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緣分

誠信？誠信是什麼？

他不認為有必要跟對多數人不講誠信的貪官庸吏講誠信。

還有青城鎮……同樣是他落下的一枚棋子。

這座因為建康市、21區與濟城對立得保自治的小鎮，以後必將染上他的顏色。想來21區、建康市樂於看到這樣的局面，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如果有一天他想動琅琊聚居地了，只要給的壓力與誘惑足夠，像雷橫、袁愛華那種只為自己負責的人，會毫不猶豫出賣城防軍與他們宣誓效忠的城主大人。

像背叛這種事，邁出第一步很困難，但是只要跨過紅線，往後的第二步、第三步就很容易了。

當然，站在他的角度上講是這樣。

對於袁愛華與雷橫來講，也可能樂見如此。老話講財富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多元配置可以有效對衝風險，關係亦然。

如果濟城與熊貓人軍團的博弈以後者失敗告終，他們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過花天酒地的日子；如果濟城與熊貓人軍團的博弈以前者告終，不妨見風使舵，跟唐岩套套近乎，以往日交情說話，起碼可以抱住自己的財富。

所以說沒有人是傻瓜，看似很簡單的一場交易，符合各自的利益訴求。

咯噔！

輪胎碾過馬路上的裂縫，車身發生嚴重的顛簸，韋千手抓住副駕駛右上方扶手的同時說了一句話：「你是一個壞人。」

唐岩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一個好人。」

許多人這樣形容過他。雷娜、藏鋒、王將軍、焦同志、熊貓人軍團的士兵、罐頭廠的勞工，還有寶石城的居民。

「行，行，行，你是好人。」韋千手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表情：「我是壞人成了吧。」

「你是一個賊，一個賊！」

「咱能不提這件事嗎？」

「1017號避難所B區二樓右手邊房間靠近門口的衣柜上有一本連環畫，上面有個叫一隻耳的老鼠，就是個賊。」

「唐岩……」

「嗯？」

「你說，三少爺變成那樣是不是跟你學的？」

十五分鐘后，他跟韋千手來到高架橋廢墟旁邊的國道路口，藏鋒、王將軍、韓昕已經等得面帶憂色。

他下車后收回颶風戰車，放出禿鷲戰車。

變魔術一般的場景看的韓昕一愣一愣的，當初從1001號避難所出來，她就對唐岩能拿出微沖、閃光彈一類武器感到奇怪，但是因為不斷遭遇險情，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看到唐岩把一輛戰車變沒，又把一台懸浮摩托變出，她當然會震驚，當然會不理解。

王將軍看著她活見鬼一般表情，內心得到很大滿足……即便讓韓昕作此反應的是唐岩，不是他。

炎黃兄弟會的人又怎樣，見了熊貓人軍團的神奇副團長，還不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兒模樣。

「怎麼樣？沒見過吧。」廚子拍拍手腕：「唐岩還有一件神器，神器……」

韓昕當然不懂，怔怔望著牙縫粘著肉絲的王將軍。

他這剛要跟她解釋一下什麼叫神器，副團長有多神奇。

唐岩從後面走過來，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哪那麼多廢話，趕緊去開車。」

王將軍被踹了個趔趄，撅著嘴往改裝皮卡車走去。

「他說的神器是什麼意思？」韓昕一臉好奇問道。

唐岩表情微變，眼珠子晃了幾圈，湊到女孩兒耳邊，柔聲說道：「關於這個少兒不宜的問題，你確定想要了解更多？」

溫熱氣息噴在韓昕的耳根子，小臉瞬間紅的像一團火在燒。

「我……我……」她好似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多餘的話都不敢講，扭臉便往改裝皮卡車跑去。

王將軍已經進入駕駛室，坐在主駕駛位上，十分好奇副團長跟她講了什麼，那個女人為什麼突然扭捏的像個花痴一樣。

嘭！嘭！

連著兩道關門聲響起，韋千手坐到副駕駛位，韓昕進了後排。

「那個……」

王將軍才要說話，韓昕蒙著耳朵說道：「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韋千手瞪了廚子一眼，彷彿在說，瞧你把她嚇的，怪不得小紅打死也不回來，粗人就是粗人，爛泥永遠扶不上牆。你要試著去做一個有品質的男人，有內涵的男人，女人是靠吸引來的，不是靠追求來的。

王將軍沒有想到自己的話招惹出那麼多內心戲，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解，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

那邊唐岩鬆了一口氣，暗道幸虧自己反應及時，若是被韓昕知道他吹過的牛皮，天曉得會惹出什麼亂子。

王將軍、高開、德子等人都知道他有一件神器，能夠聯通擁有量子傳送技術的神秘避難所，以轉移先進武器與載具，為唐副團長所用。

那件神器就在他的右手手腕，從外形來看很像一台碎屏的個人助理機。

只有唐岩知道，右手手腕的東西不是像一台碎屏的個人助理機，那就是一台碎屏的個人助理機……這台個人助理機還就是韓昕送給他的。

若是被女孩兒認出所謂的傳送神器是1001號避難所成員都有的便攜裝置，他真不知道怎麼去圓以前撒過得慌。

這時藏鋒吸完一支煙，從旁邊走過來，看見他微微發白的臉有些奇怪。

「你怎麼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有么……」唐岩說道：「我在擔心夏新那邊，不知道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千萬別出岔子才好。」

藏鋒沒有說什麼，轉身往改裝皮卡車走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唐岩突然想起什麼，臉色一變，大聲說道：「你等等。」

一隻眼回頭，疑惑不解地望著他。

「把你的上衣脫下來。」

藏鋒：「……」

「我說把你的上衣脫下來。」

藏鋒原地沉默片刻，雙手移動到胸前，將上衣的扣子一個一個解開。

「轉過來，背朝我。」

一隻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火氣在僅剩的左眼升騰。

雖然他相信唐岩，雖然他是一個男人，雖然兩個人的性取向都沒有問題，但是……脫上衣給同性看，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藏鋒緩緩轉身。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那台禿鷲戰車就是我的了。」

「你盯它很久了吧。」唐岩心說這都能討價還價，什麼人那，看著一臉硬漢樣，居然會做以色相謀利這種事。

藏鋒沒有說話，古銅色的皮膚在夕照下有一種特別的緊緻感，肌肉的線條十分清晰，然而密密麻麻分佈著許多彈痕與刀疤，破壞了整體的流暢與美觀，很是刺眼。

唐岩當然不是來欣賞一隻眼的身材與軍功章的，他的目標是右肩胛骨附近一塊區域。

「果然……」

外面藏鋒與唐岩一個脫衣露背，一個目光迥然。

改裝皮卡車駕駛室里兩個人懵了，完全搞不明白狀況，事情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你說，是不是採薇出走一事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韋千手橫了廚子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這時韓昕也遏止內心奔放的情緒，從正駕駛座位與副駕駛座位中間的縫隙望過去，看著前方基情滿滿的兩個人眼睛越來越亮，眉毛越揚越高。

唐岩不知道改裝皮卡車內的情況，他的視線落在藏鋒右肩，許久沒有移開。

雖然那裡有多道刀傷痊癒后留下的疤痕，但是並不能掩蓋精細的紋身。

青色的鱗，黑色的爪，飛揚的鬍鬚與銜尾的龍頭……

除了被傷疤弄花的地方，跟鎮長交給他的那件連體衣右肩的徽記一模一樣。

難怪之前接過連體衣，看到徽記時總覺得近期見到過。剛才藏鋒把背影賣給他時，腦海突然閃過瑣碎的畫面。

1017號避難所是有洗浴房的，熊貓人軍團的人平均每個星期都能洗一回熱水澡，有次他從隔間出來，看到了藏鋒背上的紋身。

當時沒有往心裡去，以為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紋身，畢竟很多雇傭兵身上都有類似圖案，比如三少爺要害部位上面有一隻小象，據說是粉紅天堂一位客人玩嗨了，砸了很多錢讓他紋的。比如高開左臂繪著一條青龍，右臂有半截白虎，胸口坐著一隻米老鼠，據說青龍和白虎是初入賞金獵人行當紋的，米老鼠是結識流浪客酒吧老闆后紋的，約翰遜說女人喜歡這個，於是他就搞了一個。還有三炮，右胸也有紋身，是一個被眾人詬病很LOW，很二的「忍」字。

直至此刻，對比鎮長給他的連體衣右肩徽記，恐怕藏鋒背上蒼龍紋身的來歷不是那麼簡單。

「還記得你背上紋身的來歷嗎？」他的聲音有些陰沉，表情很嚴肅。

藏鋒揚了揚雙臂，將軍裝套好，一面扣著衣扣，一面回過頭去：「不記得了，怎麼……有問題嗎？」

他跟唐岩一樣，只有來到半地區后的記憶，沒有更早時候的記憶。

對於身後的紋身，他同樣認為沒有什麼大不了，或許是年少時興起，覺得很酷，很時髦，就紋了一個在後背，也可能是曾經服役的部隊番號，或者某次具有重大意義的軍事行動留念，總之沒有放在心上。

唐岩沒有說話，從禿鷲戰車的儲物箱里拿出那件連體衣，走到藏鋒面前，將右肩徽記展示給藏鋒看。

「這是青城鎮鎮長給我的東西，老頭兒說我被海水衝到沙灘上的時候，身上就穿著它。」

藏鋒抬起頭，用一種震驚的目光望著他。

上面的話代表著什麼？代表兩個人搞不好來自同一組織。

就算不是這樣，怕是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看到它后沒有記起什麼嗎？」

唐岩搖了搖頭。

藏鋒皺著眉頭說道：「我也想不起任何關於這件衣服的事情。」

「看來……我們還挺有緣分的。」唐岩苦笑著說出這句話，向著更遠一點的地方走去。

熊貓人軍團一正一副兩位團長都是沒有過去的人；從現在掌握的情報來看，他們倆有可能來自同一組織；

唐岩說他們有緣也沒有錯。

藏鋒摸了摸右邊的電子眼，望著不斷沉降的夕陽扁扁嘴：「還能再有緣點么……」

唐岩沒有聽到身後的嘀咕聲，在改裝皮卡車內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放出一輛新的禿鷲戰車，坐上去打開主系統。

「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藏鋒轉過頭去，突然發現前面的禿鷲戰車空著，唐岩在馬路那邊，屁股下面有一台新的禿鷲戰車。

「這是？」

「不要啊？不要那我就收回去了。」

「要，要，要，當然要。」藏鋒生怕他反悔，大踏步過去一屁股坐到禿鷲戰車上，打開主系統發動引擎。

隨著一道澎湃火焰向後噴出，禿鷲戰車嗖的一聲射出去。

強風吹得頭髮向後去，衣服獵獵作響，冷氣嗖嗖地往褲腿與衣縫裡灌。

唐岩看著油門一擼到底的熊貓人軍團長，在後面比了個中指，跟著一腳油門踩下去，戰車如飛般竄出，帶起的風撕碎了藏鋒離開時揚起的沙幕。

眼見他們兩人迅速駛遠，很快變成兩個小黑點，王將軍在後面哭喪著臉道：「你們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韋千手的表情也不怎麼好看。

跟禿鷲戰車比起來，改裝皮卡車就像一台老爺車，只能跟在後面吃土不說，還顛的厲害。

然而漸漸地，他們連土都開始吃不上了。

夕陽瀲灧，霞光迤邐。

垮塌的高架橋下是一台台廢棄車輛，紅褐色的銹跡與乾裂的漆皮沐浴著西來晚照。

高架橋這邊的道路上，兩道利箭般的狂野載具迎風疾馳，擴散的氣流吹起路邊的塵土與瓦礫，揚起黃色的沙塵暴，為這片荒涼世界添了一筆美麗動人的浪漫色彩。

在沙塵暴大後方，改裝皮卡車顛簸著，推進著，發出野牛一樣的低沉咆哮，車輪每次彈跳都會激起一簇的揚塵。

韓昕看著前方的路說了一句話：「來到地上的感覺真好。」

廚子翻了個白眼，心想哪裡好了？在避難所里生活多麼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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