,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如玉般秀美的側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淡淡的光輝,微微笑著、如詩如畫。
新荷像是被蠱惑了,不自覺說道:「因為,因為四叔長得好看。」
「噗~」新德澤正在喝茶,聽見女孩兒的話頓時噴了出來。
有的丫頭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慌著拿帕子擦拭。
「哈哈哈……」新德育揉了揉小侄女的頭髮,越發覺得她童趣、可人。
顧望舒看她停頓半天,以為她要說什麼了不得的道理,沒想到最後來了這麼一句。當真是讓他哭笑不得了。
「好了,別皮了。」秦氏笑著招手叫雲玲過來:「領她去「德惠苑」換身衣服,瞧瞧這一身的灰塵。」
「是,奴婢遵命。」雲玲屈身行禮后,領著新荷下去了。
不多會,李氏領著丫頭、婆子並兩個兒子也到了。小胖子新明維看見秦氏就伸手求抱,他很喜歡這個話語溫柔的大伯母。
等新荷由雲玲領著再過來花廳時,人已經坐滿了。
新德澤兄弟倆又加上顧望舒,新明宣是一桌。女眷這邊有秦氏,李氏和新明揚、新明維再加上新荷,這又是一桌。
新家人口單薄,自從新老太爺去世,新玉珍出嫁后,就冷清了許多。如今,新老太太又長居佛堂、不理世事,這宴席就更顯得寥落些。好在,氣氛還是融洽的。二叔在勸父親喝酒,兩人都是有說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