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野路子
屎黃鐵人的確在動,但不是腿在動,這次換成了手臂。
讓所有看到他行動的人不解的是,章程照沒有把手臂指向不斷掃射自己的機槍碉堡,而是把波動炮置於地面,炮口向下。
隨著一道光芒閃過,BOOOOM的一聲低沉鳴響。
第一條戰壕與第二條戰壕里的士兵感覺地面晃了晃。
下一個呼吸。
轟!轟!轟!轟!轟!連續不斷的爆炸在戰壕網路前面的區域盛開,就像被外力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看起來很是震撼。
畫面很震撼,有一股視覺衝擊力,但是包括前線指揮官汪洪森在內,他們的震撼更多發於心,始於肺腑間。
「開……開什麼玩笑,我們……我們的地雷,那是我們的地雷。」副官指著前面硝煙籠罩的戰場,結結巴巴說道。
前線指揮官汪洪森臉色好像便秘:「地雷陣,完了……」
之前兩人還指望地雷陣能夠阻擋敵人的腳步,最好把熊貓人軍團士兵炸個人仰馬翻,讓敵人有命來沒命回,只有被打疼了,那個姓唐的傢伙才會長記性。
可是呢,他們所謂的裝甲部隊剋星,強大的封鎖區,被一個屎黃鐵人瓦解了。
是的,主戰坦克集群也要飲恨的地雷陣,被一個人搞定了。
一些士兵忘了開槍,獃獃望著淹沒在硝煙里的水桶頭裝甲兵。
他的外形很DIORS,身上的塗裝很LOW,走路的姿勢很騷包,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醜陋的傢伙,舉手投足間就將他們引以為傲的封鎖線撕裂,重傷了他們的自尊心。
在悲觀、消極之餘,他們還有很多不理解。
屎黃鐵人的那門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就是一台掃雷車啊。
他們哪裡知道,赫克的原型是星際爭霸世界帝國礦冶領域的工程用具,它能夠利用波能粉碎堅固的岩石,快速且高效地開採礦產。畢竟矽礦這種三族通用資源配合人族太空工程車、星靈探機、異蟲工蜂構成的收集系統,只是一種遊戲性需要所做表達,真實環境下除去矽礦、高能瓦斯外,人類生產的各種金屬製品還需要若干輔助礦物,赫克便是一種在礦井下長期服役的工程裝甲,用以取代體型巨大且行動不便的太空工程車與礦騾。
像這樣的武器往地面一戳,隨著震波擴散,要引爆淺表地層埋的感應地雷,自然不是什麼難事,要知道當初黑手傭兵團進攻美心罐頭廠時,它連96式主戰坦克的裝甲都能震碎。
嗖……轟!
來自黑鐵惡魔的榴彈在戰壕邊緣盛開,帶著硝煙與熱氣的泥土湧入水泥袋後面的溝里。
一名士兵甩掉頭上頂的泥土,看著隨風飄蕩的煙幕那邊衝過來一道紅色身影,大聲埋怨道:「沒法打了……這仗沒法打了。」
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吐出嘴裡的泥土,抄起身前放著的破片手雷向著前方投過去:「我C你姥姥……」
他的聲音才落,旁邊一名士兵橫向撲來,將他一下按倒在地。
滿臉橫肉的士兵熱血上頭,哪裡知道外面的情況,掙扎著就要起身。
便在這時,呼的一聲響,恐怖的焰浪自戰壕上方涌過,火的味道與熱力衝擊著二人的臉,整個戰壕都被照的通透。
在他們後面一點的位置,一個渾身冒火的人發出短促而尖銳的慘叫。
短促是從生到死的距離,尖銳源自身體燃燒的痛苦與折磨。
那長長的火焰噴流,滾滾的熱力浪潮綿延幾條壕溝,直接從機槍碉堡的射擊孔灌進去,把裡面的人變成外焦里嫩的烤肉。
機槍碉堡口沒有槍火再閃,沒有槍聲再響,只有流溢的硝煙。
滿臉橫肉的士兵臉上布滿汗液,臉色由紅變白,嘴唇輕輕抖著,剛才用力推搡同伴的手軟了下去。
他很清楚,若不是那個人撲過來,現在怕是已經變成戰壕前面冒著火苗與肉香的屍體。
他的血再熱,也沒有剛才的烈焰噴泉熱。
當頭頂的火焰縮回視線難及的地方,剛才埋怨這仗沒法打了的士兵露出頭去,往前面一瞧,赤銅惡魔的身影不見了,前方地雷陣只剩下滾滾升空的硝煙,屎黃鐵人與黑鐵惡魔已經過去東邊雷區。
「走了,他們走了。」士兵長舒一口氣。
便在這時,一股火光突然在前方戰壕爆發,焰流由左至右,像滔滔水流一般遠去。
在滾滾升空的硝煙中,慘叫聲入耳。
靠近火焰噴射源區域的人都沒跑出來,只有W型戰壕後段幾名士兵身上帶著火焰爬出,在地面猛烈翻滾著,全力扑打身上燃燒的火苗,有的被後面的人拉入第二條戰壕,有的披著火焰慘聲嚎叫。
第一條戰壕里差不多一個排的士兵就這麼沒了,成為火焰噴流下的亡魂……
這還是在W型戰壕里發生的事情,如果換成直線戰壕,火焰的威力又會高到什麼程度?
士兵愣神的時候,粗大的火焰潮流快速收縮,變成一支紅色細流斂沒在壕溝口,他看見一抹紅往前行走,目標是第一條W壕溝與第二條壕溝的連接點。
是赤銅惡魔!原來他沒有轉移陣地,而是殺入戰壕網路。
以往鳶城人說起熊貓人軍團的強力單位,首先想的便是懟爆88-II式坦克頭部的黑鐵惡魔,然後是讓寶石城衛隊出醜的噴射背包戰甲,對於赤銅惡魔的了解不多……或者說受到的教訓不多。
今天他們終於見識到了赤銅惡魔的威力,但是代價十分高昂。
如果說黑鐵惡魔是坦克殺手,那麼赤銅惡魔就是步兵收割機,以那種火力,怕是身著P系列動力裝甲的士兵碰到,也只有被蒸熟的份。
一個能懟爆坦克的頭,一個掃雷小能手,一個殺千刀的縱火犯。
還真配得上「三劍客」的外號。
士兵回想起開戰之初城主的講說,什麼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團結就是力量,只要他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克服困難,讓熊貓人軍團嘗嘗失敗的滋味,讓那個唐副團長變成半島最大的笑話。
但是結果怎樣?
別人只用了三騎,三騎……就輕而易舉地撕開了門前防線,用炮彈與火焰糊了他們一臉。
什麼團結就是力量,什麼眾志成城,全TM放狗屁!
鳶城人與寶石城人敵對多年,但是從未爆發大規模戰役,以往他們執行的多是巡邏、護送、搜尋價值物資一類任務,從來沒有打過規模化戰爭。
到今日直面死亡,看見自己一方士兵在敵人先進武器的攻擊下如雞般脆弱,他這才醒悟過來……如果說他們是城主手裡的工具,那麼戰前充滿激情的演講與鼓勵就是讓工具更好用的機油。
士兵什麼都沒有說,眼見赤銅惡魔還未進入第二條戰壕,敵方主力還沒有跟己方士兵火力接觸,他一狠心一跺腳,竄出戰壕就往後面跑去。
他剛才也在罵,罵唐岩是一個畜生,一個狗波伊。現在他不罵了。
因為如果唐岩是畜生,是狗波伊,那他們這些被畜生,被狗波伊打得屁滾尿流的傢伙算什麼?
精神力戰法最可恥!
嘭!
一聲槍響。
士兵只覺眼前一黑,一抹紅升上天空。
死神還沒有抱緊他時,聽到來自後方的喊聲,「所有人不得後退,凡後退者當場槍斃。」
哦。
他了解了,需要的時候是戰友,是兄弟,不需要的時候就成了可以隨時拋棄的無足輕重者。
廢土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勝者為王。但是,費翔在鳶城推行的政策方針與指導思想可不是這樣的,因為那人說要把鳶城建設成為一個大家庭,讓所有人都享受到家庭的溫暖,他們才願意聽從命令,全心全意地為鳶城的未來打拚。
結果呢?結果就是這樣!
士兵死了。
士兵死的時候熊貓人軍團的主力部隊也來到陣前。
狗肉一馬當先,如同下山猛虎撲進東方戰壕。
混亂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它的爪子,它的利齒,它的尖尾,都是一等一的殺人利器。
這些沒有裝備動力裝甲的鳶城士兵又不敢在戰壕內部亂用武器,面對跳蟲姿態的狗肉基本上就是砧板上的肉,被剁成一段一段。
屎黃鐵人清理地雷,黑鐵惡魔執行火力壓制。
西側戰壕網路因為赤銅惡魔散播的恐懼已經出現逃兵,東側戰壕網路又被唐副團長的兇悍寵物攪起血色狂潮。
前線指揮官徹底慌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
他的上一條命令是告知督戰隊的人密切注意前方情況,如果有人不戰而逃,立刻開槍擊殺。
他上一次聯絡指揮部,請求自行火炮對新出現的熊貓人軍團主力執行遠程轟炸,姜衡答應了,告訴他頂住,最多一分鐘反應時間,火炮部隊便會給予敵人迎頭痛擊。
他相信了,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五分鐘,後面還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敵人已經跨越地雷陣,馬上就與他的人短兵相接。
怎麼辦?怎麼辦!
開始的時候他還跟副官幻想敵人遭受來自腳下的攻擊與天空的攻擊時會有怎樣的反應,想象唐岩狗急跳牆的樣子。
如今那些想象成了他們當前表情的真實寫照。
汪洪森急了,命令通訊員再一次聯絡指揮部。這次他得到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守住陣地」。
姜衡的語氣很嚴厲,這讓他懷疑自己如果無法守住陣地,選擇逃命的話是否也會面對剛才那名逃兵所面對的結果。
他想……恐怕姜岩麾下的裝甲部隊情況很不好,不然姜衡也不會一副女兒被人睡了的嚴肅態度。
「守住陣地!」
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難。
且不提先鋒三劍客,就算只是後面50名身著P-43型動力裝甲的士兵,他們也沒有辦法守住陣地不失。
「你看……你看那是什麼!」一直拿著望遠鏡觀察前方景象的副官說道。
汪洪森拿起望遠鏡看過去。
只見東區戰壕網路多了一個三米多高的巨大凶獸,有著猙獰的嘴臉,閃亮的鐮刀手臂,還有一條如蛇般遊動的尾巴。
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出現的,重要的是,它的每一次揮舞,都會帶起一道噴涌血泉,第二條戰壕里的士兵齊刷刷倒地,有一些人對它的恐懼戰勝了對督戰隊的恐懼,跳出戰壕就往外跑。
噗啾噗啾的聲音響起,地面升起大團大團揚塵,跳出戰壕的士兵相繼中彈死亡。
他們不是被督戰隊的人殺死,是被身著P-43型動力裝甲,提著加特林機槍的熊貓人軍團士兵殺死。
與此同時,汪洪森聽見後方傳來一道槍聲,頭頂劃過迅雷般的彈痕。
他知道那時J35反器材狙擊步槍射出的次口徑脫殼穿甲彈。
狙擊手的射擊目標不是中間道路清理地雷的屎黃鐵人,是東區那個揮舞著一雙鐮刀手臂,大肆屠戮同袍的蛇形凶獸。
它的體積比較大,完全暴露在狙擊步槍的槍口下,它看起來也沒有三劍客的裝甲厚重。
狙擊手認為這一擊起碼能貫穿蛇形凶獸的身體,汪洪森也覺得目標將受重傷。
但是讓二人難以置信的情況發生了……
蛇形凶獸看似輕薄的外皮輕鬆擋下次口徑脫殼穿甲彈,只是在鱗片表面留下一個不到3MM的坑,帶動它的身體晃了晃。
蛇形凶獸自然便是狗肉清理完東區第一條戰壕的敵人轉換形態至刺蛇。狙擊手的攻擊沒有造成實質傷害,卻令它勃然大怒,帶著嘶嘶嘶的鳴叫轉過頭去,頸部脊針微微上揚,附近肌肉驟然收緊,驟然外放。
嗚的一聲響。
脊針破空而去,帶著讓人心驚的氣勢跨越陣地,命中大門廢墟左側小樓三層一扇窗戶下面下面牆體。
汪洪森不知道狙擊手死沒死,他只看見窗欞上多了一片血跡,粘稠的液體沿著邊框流淌。
他拉著副官躲進壕溝里。
他很害怕。
他以為自己不怕死……他以為自己不怕死是因為前面有士兵擋著,天知道那個蛇形凶獸是什麼玩意兒,路子太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