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天界的清風II

?貝雷安死後第十五天。

傑克特準備來找艾麗婕談談。

「司令？您怎麼來了？」

傑克特扭頭一看，是莫文站在不遠處。

莫文問道：「司令，您有什麼事嗎？」

傑克特讓隨行人員全部退下，說道：「是因為艾麗婕的事情，我想找她談談，以及，繼任最高祭司的事情。」

「原來如此。」莫文指了指一扇門，說道：「那裡就是艾麗的房間」

傑克特走到艾麗婕的房間前，鄭重地敲了敲門。

傑克特說道：「艾麗婕，我是傑克特。我可以進來嗎？」

「好的，請稍等。」

深古銅色的門靜靜地打開了。

個子差不多才到傑克特腰部的小女孩兒仰著脖子，臉上的表情完全是表演課上最優秀的「緊張表情」的範本。

艾麗婕說道：「你好，將軍。您今天不需要訓練嗎？」

傑克特說道：「之前開槍開了太多次，手指有點抽筋。有時候也要讓手指休息一下。」

艾麗婕說道：「嗯？廢物？您的手指出什麼問題了嗎？」

聽到這個對話，莫文感到壓力很大，由於天界的語言是英語，所以抽筋的英文「Cramp」和廢物的英文「Crap」發音相似，讓艾麗婕一時聽錯了。

這是身為一個不說英文的民族的莫文無法理解的，加上他的英語成績甚至不如三年級的小朋友，因此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對話。

傑克特聽了，不禁大笑道：「哈哈，不是廢物。我是說抽筋，就是肌肉突然收縮，動也動不了，肌肉僵硬疼痛的情況。」

艾麗婕說道：「唉，沒意思。」

莫文已經有些崩潰了，因為這在他的語言里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詞，無論是發音還是文字，都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所以在這個自動翻譯的設定上，莫文真的無法理解。

傑克特說道：「貝雷安去世后，你恐怕很不好受吧，所以我過來看看。你沒事吧？」

艾麗婕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想回家。」

艾麗婕的聲音低低的，小孩子想家的時候都會這樣。

然而，也許是因為這一句話還不能解開心中的愁結，艾麗婕猶豫著又補充了一句。

「這裡很可怕。當然，莫文在這裡讓我開心，但是……」

艾麗婕的情緒很快就再次低落下去。

傑克特說道：「是嗎，我也常常想家。」

艾麗婕說道：「大叔……啊，將軍，您的家在哪裡？」

傑克特說道：「我家在莫斯匹斯。我已經好久沒回去過了。」

艾麗婕說道：「為什麼呢？」

傑克特煩惱了一會，不知道這話該不該對小孩子說，不過他還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坦誠說了。

傑克特說道：「我來皇都的時候，本想讓妻子和女兒跟我一起來，但她們不願意離開故鄉，所以我就把她們留在家裡隻身過來了。其實我很後悔。」

艾麗婕說道：「嗯……將軍您不是地位最高的將軍嗎，您命令士兵把她們帶過來不就行了嗎？」

傑克特說道：「能那樣就好了。但是，戰爭才剛剛結束，總不能為了我的家人再勞煩士兵們吧。士兵們也很累了，應該回家休息。」

艾麗婕說道：「真好，我也好想回家啊。」

傑克特說道：「艾麗婕，你來這裡多久了？半年多了吧？你一定很想念家人吧。」

艾麗婕說道：「是啊……可是，你們不會送我回去吧？媽媽說我必須待在這裡。」

傑克特說道：「是的。」

傑克特沒有刻意加重語氣。

其實他不用說什麼，這個事實對少女而言已經很沉重了。

「我早就知道了。我會來到這個地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知道。我會獨自一人坐在大大的房間里……」艾麗婕沮喪地回答道。

傑克特說道：「你不是一個人，你剛才也說了，莫文能讓你開心，而已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大家都陪在你身邊。」

這種不痛不癢的安慰她大概已經聽膩了。然而，傑克特的話還沒有說完。

傑克特說道：「但是，艱難的事情不會因此而變得容易。悲傷和孤獨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至少你現在難過的時候還能哭，開心的時候還能笑。」

艾麗婕說道：「現在？」

傑克特說道：「以後你會遇到開心的時候必須哭，難過時必須笑的時候。領導者的位置永遠是孤獨的，如果不戴上面具，就會粉身碎骨。」

艾麗婕說道：「我不想這樣。」

傑克特說道：「我也不想。但是，我沒有能改變這個現實的力量。」

傑克特暫時沉默了。

這些話適合對小孩說嗎……精神正常的人都不會這麼說吧。

然而，傑克特決定相信艾麗婕的聰明，以及將這個少女選為繼承人的貝雷安。

傑克特說道：「最高祭司的位置很不穩定。她是王國的中心，但又不是皇帝，也沒有實際的力量。可是，最高祭司又總是被懷疑，只要別人需要的時候，就必須履行負責人的職責。然而，我們也無能為力，這是你必須承擔的重任。」

艾麗婕無語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傑克特說道：「可能有很多人會說你是傀儡、是被人操縱的木偶。但是，艾麗婕，不要在意他們的話。我希望你不要成為容易被他們擺布的最高祭司，而是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帝。」

艾麗婕說道：「皇帝？」

在天界聽到這個詞，就連聰明伶俐的艾麗婕也不解地眨著眼睛。傑克特用力點了點頭。

傑克特說道：「這個國家就像沙子築的城堡，很容易崩塌。貴族的勢力太強大了，權力都分散了。正因為如此，一旦出現巴卡爾那樣的強敵，國家很快就會四分五裂。如果是那樣，你親愛的家人和朋友全都會死去。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請你將這個國家合成一體，緊緊團結起來。如果你願意這樣做，那麼我會幫助你。」

「噢……我不知道。大叔你去做不行嗎？」害怕的艾麗婕哀切地懇求道，然而傑克特卻搖了搖頭。

傑克特說道：「我不行。我的思考方式已經被戰鬥固化了，在我眼中用二分法區分敵人和友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且，我是軍人。如果我坐上支配者的位置……或許很容易顛覆這個國家，但最後一定會成為糟糕的先例。大家會覺得誰都可以用武力推翻這個國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

艾麗婕說道：「是什麼？」

傑克特說道：「我最討厭麻煩的事情。任務完成後就該去看海、喝酒、和朋友聊天。皇帝可不能做這些。」

傑克特的語氣像是說，比起前面列舉的理由，顯然玩更重要。

聽了他的話，艾麗婕咯咯笑起來。

艾麗婕說道：「嘻嘻……我也喜歡玩。」

傑克特說道：「當然了，艾麗婕，你也可以抓住一個合適的人讓他坐上這個位置，然後你自己逃掉。你想這樣做嗎？」

艾麗婕歪著頭認真想了一會兒，笑著吐了吐舌頭，說道：「如果我走掉，那就有另外一個人得待在這個大房間里，嚇得瑟瑟發抖了吧？我不希望這樣。而且……大叔，啊不，將軍您是這個國家最強的人吧？」

傑克特說道：「從某個角度來說，是的。」

艾麗婕說道：「既然將軍您說會幫我，那我就試試看吧。如果這個國家有危險，那我喜歡的人就會受傷……」說到這裡，艾麗婕有意無意的瞥了幾眼站在屋外的莫文。

「我要讓壞人不能欺負善良的人。」艾麗婕的眼神重新回到了傑克特的身上，問道，「不過，皇帝是什麼呢？最高祭司的朋友嗎？」

傑克特說道：「據說我們國家過去曾有過皇帝。如果說最高祭司是在神和人類之間溝通的人，那麼將人們團結起來、領導百姓的人就是皇帝。我們國家的名字中有『帝國』這兩個字，也是因為過去曾有過皇帝。」

艾麗婕說道：「可是這有點可怕啊……除了皇帝沒有別的什麼嗎？比皇帝的地位低一些的。」

聽了艾麗婕的真心話，傑克特啞口無言，他心中想道：「比皇帝低一些的位置？那是什麼？」

皇帝這個概念對天界人來說還是太陌生了。

「比皇帝低的，大概是皇女吧。」莫文從室外扭頭看了看傑克特和艾麗婕，說道，「雖然還有一個皇后，不過那是皇帝的妻子，所以也有皇女了」

艾麗婕想了想，說道：「那我就當皇女吧。」

傑克特說道：「但是，皇女應該是皇帝的女兒……算了，等你長大一點后再當皇帝也行。反正這個國家明明叫帝國卻沒有皇帝，既然是這樣，把皇女說成是皇帝成年之前的過程，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如果貝雷安還活著，肯定會笑著說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吧」傑克特心中突然浮起一絲思念，但他很快將其拋到腦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傑克特說道：「那我就當你答應了，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