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鑒
菖蒲微微愣怔,隨即頷首:「賢妃娘娘明鑒,奴婢對太子殿下絕沒有任何念想……」
「你沒有念想,不代表他沒有。」賢妃悠悠道,「本宮是過來人,不會看錯的。」
賢妃這樣不動聲色的語調讓菖蒲陡然升起幾分不痛快:「娘娘應該知道奴婢對啟王的心意。」
「本宮知道你跟啟兒兩個人情投意合,就連你來東宮,也是為了他。」賢妃眼眸一轉,「但是你既然來了,就不要白來。皇上近日聖躬違和,說不定會有什麼風吹草動,到時候如果我們還沒有抓住孫聞的把柄,就太遲了!」
菖蒲壓著氣,暗暗握拳:「娘娘是要奴婢以色誘人嗎?」
賢妃看得出她隱含的慍怒,拍拍她的肩膀道:「對於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其實你做得就很好,孫聞喜歡你的,不正是你這股子倔勁和冷傲么?本宮只是希望你嘗試接近他一點,讓他嘗到點甜頭,這樣就便於打探到消息。」
為了兒子,為了自己的將來,賢妃便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
菖蒲轉過身,將隱含的眼淚藏了回去:「娘娘該走了,不然很容易被人發現。」
賢妃在她身後意味深長道:「如果啟兒成功了,將來你也會有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菖蒲,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
菖蒲在心裡嗤笑,如果可以,她寧願十歲那年沒有家破人亡,沒有被逼進宮為奴為婢,沒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
因為在宮裡,連喜歡一個男人,都需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價。
她覺得累。
賢妃走後,菖蒲並沒有回去當值,而是坐在自己的屋子發獃。
就連孫聞來到身邊都沒有發覺:「想等你泡茶,等了這麼久都沒見個人影兒。」
菖蒲躲避不及,忙站起來,整個人卻緊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太子殿下……奴婢該死……」
孫聞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有心事?」
菖蒲一直低著的頭忽而瞥見孫聞的一隻手欲伸過來。
剎那間,她語噎。
賢妃那句「你沒有念想,不代表他沒有。」,「本宮是過來人,不會看錯的。」這些話立刻浮現在菖蒲的腦海里。
難道……
她不敢深想。
一顆心卻開始蠢蠢欲動。
入宮八年,她已習慣在任何處境下都為自己著想。
再抬起頭,菖蒲竟溫溫一笑:「奴婢在想,貿然失職不知太子殿下會如何責罰。」
孫聞看著她,微有些愣怔。
鮮少見到她的笑,如此溫和的笑容更是從未見過。
菖蒲睜著眼睛問:「太子殿下在想什麼。」
靠近之間,孫聞不經意地伸出手捏住她的手指:「本宮在想,該怎麼責罰你才好。」
菖蒲忙抽出手指,退後一步欠身:「無論太子殿下怎麼懲罰,奴婢都甘願受處置。」
孫聞問:「真的?」
「真的。」
「真的?」
「奴婢句句屬實。」
「那你走近一些,本宮這就處置你。」
菖蒲果真湊近了一些。
孫聞扶住她的肩膀,猛地低頭便吻住了她的唇。他吻得炙熱,用舌頭撬開菖蒲的兩瓣唇,汲取她的氣息,強勢地不留餘地。
「唔……」菖蒲措手不及用雙手反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覺得屈辱與難受,下意識狠狠咬了孫聞一口,他吃痛忙鬆開了她:「你!」
見他嘴唇上滲著隱隱的血漬,菖蒲忙跪下來:「奴婢一時慌亂傷了殿下。」
孫聞的做法太出人意料。
看著她整個人都有點微微顫抖著,似乎驚嚇過度。孫聞用手拭了拭嘴,扶起她:「是你說的,甘願受處置,怎麼又後悔了?」
「奴婢沒想到……」說著,菖蒲臉紅了。
孫聞一隻手用力握住她:「什麼沒想到?只要本宮想要,你不必怕。」
於唐菖蒲來說,不是怕跟太子在一起,而是不願意。
她輕輕道:「奴婢只是一個寒微的宮人,不敢奢求什麼。」
這樣拒絕孫聞,他到底有些失望。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從未有人敢違抗過他,更不會有人拒絕他的心意。
唐菖蒲,是第一個人。
孫聞鬆開手,將雙手背在身後,隨即恢復往日的冷沉不發一言地走了出去。
菖蒲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去,心裡一陣驚駭,忙理了理衣服跟著跑了出去。她不是不知道他在惱什麼,只是她不願意屈服。
屈服於賢妃或是孫聞。
孫聞再也沒跟她說過曖昧不清的話,私底下也再也沒做什麼逾越的舉止。
他是驕傲,強勢的男人。
習慣了女人對自己曲意迎奉,對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菖蒲,他冷漠相待。
菖蒲奉茶之時總是大氣不敢出,其餘空閑時間也不會單獨呆在身邊。
能避則避。
但是顯然,賢妃並不打算放過菖蒲這個誘餌,她來東宮的次數愈來愈頻繁,每一次總要坐半天才離開,只要見到菖蒲總是不住使眼色。
幾次見沒下文後,賢妃特地提起來:「聽說太子殿下身邊有個伺候茶水的宮女,深得人心?」
何良娣懶洋洋:「賢妃娘娘說的是唐菖蒲嗎?」
賢妃面帶微笑:「叫什麼名字本宮不知道,就是想著什麼時候能喝到她泡得茶就好了。」
何良娣眉頭不皺一下:「這有何難?」說完就朝外面喊,「把唐菖蒲叫過來。」
此時孫聞還沒下朝,菖蒲端著泡好的茶水進殿,按序給賢妃、蘇如緣、何良娣奉茶。
到了賢妃這裡,她一個沒接穩,一杯茶打落在地。
何良娣正想藉此機會接近賢妃,茶杯一落地不禁面色一變:「怎麼做事的?」
賢妃不看菖蒲只笑著對何良娣說:「可能她是太子殿下身邊伺候茶水的,所以本宮沒福氣喝這杯茶。」經賢妃這麼一說,何良娣將所有的氣都撒在菖蒲身上,揚手將手中的茶杯扔在她身上,怒斥:「下賤的奴才!仗著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就使不得是不是?」
菖蒲胸前濕了一大片,透過衣服感覺到幾分隱隱的熱痛感。
她知道賢妃鐵定了心要她難堪,更不會有人幫自己,故而沉默地低下頭。
何良娣又怒罵道:「不要以為太子殿下縱容著你,就迷糊地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賢妃閑閑的問:「聽良娣的口氣,似乎是話中有話。這個唐菖蒲……莫非還有其他本事不成?」
何良娣到底也是精明之人,掩飾道:「妾身自從有孕以來大小事宜一概不問,怎麼知道這些下賤奴才是怎麼伺候太子殿下的。不過是見她連端茶送水都不盡心,怒火難耐罷了。」
賢妃佯裝勸道:「這些人,隨便處置一下就行了,良娣身懷龍種,犯不著為了這些事氣壞了身體。」
聽賢妃說自己身懷龍種,何良娣更是借勢發威:「來人!把這唐菖蒲給我拖出去杖責十大板!」
菖蒲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任由宮人拖下去。
十大板,足以讓她奄奄一息。
何良娣雖然只是一個東宮良娣,但是的確夠狠。
菖蒲倒在地上,整個人爬不起來。
賢妃走至她身邊,居高臨下看著她:「如果你想要,一定能夠博取孫聞的疼惜。」
菖蒲握緊拳頭:「賢妃娘娘是在把奴婢逼往絕境。」
賢妃勾了勾唇角,眼角一斜:「如果你沒有弱點,本宮又怎麼能把你逼往絕境呢?」
她說的對,如果菖蒲喜歡的不是孫啟,又能耐菖蒲如何?
她們之間明明彼此嫌惡著,卻因為一個男人不得不彼此牽扯著利用著。
福榮寶進來就看到菖蒲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驚了一聲:「發生什麼事?」
待身邊的宮人細細稟報后,何良娣由宮人攙扶著走出來:「妾身剛才教訓了一下這個唐菖蒲,太子殿下該不會怪罪吧?」
孫聞沖她微微一笑:「你若喜歡,怎麼樣都好。」
何良娣得寸進尺:「這種人留著也只是礙眼,不如遣走了也好。」
在一邊的福榮寶忙道:「良娣有所不知,這個唐菖蒲其他本事沒有,但是泡起茶水來深得太子殿下心意。如若……」
何良娣皺了皺眉,不再往下說。
直到她走了福榮寶才吁口氣,轉眼一看,發覺孫聞的臉早就黑沉下來。
問孫聞:「太子殿下,現在……」
菖蒲雖痛不欲生,但到底認得是孫聞的聲音。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他正看著自己。
不知是真的疼痛還是下定決心要做一個盡職的戲子,菖蒲氤氳著淚水,低低地喊了一聲;「殿下。」
邊上的福榮寶覷了覷孫聞的臉色:「太子殿下,現在怎麼辦?」
孫聞不再看菖蒲,轉而低沉著聲音:「送她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