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丁家想讓蕭七桐病體更弱,所以他就先把她送到疫病營去。

是安王……

如果換做以前,丁芷還會覺得高興於她看中的安王,果然手段凌厲,將來作為必然是其他王爺皇子所不能比的。

可現在落在她自己的身上,丁芷便只覺得手腳發軟,一陣膽寒。

「帶下去。」領頭人毫不留情地道。

什麼見太后?

項家人當時不也說了要見太妃要見皇后?有什麼用?

說話管用的只有一個皇上!如今皇上都下了旨意,哪裡又還有他們回天的機會?

「不,不,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丁芷圖謀多年,又怎會甘心一朝去給項家陪葬?

她死死地掐著手掌,眼神幾近瘋魔。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一定有……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皇上突然間手段凌厲,這樣乾脆地剪掉了他們這些枝葉?是已經做好決定,讓安王繼承大統了嗎?

那她更不甘心了!她不甘心!丁芷死死地瞪視著前方,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

宮門口。

推著小車的太監推了推帽子,正準備疾步往裡走。

「站住。」顧剛叫住了他。

那小太監回過頭來,露出了笑臉:「大人有何吩咐?」

顧剛抬起了他的手,從他的袖中抽出了一隻極細的竹管,然後遞交給了江舜。

江舜輕笑一聲:「實在太不小心了。」

說罷,他抽出了那竹筒中的紙條,看也不看,慢條斯理地撕碎了,交給了一旁的顧剛:「拿去扔了吧。」

「是。」顧剛應聲。

那小太監卻是臉色陡然煞白,隨即更是雙腿一軟,跪了下來,沖著江舜的方向不停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私自傳遞消息,豈是本王說饒便能饒得了的?將他帶到父皇跟前,聽憑發落。」

「是。」顧剛走上前,像拎小雞一樣,輕鬆將他拎了起來。

這時候,丁芷已經被帶到了疫病營外。

她盯著被圈起來的疫病營里的情景,頓覺頭皮發麻,更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隨即身後的士兵就更用力地將她推向了疫病營。

「不,不!放開我,放開我!」丁芷終於失去了往日的風度,驚聲尖叫起來。

她還在等。

她在等來自宮裡的消息!

消息傳遞進去了嗎?

太后呢?太後會來救她吧?保不下丁家,至少,至少能保下她啊!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不是嗎?

「放開我……」丁芷尖叫著,終於還是被推了進去。

她驀地想起了項詩鳶死的那日。

項詩鳶驚恐又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像是不屈從於命運的垂死掙扎的鳥。但那隻鳥最後還是被她嚇得自己活活弔死了。

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丁芷有些驚恐地想。

是和項詩鳶死的那日一樣嗎?

一個向內傳遞消息的小太監處置起來,當然不用有半分的猶豫和拖沓。

江舜站在殿中,看著小太監掙扎著被拖下去。

殿中很快又歸於寧靜。

這代表著丁家徹底退出京城的圈子了,再無一絲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江舜還站在那裡,沒有動。

他腦子裡擠滿了許多的東西。

他在想,他命人去尋的東珠可尋到了。若是成婚時,將東珠綴在鳳冠之上,應當十分漂亮罷?

「舜兒,可還有事要與朕說?」宣正帝抬頭看了他一眼,出聲問。

江舜這才打住了腦中的種種思緒。

他垂下眸光,道:「兒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父皇。」

宣正帝收斂了目光,盯著面前的奏章,道:「說吧。」

「已逝的瓊妃,可是姓祝?」

「……不錯。」

「兒臣知曉了,兒臣告退。」江舜行過禮,便要退下。

「你便沒有別的要問的了嗎?」

「沒了。」

該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的,他猜也都猜到了。

為何宣正帝第一眼見到七桐的時候,面露不悅。因為那時他受流言影響,認為七桐長了一張與瓊妃肖似的面孔,卻有著極為歹毒的性情,於是心生不喜。

後來再轉變心思,自然是發覺七桐並非如傳言那般,再加上七桐本就體弱,什麼應貴嬪、福儀公主,到了她的跟前,倒都像是贗品了,唯有七桐方才是正品。移情之下,宣正帝再瞧七桐,自然覺得親切,待她好,就像是彌補對瓊妃的好一樣。

只是猜到了這些,並不讓江舜覺得高興。

相反,他覺得甚為不快。

那股不快,讓他的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

宣正帝瞥見江舜的神情,也皺了下眉,他知道江舜聰明,見江舜不再贅言,他卻反倒有些忍不住了。

他問:「人人都渴望權利,你知曉為什麼嗎?」

江舜聽了覺得有些想笑。

昨日他方才問了七桐一樣的問題。

不等江舜回答,宣正帝便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自然便可隨心所欲。世人都是這樣想。」

「那父皇隨心所欲了嗎?」

「朕做到隨心所欲了。」宣正帝道。

可不是隨心所欲么?他對待子女、妻妾,都隨心所欲地把玩,今日寵這個明日寵那個,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實在隨心所欲。

不過他這樣的隨心所欲,瞧著倒更像是一種對面對無趣世事的放縱。

因為他想要的已經失去了,所以便只有通過肆意把玩人心,來滿足自己剩下的那點私慾。

江舜沒有點破他的心思,只是一拱手,準備離開。

但宣正帝卻又再度出聲了,他沉聲道:「可這樣的隨心所欲實在沒意思……」他的目光投向江舜,投向這個唯一優秀的兒子,他道:「你是朕最優秀的兒子,若是你坐在朕的位置上,你要比朕做得更好。治國興政,你要比朕做得更好。照顧七桐,你要比朕做得更好。」

宣正帝眼底迸射出灼熱的光,彷彿將自己這輩子沒做到,也根本無法再完成的事,寄托在了江舜的身上。

與安宜皇貴妃感情疏離,瓊妃又已病逝。

除卻這兩個女人,什麼應貴嬪,又什麼其他的妃子,都難以與之相提並論。

偏偏前頭那個感情回不來了,後頭那個更是無法起死回生。

宣正帝自負驕傲,不肯為此而悲傷難過。

他便只有將一切都寄托在兒子的身上。

江舜若是做得更好,不也正如他彌補了當年的錯漏一樣嗎?

江舜又拜了拜。

「照顧七桐,本是兒臣應當的事。兒臣告退。」江舜不再多言,他甚至加快了腳步,走出了大殿。

他喜歡七桐,疼寵七桐,與旁人何干?

宣正帝這樣一說出來,反倒叫他覺得不快,好像他對七桐的滿心傾慕、疼寵,都不過是來自宣正帝的再三提點。

這時,一個宮女來到江舜的跟前,道:「安王殿下,娘娘差奴婢來問,殿下今日可也要在永華宮用膳?」

江舜毫不猶豫地道:「要。」

七桐仍在永華宮中。

自然是要的。

想到七桐,壓在江舜胸口的那股不快,剎那就煙消雲散了。

待進了永華宮,午膳都已經擺上桌案了。

江舜笑著走上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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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姑娘嫁高門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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