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老鴰窩 第27章 豁牙女人很會罵人

第二部 老鴰窩 第27章 豁牙女人很會罵人

田地里,馬老二正步著步子給先到的女人分工,見馬玲娘她們幾個慢著步子晃悠著來到地頭,他抬頭瞅了她們幾個一眼,說:「以後出工腳步放緊點兒,這樣慢慢騰騰的,怕踩死螞蟻吧。」

幾個女人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有說話,就挨著個兒站到地頭上等著馬老二給她們分工。

「今兒一個人一公(尺)的地,要耙得深些,別跟老母雞撓食兒似的摟上面薄薄的一層。」馬老二給這些女人步著步子分工的同時,向這些女人要求著說,「有的人不自覺,釘耙小還不說,地扒得跟著急上吊似的,就是在上面薄薄的一層土,還沒有眼皮深,這樣能長出啥好莊稼來?還整天鬧哄著說分不到糧食了。地里長不出糧食,拿啥多分?」

女人們對馬老二的話小聲嘀咕著些啥子。

馬老二見她們根本沒有用心聽他的話,抬頭瞪了她們一眼,說:「都嘀咕個啥!」

「嘀咕女人的事兒唄,這個你也管呀?你要是管這個,俺們大聲說給你聽聽?」破瓢嘴見馬老二鼓鼻子瞪眼的瞅著女人們,掩嘴一笑說,「她說她這兩天來事兒了,身上懶,沒勁兒扒地了。要不,你給她堵住了,別讓她來事?」說完,她笑得腰都彎了下來。

馬老二給破瓢嘴弄了個紅臉粗脖子的,破瓢嘴是在開玩笑,自己又不好發火兒,只好瞅著破瓢嘴說:「就你破瓢嘴整天嘴裡沒個正經的話。」

破瓢嘴見馬老二臉紅臉粗脖子的拿自己也沒辦法,轉頭又看了一眼豁牙女人,一手扶著手裡拄在地上的釘鈀,一手向豁牙女人划拉著擺了幾下,說:「看,咱們隊長跟個沒開瓢的小夥子似的,說女人的事兒他還臉紅脖子粗了。」

豁牙女人也掩住嘴彎腰笑了一陣,說:「人家馬隊長老實,夜裡睡覺就不點燈。」

「老實?老實,馬花那孩子咋來的呀?隊長是裝老實,晚上回去之後,還不知道會咋的不老實呢!」破瓢嘴見馬老二沒話接她的話,來了膽兒一樣滿嘴噗哧起來。

「你沒個完了是吧!」馬老二見破瓢嘴說話越來越不上套兒,板起臉色瞪著眼沖著破瓢嘴嚷了幾句,「干起事兒來咋的沒這個心勁兒呢?胡扯八嗹起來比誰都有心勁兒。」

破瓢嘴見馬老二動了氣兒,馬上紅著臉就閉上她那張胡扯起來能噗噗冒沫的破瓢嘴。

馬老二給這些女人分好工,然後看了看這些女人,說:「幹活的時候別東家長西家短的說些鞋簸簍子里的話,嘴要是癢了,就往釘耙把兒上蹭蹭。」

女人們知道馬老二的話是說給誰聽的,也都不去接這個話茬子,只是大家互相看了看。

「今兒一天的任務是每人一公的地,到晚上收工的時候都得扒到頭了。」馬老二把已經站開的女人們看了一遍,向這些女人們強調著說,「再有幾天就要到穀雨節氣了,不能誤了時令!」

女人們都低頭開始幹活了,但也有人低下頭來先是撇了一下嘴,才有氣無力地揚起手裡的釘耙,癩蛤蟆上路似的扒起地來。

馬老二見女人們都動手扒地了,圍著女人們轉了一圈,然後去安排男勞力的活計兒去了。

女人們見馬老二離開了,馬上就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了。

「這陳二嫂子要是天天坐月子就好了,馬老二馬隊長不能天天盯在咱們屁股後面看著咱們。陳二嫂子坐月子也看不了,我們干緊干慢都沒人嘮叨。」豁牙女人耙了幾釘耙,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在肯定了馬老二走得遠了,她才張著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

「你咋還打哈欠了呢?夜裡沒睡好呀?」旁邊一個女人瞅著豁牙女人打了個哈欠,一臉詭笑地問豁牙女人。

豁牙女人見這個女人一臉的詭笑,就知道這話裡有話,就對著這個女人說:「俺能像你呀,天天夜裡睡不好。看,把你男人都折騰成啥樣了。」

那個女人乾脆停下了手裡的釘耙,把釘耙拄在地上,兩手墊在釘耙把兒的頭兒上,下巴墊到手上,瞅著豁牙女人,頭一動一動地說:「你們怕是折騰得多了,眼下沒力氣折騰了吧。」

「她牙都折騰豁了。」旁邊的破瓢嘴直起腰,沖著豁牙女人咧嘴一笑逗了起來。

「你都折騰得跟瓢一樣了。」豁牙女人見破瓢嘴幫著別的女人跟自己逗,馬上就跟破瓢嘴逗了起來,「上面折騰成了破瓢嘴,下面折騰成了破瓢B。」

破瓢嘴咋的也沒有想到豁牙女人會一下子就沖著自己來了,馬上就一個激靈地瞅著豁牙女人,針對豁牙女人的那顆掉了的門牙胡扯胡噙起來。

豁牙女人咋的也不是破瓢嘴的對手,一番胡扯胡噙之後,她覺得自己吃虧不少,就正著臉瞪著兩眼瞅著破瓢嘴,手裡的釘耙往地上一甩,咕嘟著嘴巴生氣起來。

「惱火了?」破瓢嘴見豁牙女人這樣,就嬉笑著瞅著豁牙女人問。

「誰惱火了!」豁牙女人見破瓢嘴並沒有跟自己一樣鼓鼻子瞪眼地生氣,馬上就鬆開了繃緊的臉色,瞅著破瓢嘴又笑開了。

「開心斗個嘴,哪兒能往心上去。」起初那個逗著說豁牙女人夜裡沒有睡好的女人忙解圍說。

「豁牙不會的,斗個嘴說個笑話她哪能往心裡去。」破瓢嘴就著這個女人的話看著豁牙女人笑著說,然後彎腰把豁牙女人的釘耙從地上撿起來交到豁牙女人的手裡。

豁牙女人從破瓢嘴手裡猛地接過釘耙,沖著破瓢嘴翻了一下白眼,咕噥著嘴說了一句:「你那張破瓢嘴跟個沒底兒的糞缸似的,啥話都能倒出來。」

「咋了?俺這張破瓢嘴就是能胡噙。」破瓢嘴瞅著豁牙女人笑彎了腰說,「要是趕在放牛場上,俺能把你說得跟沒穿衣裳站在人面前一樣。」

「好了,幹活兒吧。」起初挑起話兒的那個女人見豁牙女人不再生氣,就勢勸著說,「待會兒馬隊長過來瞅見咱們這樣閑扯了,就會有話兒說了。」

豁牙女人從破瓢嘴手裡接過釘耙之後,一隻手往身上拍了拍,像是要拍打灰土似的,然後就著別人的勸說揚起了手裡的釘耙。

破瓢嘴在旁邊瞅著豁牙女人,嘴巴撅得能拴叫驢一樣長,咕噥了一句說:「這人真是,不經鬥嘴說笑話。」

「你那笑話說的,跟當著大伙兒的面兒把人扒光了衣裳似的。要是生人給你這樣鬥嘴,還不把人斗得投河跳井去!」起初挑話兒的女人笑著鼓起嘴說,「知道的都曉得你這張嘴沒個遮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的嘴損呢。」

「我這張嘴就這樣,有時候說了啥兒,自己都不知道。」破瓢嘴說,「我張嘴胡噙不經過尋思,這樣就常讓人聽了心裡不得勁兒。我也想不說那些多的話,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人們也都知道你說話沒啥壞心眼兒,就是有時候你說的話讓人掛不住臉兒。」

兩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正說得熱鬧,倒沒有在意馬老二已經給男勞力分好了工,過來看她們女人幹活了。

「破瓢嘴,你又在那兒噗噗哧哧地瞎噗杵個啥?當心釘耙別扒了自己的腳面子!」馬老二在破瓢嘴的身後喊了一聲。

破瓢嘴給馬老二在身後忽地喊了個愣怔,舉在半空里的釘耙軟不拉嘰地定在那兒片刻,這才醒過神兒來,慌忙把手裡的釘耙往前面的地上扒下去。破瓢嘴這慌忙的一釘耙竟然把釘耙頭和把兒甩得分了家,釘耙頭在她面前翻了兩個跟頭,一下子落到離她的前腳不到二寸的地方。要是她再少使上那麼一丁點兒的勁兒,這釘耙真的會應了馬老二的喊話,扒到她自己的腳面子上了。她一個激凌,后脊樑溝子出溜一下冒了一脊樑溝子的冷汗,不覺在心裡喊了一聲娘,瞪著地上的釘耙頭眼也不敢眨一下,手裡的釘耙把兒舉在面前也不知道往下放了。

「你尿壺娘也是屎殼郎跟著夜蝙蝠飛吧。」馬老二看著那個剛才挑起話頭的女人呵斥了一句說,「她破瓢嘴的釘耙差一點兒能扒到自己的腳面子上,你跟著她,就能把手裡的釘耙扒到后脊樑上去。」

給馬老二喊成尿壺娘的女人揚起的釘耙真的在半空里一軟和,撲通一聲落到了她的身後,好在釘耙齒子朝外,沒有傷著她的腳後跟。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們在幹活!釘耙釘耙吧,對付著用,要是釘耙把兒安得緊了,能會那麼一甩就甩掉頭了?尿壺娘要是真使勁兒了,釘耙能落到身後去?」馬老二讓這些女人都停下了手裡的釘耙,走到她們的面前來回看了看她們,然後指著破瓢嘴和尿壺娘向女人們說,「就這個樣子的干法,這地能扒得深了?能扒得透了?能長出好莊稼?」

女人們互相看了看,然後都低下頭不說話了。

「幹活的時候都不出力,到分糧食的時候都埋怨著說分的少了,地里長不出糧食,拿啥分?」馬老二又把這些女人看了一遍,「你們也該知道,從我接過生產隊隊長這差使之後,每年都要給大隊幹部訓上三、五回,給公社幹部在公社幹部會上點名批評三、兩回。原因就是說我上交公糧不積極,說我沒把生產隊里的生產抓上去,咱們村子里總是完不成公糧統購任務。我不就是想少報些產量能多留些糧食分給老少爺們兒們嗎?你們這些娘們兒們知道嗎?幹活不像個幹活的樣子,就這樣乾地里就能多長出糧食來?」

女人們給馬老二說得低著頭偷眼互相瞅了瞅。

「我挨訓挨批倒沒有啥子委屈,只要老少爺們們能多吃一口糧食。可你們自己看看,像話嗎?」馬老二很生氣,「平日里陳二嫂子跟你們在一起幹活,說你們一句,你們還心裡氣不順!都拍著自己的心窩子好好想想,我們幾個為的啥,是比你們多吃一粒糧食了,還是咋的了?」

破瓢嘴不聲不響地撿起了地上的釘耙頭,把手裡的釘耙把兒安進了釘耙褲子里,尿壺娘也不聲不響地把掉在身後的釘耙拽到了面前。

馬老二圍著女人們不再說些啥子,他來回看了幾遍之後,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馬老二走了之後,破瓢嘴滿地里找了一塊半截磚,把安進釘耙褲子里的把兒又退了出來,又把褲腰帶解了下來,順著褲腰帶撕下了一條布條兒,褲子剎緊了之後,把撕下來的布條兒纏在釘耙把兒前頭兒,重新安進了釘耙褲子里,然後抓著釘耙褲子在那塊半截磚上來回撞了幾十下,嘴裡還不停地自言自語似的說著:「這下該緊了吧!」

「再往上泚一泡尿就更緊了!」豁牙女人見破瓢嘴那樣賣力地撞著釘耙把兒,捂著掉了一顆門牙的嘴撲哧一笑,說。

「去,去,去,要泚你脫褲子呲吧!」破瓢嘴瞅著豁牙女人翻了個白眼說。

「咋的了?不跟俺鬥嘴了?」豁牙女人見破瓢嘴沖著自己翻白眼,兩個眉疙瘩一下子皺了起來,有些想不透地問。

「幹活!」破瓢嘴硬梆梆地回了豁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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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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