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是唯一能幫你的人
聲音落下，街道變得異常平靜，彷彿靜止住了一般。
周沐風雙眼輕輕眯起，嘴角微微上揚，毫無懼色的看著對面的孫知白。腦海中飛速轉動著，自從孫知白慫恿二皇子造反刺殺自己以後，這數個月內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連監察院都找不到。但現在他突然出現，竟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分力量看來自己得重新審視了！
能在監察院眼皮下自由自在的人，李唐境內還沒有幾個。想到這裡，周沐風對於某些事情也有些明白了。看來很多事並不是猜測，而是就是那樣！
「哎……」嘆息聲從周沐風口中發出，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怎麼了，孫知白在對上周沐風的目光時，竟有一些害怕，彷彿在這一瞬間，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看透了一樣，任何的秘密都沒處可藏。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也很讓他惱怒：「周沐風，你死到臨頭了，你不怕？」
「本少爺有什麼怕的，最起碼你主子不會讓我現在就死。」周沐風聳了聳肩道。
孫知白聞言面色一變：「你……你什麼意思？」
「哈哈……沒什麼意思，今天本少爺累了，回家了。」周沐風仰頭大笑，邁步從他身旁走過。
轉過街角的盡頭，周沐風孤身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出了城在一片樹林里，花千雪正坐在樹榦上等著他，見到周沐風來便跳了下來，目光望著他皺眉道：「為什麼不抓他？」
周沐風搖了搖頭，伸手攬住她，說道：「抓他幹什麼，弄不好還會惹一身騷，能在監察院眼皮下來去自由的人，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花千雪低頭一陣沉思，片刻后神色複雜的望著周沐風，道：「我不明白，那件事就真的比天下都重要嗎？大唐如今危機四伏，內憂外患，難道非要等到戰火四起時，再來後悔嗎！」
「不是不明白，而是因為太明白。」周沐風嘆了口氣，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們就註定要輸。這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局，我們充其量只是局中重要的棋子罷了，伴隨著棋局的結束，我們的使命就完成了。但我就是不甘心，縱然做一枚棋子，我也要活出自己的風采！」
「我本廚子，做飯是我一輩子的夢想。但就是這麼簡單的夢想，我都實現不了。我推倒了一座山，就會又來一座更高的山，很多時候我都不明白，自己這麼忙碌是為了什麼！我連見我娘一面都不敢，我怕連累她啊……」
「夫君，你……」
「我沒事！」周沐風抬起手，胸口微微起伏道：「但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能一味著讓步，讓步到最後都是退無可退。」
花千雪心臟猛的一跳，抬頭望著周沐風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周沐風轉身望著遠處的天空，負手說道：「我要做阿青！」
深夜，呼呼的風聲在街頭響起，身著黑色披風的士兵走進刺史府。書房內，劉仁軌正手持書籍挑燈夜讀。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一道身影也閃身走了進來：「刺史大人，最新消息！」
劉仁軌聞言放下手中的書，抬頭問道：「說！」
「今天早上城內從長安來了一個道士，道行高深，當街給一個年輕壯漢算命，說他有將軍之命，並說近期就能應驗。」士兵老實回答道。
劉仁軌挑了挑眉，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點頭說道：「嗯，此事本官知曉了，你下去休息吧。」
士兵微微一愣，望著絲毫不在意的劉仁軌，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刺史大人，若那道士所言不假，只怕相州要有戰事發生，您不準備一下嗎？」
劉仁軌聞言笑了笑，說道：「此事本官早已預料到了，你們只要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無大事。」
士兵聞言恍然大悟，當下抱拳道：「屬下明白。」
劉仁軌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后，起身走出了書房，望著夜空中的殘月，嘆息道：「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相州又要不太平了。」
此時，城外村落別院，四十多人整整齊齊站立在院內，目光狂熱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年。緊接著，一道身影從人群中躍出，單膝跪地，聲音鏗鏘道：「龍魂應到四十人，實到四十人，報告完畢，請宗主下達命令！」
話音落下后，周沐風上前踏出一步，目光掃過每一張面孔，伸手從衣袖中取出一張寫滿名字的紙，沉聲說道：「今夜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對名單上牽涉所有的人殺無赦，將人頭懸挂在安陽城城頭。」
「是！」領隊隊長大聲應道，伸手接過紙張，轉身便帶頭躍上牆頭，剩餘人緊跟其後紛紛躍上牆頭，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夫君，這麼做會不會欠妥？畢竟我們沒有直接證據來證明，那些人當夜參與挖黃河。倘若被世家以此作為把柄來反擊，只怕夫君就會跟數十年前的阿青一樣……」花千雪一臉擔憂地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周沐風冷笑一聲，說道：「對叛國者，沒有人道可言，唯殺而已！至於世家的反擊是一定會有的，他們絕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這恰巧也是打開這張網的唯一辦法。阿青失敗是因為到了王朝末年，而現在的李唐完全不同。」
周沐風心裡很明白，現在的相州可以說是處處陷阱，外圍卻又如鐵桶一般。數百年的經營，已經讓這個地方几乎要完全掌握在五大世家之手，縱然朝廷派出強如劉仁軌這樣的能人，在相州都難有建樹。甚至都慘遭暗殺，不得不卧薪嘗膽，等待時機。
這樣的力量讓周沐風感到心寒，一州刺史竟然要被逼成這樣，他都無法想象，再過幾年相州又還成什麼樣？還會是大唐的疆土嗎？
所以，周沐風從花千雪說出囚犯暴斃而死時，就已經清楚了自己的使命是什麼。但他卻一直不敢去做，因為心中的那個結，他甚至想過帶著花千雪轉頭就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直到遇到了李淳風，又知道了阿青的事，他就突然有了一絲明悟：
這世上很多事越是逃避，結果就越是痛苦。很多時候就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你只有把自己武裝起來，世家才會變得簡單。
聽著周沐風的話，花千雪神色變得有些複雜，阿青的故事她比他更懂，她永遠忘不了師傅當年評價阿青的那句話：救得了天下人，卻救不了自己。是英雄，也負了情。
如今，自己的心上人又是何其相似，為親人孤身涉險，為民族興辦書院，如今又對戰世家，不惜一切……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瘋狂，那種說不清的情懷，就像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一樣，那麼的相似。
如潮的記憶在花千雪腦海中浮現，望著那張堅定中又帶著濃濃自信的臉，兩行淚水輕輕從她的眼角滑落……
看來，終究是逃不過了。
師傅啊，雪兒終於明白您的意思了，但他是我夫君，不能死。
殺戮在夜色中拉開了帷幕，遠處客棧的高樓，一道孤傲的身影悄然出現，黑色的披風遮住了半邊蒼老的面孔，隨風浮動，是夜無痕。
「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是中計，還是破敵？」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卻又像是在詢問別人。
「你還是看不出來，他跟那個人何其相似。」另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一個身穿道袍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
夜無痕身軀猛的一震，混沌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精光，沉默了片刻后，說道：「不錯，這也是我不殺他的理由。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哎！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老道輕輕地嘆息道。
夜無痕呵呵一笑，輕聲道：「我答應過她，要長命百歲，還有十八年零三個時辰，就能見她了。」
老道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你連心都沒有了，又怎麼能找得到她。若是可以，先放一放那件事，跟著周沐風吧，他或許是這世上唯一能幫助你的人。」
「周沐風……」夜無痕目光閃爍著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