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悔恨夢裡牽腸肚 但願來世一雙人
整整十八個小時的時間,阮君灝的手指才輕輕地動了一下,憂傷過度的童莉在阮林生的懷抱里哭泣著,若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有了意識她一定會第一時間跑上前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可是阮君灝沒有睜開他的雙眼,此時的他彷彿是丟了魂魄的存在,他的靈魂還在他的夢境里遊盪——「驕陽似火,巍巍然矗立的怡南大橋上,一個孤獨瘦弱的身影正悄然地靠近橋邊,就在那須臾間她一個縱身跳入洶湧澎拜的波濤之中。
阮君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入了滾燙的江水中,他拚命地划著勢必要救出緩緩下沉的那個女孩,因為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夏馨靜,可是任他用盡渾身解數就是夠不到近在眼前的夏馨靜,在阮君灝努力掙扎之間,夏馨靜已經悄無聲息地結束了她的生命,這怡南的江水便成了她永遠的安息地......」
「馨靜!馨靜!馨靜!......」冒了一身冷汗的阮君灝突然坐了起來。
童莉警覺地抽離了阮林生的懷抱跑到阮君灝的面前,慌亂之中大聲喊道:「醫生,醫生,病人醒了!」
「馨靜,馨靜呢?」見自己的媽媽沉默不語,阮君灝拚命地回憶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他清楚地記得那一灘灘血水,彷彿現在夏馨靜還躺在他的懷抱里,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害怕地顫抖了起來,因為他看見他的手上沾滿了夏馨靜的血......
阮君灝忍著巨大的疼痛回憶了整個經過,再環顧四周才知道這是醫院,才知道自己沒有死。
「這是醫院,這是醫院!」
彷彿阮君灝想起了什麼,他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輸液的針管直接從他的手背上滑落,他不顧手背上傾瀉的鮮血,發了瘋的挨個病房呼喊:「夏馨靜!夏馨靜!.......」
童莉緊追不捨,醫生護士亦是使盡全力阻攔。
「君灝,君灝,夏馨靜不在這兒,她不在這兒,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馨靜在哪?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我怎麼可能知道?」童莉回答地顫顫巍巍,她不敢去看阮君灝那充滿血絲的雙眼。
「馨靜她一定在家裡。」說罷,阮君灝奮不顧身地衝出醫院,直接上了一輛計程車。
可司機一看阮君灝穿的病人服,再看他留血的手擔心道:「先生,你的手在流血。」
「司機快去如家雅苑。」
「先生請你止下血,否則我不能帶你去。」
阮君灝一邊按住自己的左手一邊說道:「司機,請你快一點。」......
司機的車速在速度範圍內已經達到了上線,可在阮君灝看來猶如蝸牛一樣在向前踱步,一到目的地,車還沒停穩,阮君灝就沖了出去。
「先生,你還沒有給錢呢?」
童莉緊接著也下了車,口裡還不忘大聲喊著——「君灝,君灝......」
司機一看讓阮君灝付錢已經沒有指望了,便攔住童莉讓她替阮君灝付錢。
童莉幫阮君灝付了錢之後,連忙追上前去只見阮君灝在樓道里一家一家使勁敲門且大聲地喊道:「夏馨靜,夏馨靜,你在哪?」
「你敲什麼敲,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一位老奶奶開了門不耐煩地說道。
「你認識一個叫夏馨靜的女孩嗎?」
「夏馨靜,那個孩子呦,好可憐呢,從小就和爸爸相依為命,前幾天出車禍死了,他的爸爸把她的骨灰帶回老家了。」
阮君灝突然緊緊地抓住老奶奶的胳膊喊道:「她沒有死,她不可能死,她一定是回老家玩去了,她的老家在哪?」
「神經病,我怎麼知道,要不是看你是個病人,我早報警了,趕緊走吧。」
「馨靜,馨靜......你在哪呢?」
阮君灝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了樓棟,此時他已汗如雨下,汗滴猶如一根根刺刺入他的傷口也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扉。
阮君灝惡狠狠地注視著天空,彷彿在向天空示威,他癱倒在地,他再也沒有力氣了,隨即便暈了過去。
一回到醫院,童莉心急如焚地等待著醫生檢查完阮君灝的身體。
「醫生,君灝怎麼樣?」
「病人的情緒十分不穩定,我們現在先讓他好好休息。」
「他出車禍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他雖然被撞飛幾十米遠,但就檢查結果來看,不管是他的額頭還是他的身上都只受到了皮外傷,簡直是個奇迹,不過以防萬一,我們還需多觀察幾天。」
「好的,謝謝醫生。」
此時在本市下面的一個縣級市裡,一個婦女領著一個短髮的女孩正在路口站著。
當一輛黑色大眾SUV緩緩停在她們面前的時候,這個婦女幾近暈倒,若不是那個女孩扶著,她哆嗦的腿早已站不住了。
當夏江傑捧著夏馨靜的骨灰盒下車后,許璐緊緊地盯在骨灰盒的照片上。
這是許馨夢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雙胞胎姐姐,縱使親眼見到了她都不敢相信除了頭髮一個長發及腰一個短至后耳之外,許馨夢找不到第二個不一樣的地方,就連她們極其缺乏安全感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許璐忍著巨大的疼痛接過骨灰盒后緊緊抱入懷裡,淡淡地說了句:「你可以走了。」隨後便和許馨夢一起回家了。
直至到了家門口,許璐才忍無可忍對著一直跟在其後的夏江傑怒斥道:「你滾,你害死了我的女兒。」
「是阮林生和童莉的兒子害死了我們的女兒。」
「你承認過她是你的女兒嗎?但凡你愛她一點點,她今天就不會躺在這裡,你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雖從未謀面,但許馨夢一聽到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便心如刀絞,她感覺到了媽媽對這個姐姐深深的愛,她突然間十分確信姐姐的死絕非偶然,她要為姐姐報仇,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爸媽悲痛欲絕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許璐抱著夏馨靜的骨灰盒在客廳里整整坐了一夜,陪在旁邊的許馨夢不知何時睡著了,待她醒過來時已是艷陽高照了。
她看著目光獃滯,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睛都不眨的許璐突然害怕起來哭泣道:「媽,姐姐已經不在了,你還有我呢......」
「媽,你和我說句話好不好,媽......」
見許璐一直沒有反應,許馨夢突然起身跑到門外,一看到坐在門口的夏江傑突然停下了腳步,緊緊攥住自己的拳頭說道:「你進去勸勸我媽。」
夏江傑一聽忙起身進了屋。
許馨夢見許璐默然不語,便輕輕地走到了廚房。
「孩子已經走了,你還有馨夢,不要讓她太擔心。」
許璐突然冷冷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她談戀愛的事?」
「我.......知道一點,她說他們沒有談,只是約好到大學以後再談。」
「那你知道他是阮林生和童莉的兒子嗎?」
夏江傑聽后便不自覺地回憶了第一次見阮君灝的場景:
夏江傑去學校接夏馨靜,在門口等時他突然看到了從一輛紅色賓士車裡走出來的童莉,他驚訝不已。
當看到童莉把夏馨靜旁邊的阮君灝接走時,夏江傑更是始料不及,待夏馨靜上車后,夏江傑便有意識地和夏馨靜聊天。
「馨靜,最近學習任務重吧,今晚回家爸爸好好給你補補。」
「謝謝爸,還好最近老師給我調了位,使我坐在我們班物理最好的男生旁邊了。」
「是不是和你一起出來的那個?」
「爸你真厲害一猜就中,就是他。」
「我剛剛看到是他媽媽來接的他吧?」
「嗯,每次都是她媽媽來接他,他的爸爸是一個著名的畫家,比較忙。」
「哦......」
看著夏江傑沒有反應,許璐質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夏江傑這才反應過來說道:「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阮林生和童莉的兒子呢?如果我知道我絕不會讓他們有來往的。」
「真的?」
「千真萬確,我發誓!」
此時許馨夢端了一碗面從廚房裡走出來,說道:「媽,我煮了點面,你吃一點好嗎?」
「馨夢,我想和你姐單獨呆一會兒,一會兒吃完飯,把那個人送走。」說著許璐就走進了卧室。
「哦......「
片刻的寂靜之後,許馨夢看著夏江傑說道:「那你把這碗面吃了吧......」
「我不餓,照顧好你媽媽,我先走了。」
夏江傑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來問道:「你的高考志願想好了嗎?」
「還沒......」許馨夢知道這是來自一位爸爸的關心,她的心裡頓時像有一束陽光照了進來。
「你會去市裡上大學嗎?」
「嗯,我想離我媽媽近些,姐姐原先想去哪裡上大學?」
「馨靜想去省師範大學,這所大學現在已經改名叫怡南師範大學,它正好在我們市裡,我之前告訴過馨靜她的媽媽是一名美術老師。」
「那你是我的爸爸嗎?」許馨夢不知怎得脫口而出了這個問題,她是興奮地想要再次確定她見到了自己的爸爸。
「當然。」
許馨夢嘴角輕輕上斜,此刻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縱使她知道她不該在此時高興的,而後便向夏江傑說道:「我也會報省師範大學的。」
「去市裡時一定要聯繫我。」夏江傑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這是傷心之餘而得的安慰。
許馨夢「嗯」了一聲之後便送走了夏江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