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吾欠的，都還了！

腳步聲響起，驚醒了猶豫不決的盧老家主，年輕的弟子滿臉是血的飛奔進書房，此刻他已經顧不了什麼規矩了。

「家主，不好了，城內的府宅大火，宅內弟子全部被殺，少家主也被……被殺害。小人拚死回來報信！」

盧老家主身軀猛的一震，怒道：「怎麼回事！吾盧家並未參與行動，他周沐風和夜無痕欺人太甚，他們憑什麼殺吾孫兒，老夫要去討個公道！」

說罷，盧老家主伸手拿起桌上的劍，大跨步地就往外走。那年輕弟子急忙上前，急聲道：「是崔氏要亡我盧家！」

盧老家主猛的停住了腳步，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弟子，沉默了一下后，說：「說下去。」

「是一夥將軍，他們說看到攻擊刺史府的賊人進了府邸，要求搜查。少家主沒有答應，但誰知道真的進來了四個黑衣人攻擊那將軍，然後就打起來了。小人正要救援，少家主卻大笑著讓我死也要把信送回來，讓您小心崔家。」

話音落下，盧老家主徹底沉默了，默默地走到座椅前坐下，整個人也瞬間變得蒼老，數十年的堅持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

原來盧家從來都只是你們的棋子，你們的那些所謂的兄弟情，以及愧疚感，都只不過是想要這顆棋子強壯一些而已。

呵呵，這人總是自私的，一旦彼此有了懷疑，就再也做不了兄弟啊。罷了罷了，那就如你們的意吧！盧家由我再續，那就由我來結束吧。

一聲長嘆，盧老家主抬起頭，道：「來人！」

「家主。」兩個壯漢走了進來，躬身道。

「傳令。盧家即日起，在任官員不論大小全部辭官歸鄉，不辭官者逐出盧家。」

書房內三人大驚，齊齊跪地：「家主！」

「無需多言，吾意以決。」盧老家主擺手說道。

「是！」兩個壯漢嘆息道，他們跟了老家主數十年，知道老家主的脾氣。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

「把家主叫來。」盧老家主沉聲說道。

「是。」年輕弟子應道，轉身出了書房，不多時一個身著長衫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恭敬道：「爹！」

「方才命令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盧家家主低聲應道，「爹，還不到最後，您真要放棄嗎？」

盧老家主目光望著眼前的兒子，搖頭道：「不爭了，盧家早就不是以前的盧家了，縱然這次能挺過也沒有意思。與其成為別人附庸，倒不如散了吧！」

盧家家主嘆了口氣，父親的意思他清楚，一輩子都要強，為了盧家爭了一輩子。要讓他向其他四家低頭，成了他們的附庸家族，絕對是不可能的。

盧家家主苦笑一聲，道：「爹，按理說孩兒本不該質疑您，但兒現在身為盧家家主，卻要為盧家上下數百口人負責。敢問父親，家族解散了，所有人都辭官歸鄉，我們拿什麼養活這麼多人啊？」

「呵呵，我兒無憂。明日爹去找夜無痕，一來還他當年的情，二來為我盧氏子孫謀一條出路。」盧老家主呵呵一笑，混沌的眼眸深邃的望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什麼。

盧家家主大驚，急聲道：「爹，您是盧氏族長，怎麼能去低頭求人。讓孩兒去吧！」

「爹老了，不在乎什麼了。以後盧家還要靠你，若家主沒了威信，吾盧氏一族就再也沒有希望了。吾兒你要謹記，盧家之人不要入朝為官，莫要讓吾不安。去吧！」

盧家家主神色複雜的看著雙眼輕閉的父親，整個人緩緩的跪倒在他跟前，磕了三個頭后，聲音沙啞道：「爹，您……保重。」

在他走後，盧老家主睜開了雙眼，欣慰一笑。

天已經大亮，歷經一夜的戰鬥，城內所有叛亂勢力都盡數伏法。一隊隊的士兵，提著水桶清洗著街道，一切都恢復如初。

監察院內，夜無痕交還了兵符，同時將剩餘的親兵，全部贈送給了周沐風。面對這樣強大的軍隊，周沐風也不禁犯了難。

「夜將軍，您這可是給我出了難題。」周沐風一臉苦笑道，論戰力他們絕對是最為優秀的軍隊，但偏偏卻是前朝的軍隊，這讓他怎麼收留啊！

夜無痕呵呵笑道：「這些兄弟雖是前朝軍隊，但如今也是李唐的百姓，昨夜他們也擁有了李唐的軍功。難道天下之大，還容不下一千百姓？」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但這他媽也是軍隊啊，總不能編入監察院吧，那不就是越權了么。周沐風翻了翻白眼，道：「那你幹什麼去，你管著不就挺好的嗎！」

夜無痕笑了笑，道：「我和阿青說好了，要帶著她去浪跡天涯，今天下午就走。」

周沐風一愣，皺眉道：「相州的事情還沒完，五大世家還在，你不報仇了？」

「呵呵，不報了。我幫你是因為放不下那幫兄弟，現在他們安排好了，沒什麼牽挂了。」夜無痕呵呵一笑，轉身跟著監察院的士兵去了安排好的房間。

「他真洒脫，說走就走。」花千雪望著夜無痕的背影說道。

周沐風失笑道：「他是洒脫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但我卻難受了。扔給我這麼一大幫人，這要我怎麼處理啊！」

「噗嗤……」花千雪噗嗤笑道：「夫君你就偷著樂吧，這些人雖然是前朝的士兵，但卻是長城守軍，當年陛下逐鹿中原時，可是擋著突厥呢。現在他們又有平亂之功，陛下一定會將他們編入軍隊的。」

周沐風撇了撇嘴，正要再說話時，紫蝶衣快步走了進來：「將軍，盧老家主說要你。」。

兩人同時一愣，花千雪更是皺眉道：「奇怪，他來幹什麼？」

周沐風呵呵一笑，道：「不知道，沒準是好事，見見再說吧。蝶衣，請進來。」

紫蝶衣點了點頭，轉身離去。片刻后一個老者走了進來，雖然步伐緩慢，但卻讓人由衷的感到一股氣勢撲面而來。

也不等周沐風開口，盧老家主就率先說道：「往日聽聞周家二郎少年才俊，今日得見果真不假！」

周沐風笑了笑，道：「盧老家主謬讚了！敢問老家主前來，所謂何事？」

「來還一個人情，同時為盧家謀個出路！」盧老家主笑道。

周沐風皺了皺眉，道：「老家主此話何解？」

「三十年前，盧家被滅，老夫帶著兒孫逃出本家，走投無路之際，得夜無痕相救，五年後重建盧家。今夜無痕為葉氏報仇，老夫一生從不欠人情，今天來還他的情！」盧老家主淡淡的說道，「今日盧家退出朝堂，後世子孫永不為官，家中所藏書籍萬卷盡數捐贈安陽書院，家中財物捐贈給監察院。」

周沐風聞言面色一變，目光望著眼前滿頭白髮的老人，良久后說道：「值得嗎？」

「值得！」盧老家主呵呵一笑，道，「既然註定要亡，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何妨？若侯爺能見到夜無痕，還請告訴他，老夫欠他的情還了。剩下的，今日也一併還清！」

說完，盧老家主轉身緩緩離開，佝僂的身軀是那樣的蕭瑟。

「夫君，他就這麼走了？」花千雪忍不住說道，「他不是說要為盧家謀出路，怎麼也沒有提？」

「他已經說了！」周沐風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空，說道：「雪兒，你告訴紫蝶衣，即日起安陽書院文學院招聘老師。我去衙門，送送盧老家主！」

話音落下，周沐風就離開了監察院，孤身來到了衙門。此時，盧老家主正跪在大堂下，在認罪書上籤了字。

劉仁軌看著手中的認罪書，面色複雜的站了起來，正要宣判時，盧老家主卻起身道：「大人，可否容老朽給吾兒說幾句話。」

「老家主請！」劉仁軌點頭道。

盧老家主目光轉向兒子，微微一笑道：「不要難過，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過，爹欠人的都還了，終於可以安心的去找你娘了。」

「孩兒知道！」盧家家主雙眼通紅道，「您找到我娘后，再也別跟她吵了。」

「呵呵，不吵了，我去給她認錯。」盧老家主笑了笑，目光又轉向四大世家的人，又看了看門外圍觀的百姓，放聲大笑道：「哈哈，老夫一輩子從未欠人情，吾欠下的今日都還了！」

「吾欠兄弟的，今日還了！」

「吾欠恩人的，今日還了！」

「吾盧家欠百姓的，今日也還了。」

「哈哈……就剩下葉震天的了！李易峰，你睜大眼睛看著，老夫給他們還了！」盧老家主大笑著伸手從衣袖內取出匕首，狠狠地扎進自己的胸膛。

「哈哈……欠下的，都還了！我都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