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卧龍寨 第二十一章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

第一部 卧龍寨 第二十一章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

馬天寶雖然依著老子的話結了婚,可那份心思仍舊不安分。以後要是真的像老子那樣過下去,一輩子勞勞碌碌的也不會有啥子寬敞的日子。這成家就得過日子,以後自己就是這個家的頂樑柱,這個家的日子的好壞都在自己肩上挑著,人們再談論到這個家的時候,就不會再說馬國山咋的咋的了,而是要說到馬天寶把這個家經管得咋的咋的。雖說莊戶人家小門小院的,這過日子還真得像金錘那小子說的那樣,得過得富足,過得舒坦,過得瀟洒。人家為啥會喊爹是「老摳」?不是爹小氣,是這個家讓爹不能大方。要是爹混得跟地主老財似的,就爹的秉性,不讓他大方都不行。不過,爹這輩子經過的世局,也不允許他能混得跟地主老財似的。眼下這個世局,已經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要是自己再像爹他們這輩人那樣,守著寨子瞅著日頭從東天升起來又落到西天去,這輩子就會跟爹他們那輩人一樣,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沒啥子光景。每次琢磨到這兒,他都會想到斗叉子、在他的心裡,他覺得斗叉子很窩囊,雖說他和斗叉子是同門同族的兄弟,他真的看不起斗叉子了。斗叉子心實,這一點倒沒有啥子可以挑剔的,但是,他斗叉子心實得有些犯迂了。多少次自己曾勸著斗叉子把家裡的豆腐磨支起來。憑著馬家祖上的名譽,豆腐生意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再說了,家裡的人手也足,爺爺還沒有過世,做豆腐的經驗還沒埋進土裡去,經爺爺多點撥,一準很快就能把豆腐生意做得很紅火,也不至於他斗叉子到眼下還混不到家一個女人。斗叉子倒好,推故說家裡人不同意,就沒有啥子想法兒了。要是自己熱衷於豆腐生意,早就會跟老子商量著支一台豆腐磨,再花錢買頭毛驢了。可自己不熱祖上的這個行當,偏看中了老子的剃頭手藝。不管咋的,就這陣子得去城裡跟那個年輕的師傅學上一段時間,然後就在城裡開一個鋪子,再花錢買一個一轉就響的叫啥子錄音機的黑匣子,扯上兩根電線帶著兩個黑箱子喇叭,一邊聽著響兒一邊就把錢掙了。到時候那日子過得,一準要比寨子里的趙淌油家滋潤多了。

馬天寶的新媳婦見馬天寶又在愣神兒,知道他又在琢磨到城裡學理髮的事兒,就搖了搖馬天寶,然後把頭枕到馬天寶的一條胳膊上,把手輕輕地搭到馬天寶身上,微笑著盯著馬天寶,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眨了幾下。

馬天寶給新媳婦兒搖得一個愣神兒,轉頭看著新媳婦兒笑了笑。

「天寶,又在琢磨學理髮的事兒了吧。」馬天寶的新媳婦兒輕輕軟軟地問。

馬天寶綳著嘴巴向新媳婦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等明兒再跟爹商量商量,說不準爹就會同意了呢。」馬天寶的新媳婦兒笑著說。

馬天寶嘆了一聲,他很清楚,爹不是不開竅兒,是爹這些年折騰得怕了,不想以後再有啥子事兒發生在這個家裡。有幾次他都想帶著爹到城裡看看,讓爹見識一下城裡面眼下的局勢,說不定爹就能同意自己去城裡學理髮了。可是,爹不願意去,說城裡是個花錢的地方,還說莊戶人家的根就在土地上,城裡不是莊戶人家去的地方。爹說這話,也可能是他回絕自己的理由,大半輩子沒進過城的人,誰不想去城裡看個稀罕?爹這樣不願意跟自己一道兒進城,估摸著就是怕自己拿城裡的師傅跟他說事兒,讓他不得不答應自己的想法兒。

「你呀,也別著急。爹幾十年了,經過的事兒多,啥事兒在他心裡都扎了根,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動他的心思。不過,我倒有個辦法能讓爹慢慢答應你的心思。」馬天寶的新媳婦兒瞅著馬天寶,笑著說。

「啥辦法?」馬天寶聽新媳婦兒這麼說,馬上就來了精神,一下子緊盯著他的新媳婦問。

「這個辦法我琢磨幾天了,一準能成。」馬天寶的新媳婦很有把握地向馬天寶笑著說。

「快說呀,啥辦法?」馬天寶聽新媳婦兒這麼說,馬上翻過身來迫不及待地問。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笑著把自己的想法兒說給了馬天寶,接著說:「在爹的心裡,咱們就是孩子,他總會以為咱們想很多事兒都是一時的腦子熱,沒有他們走過來的人老成。這也不能埋怨爹,他有他的說道兒,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兒,他是擔心咱們還會跟他們一樣受那些委屈。爹這樣的心思,咱們晚輩兒人說不開,得找跟他年紀一樣大的人說叨。」

馬天寶聽了新媳婦兒的辦法和這幾句說叨,立馬很驚喜地緊盯著新媳婦兒,不禁也在心裡問自己咋的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同時也在琢磨著自己的新媳婦兒就是比自己有能為。當時自己有了去城裡學理髮的念頭之後,就雷神爺似的急躁,啥子也沒有跟爹說明白,就風風火火地向爹嚷著說要去城裡學理髮,爹長長短短地說了一些事兒,最後還是不答應自己的想法兒。今兒這個時候經自己的新媳婦兒這麼一個說道兒,心裡一下子就敞亮得多了,對去城裡學理髮的事兒也更有把握了。此時,他好像看見自己正手握著一把電帶的剃頭推子圍著一個叫著要刮臉撥眼絞耳朵的客人前前後後地忙,一轉就響的洋喇叭里正有滋有味地唱著一個女戲子的歌,鋪子里還有很多的客人在很認可地議論著他刮臉撥眼絞耳朵的手藝在城裡已經不多見了,並且紛紛肯定他的手藝很地道。琢磨到這兒,他的心裡咯噔一下高興起來,不由得在新媳婦兒的腦門子上狠狠地親了幾下。

「天寶。」馬天寶的新媳婦給馬天寶親得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兒,像喝了蜜糖水似的,又像心坎兒里吹了一陣陽春三月里的風,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天寶」,兩眼笑眯眯地盯著馬天寶,雖說馬天寶沒啥子文化,可他的心思能跟上世局,自己這輩子跟上他,一準不會有啥子委屈。

馬天寶瞅著新媳婦兒一笑,今兒他算是打心眼兒里服了自己的新媳婦兒,就在自己學理髮的事兒上,新媳婦兒要比自己有主見,有心思。

「天寶,我以前就一直有個打算。」馬天寶的新媳婦兒瞅著馬天寶,有些小心翼翼地笑著說,「這些日子我就想跟你合計我的打算,只是趕在咱們剛結婚不幾天,怕你心裡不允。」

馬天寶給新媳婦兒的話弄得一個愣神兒。

「我也想跟你一樣想出去,你學理髮,我開個裁縫鋪子,因為我有這個手藝。」馬天寶的新媳婦兒小心地瞅著馬天寶,仔細地捕捉著馬天寶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雖然她知道馬天寶在很多事兒上要比寨子里的其他人看得長遠,但自己要出去開裁縫鋪子這個打算上,他就不一定能很利索地答應自己。這些年自己從爹那兒也看得真切,男人都很好臉兒,不願意讓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出頭露面。他馬天寶雖說在其它事兒上能想得開,這事兒上就不一定能轉過彎兒來。

馬天寶一聽自己的新媳婦兒也想出去,心裡咯噔一下犯了惑疑,兩個眉頭也一下子擰了起來,該不會是自己的新媳婦兒在跟自己開啥子玩笑吧!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見馬天寶犯了惑疑,急忙笑著說:「這事兒,雖說我有這個打算,咋的也得聽你的。這事兒你先放心裡琢磨琢磨,同不同意都成。」

馬天寶見自己的新媳婦兒不是在跟自己開啥子玩笑,怔了半天也沒有說話。自己能說啥子呢?就自己想學理髮這事兒,今兒自己想新媳婦兒出的辦法一準能說服爹。既然她有說服爹的辦法,也一準會有說服自己的辦法。只是自己要是答應讓她出去,免不了會讓寨子里的老少爺們兒們笑話。別人家的女人都守家持家,自己的新媳婦兒卻要在外面出頭露面,不知道寨子里的老少爺們兒們會給自己啥樣的話把子喲。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見馬天寶沒有了言語,心裡也覺得有些不踏實了。她在進了這個家門之後就在心裡有個盤算,天寶出去學會理髮的手藝之後,在城裡開一個理髮鋪子,自己跟著天寶在城裡開一個裁縫鋪子,爹眼下的身子骨雖說還算硬朗,但不能讓爹再一擔挑子走四方了,讓爹在家守著這個家,自己和天寶在外面靠手藝多掙些錢,很快就能把這個家打理得在這個寨子里有個模樣兒。今兒這個時候見馬天寶不言語了,她心裡倒有幾分不安了。

馬天寶瞅著自己的新媳婦兒像受了啥子委屈似的瞅著自己,心裡一陣地作疼。他嘆了一聲說:「我倒心裡沒有啥子,就怕爹那兒過不去呀。」

馬天寶的新媳婦兒挺馬天寶這樣說,馬上心裡踏實下來。她瞅著馬天寶,一笑,說:「爹那兒我早就想好了該咋的去說,我擔心的就是你這一關。」

馬天寶這會兒心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新媳婦兒心裡早已經把事兒想得周全了,只是一直悶在心裡不跟自己透漏。他重新瞅著自己的新媳婦兒,越發覺得自己的新媳婦兒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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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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