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補習
第二天一早，陸夢麟精神抖擻的起床，拿了桌上的兩塊早飯錢，大步出門去了。
年輕真好！要是換作三十歲之後的陸夢麟，像昨晚熬到三點半，今早哪裡還能爬得起身，至少要一周才能恢復。
哪像現在，只睡了四個鐘頭，就跟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健步如飛。
今天是周末，學校沒課。
陸夢麟先到街口菜市場，叫了碗伴著芝麻醬的熱乾麵，然後又點了一份豆皮和一碗豆腐腦，吃得肚皮撐圓，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九八年的早飯真好吃啊！不僅味道一流，而且還出奇的便宜！一碗熱乾麵只要六毛錢，這一頓海吃下來，陸夢麟還能剩下八毛錢。
想起二十年後，一碗熱乾麵要十塊，連豆腐腦都要兩塊錢一碗，至於豆皮這種耗費人工的小吃早都已經絕跡了，陸夢麟難免有些唏噓。
雖然兜里只有八毛錢，可是陸夢麟卻覺得心中無比的踏實。生活在這樣一個物價還沒有暴漲的年代，心情的確不錯。
對於補習班所在的位置，陸夢麟還真有點印象，其實就在學校附近，教師職工樓那一片。
陸夢麟興沖沖的來到了教師職工樓，映入眼帘的是一幢老舊的多層住宅樓，電梯肯定是沒有的，長長的走廊，一排溜的房門，和大學生宿舍差不多。
才走到樓門口，就看到有三三兩兩的高中生，抱著課本匆匆進入。
陸夢麟認得其中的幾個，他們有自己本班的同學，也有外班的，人數倒是不多。
看到陸夢麟空著雙手站在路邊，這些上來補習課的同學們略有些詫異的望了他兩眼，便鑽進了職工樓。
陸夢麟躊躇了片刻，也跟在他們身後，一同進了職工樓。
上到三樓，左拐第二間，門口已經聚集了十多個學生。
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小教室，比學校的班級教室小一半左右，裡面放了約莫十幾張桌椅，還有一塊小黑板。
那些前來補習的學生們正在等著小教室開門，大家看到了陸夢麟這個新鮮的面孔，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著他。
陸夢麟很快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是蘇雪痕！沒想到她居然也會來補習班？陸夢麟略微覺得有些驚訝，以蘇雪痕的成績，難道還需要補習么？
他很友好的沖著蘇雪痕微微點頭，笑了一笑。
蘇雪痕怔了一怔，她似乎不太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和一個男生打招呼。
雖然是同班同學，可是像陸夢麟這樣肆無忌憚的正面招呼，還是過於顯眼了一些。
旁邊的學生們見到這個男生居然沖著蘇雪痕微笑，不由得驚奇無比，對他更是充滿了好奇。
不過，陸夢麟除了點頭微笑之外，倒是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只是站在原地等待，顯得禮貌又不失分寸。
很快，給大家補習的胡老師順著樓梯也上來了。
胡老師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主教數學課，他是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長得頗為瘦小，臉頰凹陷，皮膚黝黑，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對於這位班主任老師，陸夢麟幾乎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印象，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這位班主任老師屬於沒什麼存在感的那種。
因為他幾乎不怎麼管理班上的事情，每天上完自己的課之後就悄然消失，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他大概屬於那種不太負責任的老師吧！陸夢麟在心中暗暗對這位胡老師做出了評判。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胡老師大概是把心思全都放在補習班創收上了，所以對自己的本職工作才不怎麼上心。
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他不會給學生留下太過於惡劣的回憶，只是不稱職而已。
胡老師來到走廊上，學生們自動分開一條通道，他穿過學生中間，到了小教室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陸夢麟想了想，決定趁他還沒進教室之前表明來意，因為等到胡老師和補習的同學們進了小教室，就要開始補習環節了。
也許是內在靈魂是成年人的緣故，陸夢麟並沒有把這次接觸當作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所以他也沒料到胡老師會是接下來這樣的反應。
「胡老師好！」陸夢麟大步上前，朗聲問候道。
瘦小的數學老師聽到了陸夢麟的問候，身子微微僵了一僵。
因為在補習班上，大家都知道是收錢補習的，更多的是買賣關係，並沒有人會主動熱情的和自己打招呼。
「你？有事嗎？」胡老師扭頭看了看陸夢麟，問道。
陸夢麟在對方那混濁的眼眸中，似乎看到了一絲迷惘，不禁微笑道：「我是您班上的學生陸夢麟，我想補習數學。」
「哦！你先等等！站到一邊去！」胡老師並沒有展露出任何情緒，而是木訥的回答道。
陸夢麟依言，讓開道路，站到了走廊邊。
咔！小教室的大門被胡老師打開了，學生們依次魚貫而入。
胡老師等前來補習的學生們全都進了小教室，這才挺了挺身板，一臉狐疑的瞧著陸夢麟。
「老師，我的數學偏科嚴重，基礎落了不少，我想好好補習一年。爭取考個好成績。」陸夢麟用盡量誠懇的語氣，滿臉認真的說道。
相信任何聽到這番話的人，都能從其中聽出他的語氣是很真誠的。
胡老師抬起頭，眯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陸夢麟，突然笑了起來。
「難得周末，你去外面玩吧！呵呵，就這樣了。」胡老師作勢揮了揮手，就像在驅趕一隻蒼蠅似的。
陸夢麟心中驀然一沉，他沒想到，自己滿臉熱枕，居然換來這麼一句話。
「您這補習班一年學費多少？」陸夢麟定了定神，從牙縫裡擠出話道。
胡老師搖了搖頭，滿臉不耐煩道：「不是學費的問題！你的基礎太差了，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呢？我要是把你這種人收進來，影響其它人怎麼辦？」
陸夢麟一聽這話，頓時就明白了，這位班主任胡老師哪裡是不問世事，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對班上同學的數學成績瞭然於胸，對那些有希望提高的同學，早就在私底下發起了補課的邀請，對於陸夢麟這種學渣，根本在一開始就被排除在補習課堂之外了。
小教室里靜悄悄的，裡面的學生全都豎起耳朵，聆聽著門口的師生對話。
他們對於陸夢麟的遭遇，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也許帶著幾分同情，也許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
原來有些人，連繳錢補習的資格都沒有哩！
很奇怪的是，陸夢麟竟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無論是懊惱，還是憤怒，通通都沒有。
他彷彿只是聽到了一個習以為常的事情罷了，點點頭，淡淡道：「哦！那沒事了！我就是問問。」
說罷，陸夢麟也不多說，轉身就朝樓梯口走去。
胡老師自然不會關注和照顧一個差生的情緒，在他們這類老師的眼中，只有像蘇雪痕那樣的優等生，才是需要被呵護的對象。
望著門口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蘇雪痕突然覺得心口有些微微收緊。
他原本不應該受到這種歧視的！是自己讓他來找胡老師補習，才會被打擊到的吧！
而且，胡老師怎麼能說那種話？他難道不是班主任嗎？教好班上同學的成績，是老師應該做的啊！
一想到這裡，蘇雪痕突然覺得胡老師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而且心裡不斷翻湧著的是一股輕微的愧疚感。
終於，蘇雪痕皺了皺眉，握緊了自己的書包帶子，毅然決然的向小教室門口走去。
「蘇雪痕，你，你幹什麼？」胡老師見自己最看重的尖子生舉止怪異，不禁忍不住問道。
蘇雪痕強忍著內心的不適，搖搖頭道：「胡老師，我想起家裡還有事，今天不能來旁聽你的課了。」
說罷，蘇雪痕與胡老師擦身而過，飛快的衝出小教室門口。
一口氣噔噔噔跑下樓梯，蘇雪痕覺得自己彷彿出籠的小鳥，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頓時不翼而飛，舒服極了。
站在路口，蘇雪痕東張西望，彷彿有些彷徨四顧，不知在找些什麼。
「班長同學，你在找什麼？要我幫忙嗎？」這時，從蘇雪痕的身後，傳來了某人賤兮兮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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