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言信3
張松和徐庶之爭,如今已經不是簡單的有罪沒罪的問題了。
或許在徐庶這裡是。
但在張松這裡不是。
在張松看來,這是法治和人治之爭。六曹兩署一主,徐庶現在是那個一主,按說是有權處理並決定任何事情的,但張松不這麼認為,張松認為法最大。他拚死也不肯認罪,自然是認為,你徐庶可以免我的職,但不能定我的罪。
這應該算是最早的府院之爭了。
徐庶代表的是官府。
張松代表的是法院。
可惜這個時候,法院還沒有獨立,還是歸徐庶管轄。徐庶直接先把你張松首席大法官的帽子摘了,戴到自己頭上。這個時候,張松當然不幹了,當然要跟徐庶嗆聲到底了。
徐庶執著於張松到底有沒有問題,而張松則惱怒於自己受到了冒犯。
徐庶是內心是認定了,除了黃三、趙韙等之外,曹操肯定還在這邊安排有別的釘子,現在問題就是查不出來,這讓他心裡十分火大。
「來人,帶上來!」徐庶喝了一聲。
然後,就見兩個侍衛押著一名犯人來到張松面前。
「張松,看清楚了,可認識此人?」
「不認識!」
「還嘴硬,他就是從逆的龐樂李異的手下,東門外嘩變的新軍士卒。」徐庶喝了一聲,然後轉向那名被俘虜的軍卒道:「說,你們接到的命令是什麼?」
「回大人,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一見到張家來人,就嘩變舉事,然後佔領成都東門。」
「那你認識他嗎?」徐庶又問。
「認識,他就是張家二老爺。」
「張松,你還有何話講?」徐庶寒聲質問。
「徐元直,徐黑子,你要誣陷於我,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們要嘩變舉事。你不覺得你這樣太兒戲了嗎?隨便找個叛軍來指認我,你覺得主公會相信你這套說詞嗎?難怪你要偷偷摸摸的殺人,難怪你要搶在主公回來之前殺人。」
「你知道嗎,按照咱們衛尉署和法曹審訊的規矩,我現在就可以定你的罪了。你去了軍營,然後他們看見你就開始嘩變,然後你還毫髮無傷。現在證據確鑿,事實俱在,你還在這裡死扛著不說,你難道不知道我蜀中的律法,最不怕的就是你不開口交代嗎?
張子喬,你真以為我真在乎聽你坦白認罪嗎?
我不在乎你認不認罪,我在乎的是你背後還有沒有人。
只要你老實交代了,交代出其他同謀人員,我就可以酌情減輕你的刑責,也許免你一死也是有可能的。」
張松慘笑一聲:「你若認為我有罪,那就立即行刑殺了我好了。你是主公治理蜀地的實際操作者,蜀地這諸多問題,你才是罪魁禍首。你治政無能,如今把怨氣撒到我們頭上了,撒到衛尉署審計署和我法曹頭上了,想拿我們當替罪羊,拿就拿吧,但你想讓我認罪,痴心妄想!」
張松抵死不認罪,讓徐庶有些意外。
「拿你們頂罪,你以為我有那個閑心思?看看吧,」徐庶啪扔下兩份供狀,「仔細看看,這是楊松和閻圃的供詞,他們早已供認不諱,是如何的串通趙韙,串通幾個世家,如何的密謀叛亂,還有如何的攪動錢糧券風波。趙韙就是你們這些人居中的聯繫人。你以為現在趙韙不在這裡,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來人,帶張家的人!」徐庶再次喝了一聲。
又有侍衛帶了兩個人過來。
一個是張府的管家,張旺。
一個是張府的大老爺,張松的哥哥,張肅。
而張松卻充耳不聞,正爬在地上,就著火光,看楊松和閻圃的供狀。
真相真的很觸目驚心。
他沒想到楊松閻圃等真的有問題。
楊松若是有問題,那他當時站出來為楊松仗義執言就無疑給自己增加了很多嫌疑,再加上新三軍嘩變之事,難怪徐庶會死死咬住他不放。
嫌疑太大了。
張松倒不是怕死。
張松是怕自己一死,蜀中的法治就蕩然無存了,甚至法學院能不能再辦下去都成問題。
可是,這諸多疑點,他自己也沒辦法說清楚。
說不清楚,徐庶當然不可能放過他。
「張旺,眼前之人你可認識?」
「回大人,認識,這是我們家二老爺。」
「那你說說,他和趙韙之間有沒有聯繫。」
「有過。叛亂爆發前幾天,趙韙還來府上找過。當時兩位老爺都不在。隔天又來了,就是二老爺接待的。」
「君矯,眼前之人你可認得?」
「回長史大人,認得,正是我家二弟。二弟,為了咱們張家,為了主公,為了益州,你就坦白承認了吧。趙韙賊子來找你,府上上上下下都是瞧見的,你這樣抵死不認,只會連累我們張家,連累我張家有滅門之虞阿!」張肅跪倒在張松面前,痛哭流涕。
張肅如今是廣漢太守。
張松看罷楊松閻圃等人的供詞,又聽了管家張旺和自己哥哥這番話語,忽然有所明悟。他忽然有些不恨徐庶了。
「徐元直,別婆婆媽媽了,該動手就趕緊動手吧,這樣的話,趕在主公回來之前,你還可以多殺幾批。」張松說著話,從地上直起來身子。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徐庶一看,也實在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只得對張肅道:「君矯,請暫且迴避一下,待會再派人過來收屍。」
張肅聞聽,慘叫一聲,抱住張松的身子不放,涕淚橫流道:「二弟,你就不能說句軟話,坦白認罪了嗎?都是那趙韙賊子蠱惑的你,你只是一時不察。你深受主公信任,怎麼會行此背主之事。你只要坦白交代了,長史大人是明事理之人,不會不給你優待的。如今事實俱在,你越是不認,罪孽越是沉重,就是為兄也救不了你了!」
「大哥,」張松看著眼前自己的兄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嘴唇蠕動了半天,方道:「我可以伏法,但不能認罪。若是認了罪,豈不真的帶累了張家。」說完,又對徐庶道:「元直,我記得主公說過,殺人容易救人難。這些天你殺了很多人,可知這些人也是我蜀中的菁華?我記得主公還說過,我們需要不同的聲音,需要有反對的聲音。你難道想讓蜀中變得只有一個聲音嗎?
我最後的話說完了,你可以動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