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殺人只用一刀(上)
第二卷往事如風第二十四章殺人只用一刀(上)
今日〈煙羅布匹店〉迎來了第四家分店的開張,鞭炮聲響徹大街小巷,布匹店門口兩隊穿著喜慶紅色的嗩吶手正賣力的吹著,漲紅的臉色看起來也是喜慶的。
已和成年人同等身高的男孩雙手抱胸,笑意盈盈的站在店門口,看著那飛升的鞭炮煙霧和鼓掌的街坊鄰居,很是開心。
對於他來說,他已向成功邁進一大步。
只是未有人發現他鬢角的髮絲已有些許微白,那笑容中,眼角已有兩條不怎麼明顯的皺紋時隱時現。
他才十三歲啊,就已被生活二字白了華髮,或許這就是代價。但他不能停,絕不能停!
想要拼得一席之地,總會影響他人的利益,被他整垮的有名氣的布匹店也有四家了。
剩下的那些店鋪掌柜惶惶不可終日,對他是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只因他在生意方面的天賦有些嚇人,兼且加上他妹妹的招牌錦繡,更是讓他如魚得水,讓他不但在這偌大城池二流商鋪界生生啃出一片屬於他的天下,而且瓜分到了海上和京城運來的最上等的布匹……
而這樣勢必會牽扯到更大的利益,不但影響到商業界的走向,也會把其他人的利益拉下水。
但人生不正如此?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拼搏只有被湮滅在他人的強權之下的份,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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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配備著護衛的車隊行走在一條較窄的峽谷中,車軲轆在石塊上顛來顛去。
「哎呀呀……這批貨運回去就到胭脂樓好好放鬆下,這屁股都要顛出繭子了。」
一鬍子拉碴的年輕人坐在貨車的一腳,斜倚在貨物上,充滿著美好的遐想。
同乘一車的另一名年輕男子笑了笑,道:「帶我不?」
這男子回道:「行啊,一起。」
峽谷出口的兩邊緩坡後方一批山匪虎視眈眈,冷眼看著緩緩駛來的車隊。
「當家的,這筆買賣看樣子挺值啊!」一尖嘴猴腮的男子看向旁邊惡肉橫身的獨眼人興奮道。
那獨眼人陰測測的笑了笑,道:「幹完這幾票咋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車隊上的兩個年輕人還在吹噓著自己在胭脂樓征服過幾個貌美姑娘,殊不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送貨了。
「停!」濃眉大眼的中年車隊領隊一舉皮鞭叫車隊停下。
「嗆啷!」他腰間的金刀已出鞘。
見此情景,車隊中不知配合過多少次的二十幾號人全部下了車,抽出刀劍,嚴陣以待。
車隊領隊皺眉朗聲道:「坡后的諸位想必等的很是辛苦吧。」
那獨眼人站起身來,眼神依舊陰測測的,他笑道:「眼裡勁兒不錯,可惜不是老子的手下。」
領隊沉聲道:「屠刀!煙羅鋪的貨你也敢動!?」
屠刀大笑:「哈哈哈,弟兄們!雞犬不留!」
那將近二百來人的山匪呼啦一下全部從坡后衝出,紅著眼衝進車隊。
不管是什麼顏色的布匹,此刻都變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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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羅商鋪賬房內,少年聽完彙報,並起兩指輕輕敲擊桌面。
隨即他擺了擺手,揮退來人,雙臂疊放在一起,額頭輕放在手臂上,他有些累了。
為何陰謀總是跟利益掛鉤?
商場比戰場兇險啊,至少戰場上是明刀明槍的,而這商場冷箭不斷,沒準哪天就會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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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少年更加不敢懈怠了,本來少年每日基本上不到子時就能回家,一個月中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天清閑的。現在卻是不過子時根本不回家,清閑?想都不要想。
而這般拚命的代價是更差的身體,總是兩個黑眼圈,發梢已全白了,眼角的皺紋不用笑都已很明顯了。
這晚又是勞累的一晚,男孩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夜裡有風,很冷,男孩不得不抱住雙臂給自己胸腹間一絲溫暖,但就算是這樣,也讓他連連打噴嚏。
街道兩邊早就熄了燈,唯有前方拐角處的「常勝賭坊」中的燈還亮著,夜夜如此。
不過今晚還稍好些,至少今晚天空中有輪西斜的彎月,在雲層中露出一角,散發著柔和的月光,照在少年的腳上,少年低頭看了看。
他笑了,這鞋已殘破成這樣了嗎?
那鞋的鞋幫早已開了,上面不是污泥就是油漬,而少年竟不自知。
「唉。」少年一聲輕嘆,吐出一口濁氣。
沒背景沒勢力,不拚命拼什麼?
再走過三條街便是自己的那可說是簡陋的小宅子了,每每想到這,少年都不禁露出溫馨的笑意。
「那傻丫頭肯定又趴桌子上睡著了,那飯菜肯定又拿去熱了……」
走在陌生城市最令人感傷的無非是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為自己點的,但幸好,幸好,他比其他人幸運,至少有一家燈火是為自己亮的。
轉過街角,「常勝賭坊」里的吆喝聲依舊響亮,為這清冷街道添了一絲生氣。
還有兩條街……
就在這時月光似是被什麼遮住了,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映射出一道人影。
「唉。」少年停住腳步,長嘆一聲。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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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要!」
女孩在桌子上驚醒,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打濕衣襟。
躺在屋中窗邊搖椅上睡覺的葉一刀驀地睜開眼睛,眼神雪亮,彷彿她未曾睡著一般。
「一刀,你快去找我哥……」
「你快去……快去找他……」
女孩跌坐在地上,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滾落而下,聲音因為哽咽而斷斷續續。
刀不離身的葉一刀握住腰間的刀,緊緊握著,眼中掠過一絲慌亂和擔憂。
「嘩啦」
她已奪窗而出。
…………
少年站在那道陰影之下,天氣好像更冷了,月色好像也變得更冷了。
少年問道:「可以告訴我這將死之人,我這顆腦袋值多少銀兩嗎?」
半蹲在屋脊上的黑衣人眼神陰冷,沉聲道:「七千兩。」
少年笑了,道:「這個定價不高不低,剛剛好,看樣子雇你的人很會花錢啊。」
少年又道:「我給你七萬兩,你放過我,如何?」
黑衣人眼神陰冷,道:「不如留著給自己買副好棺材吧。」
說罷,黑衣人凌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細劍,在月光下反射著如水的光華,繼而一踏屋檐向少年疾掠而來。
少年的左手迅速平舉而起,手腕向下一擺。
「嗖!嗖!嗖!」
三道短小箭矢自他袖中飛掠而出,速度快到了極點,那如水的月光似乎都被箭矢撕裂了。
黑衣人猝不及防,瞳孔縮成針眼,但他身手也不一般,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體。
「咔!鐺!喥!」
三道箭矢發出三種不同的聲音,第一道箭矢射在黑衣人身後的屋檐上,將屋檐上的瓦片射的稀碎,塵土飛揚。
第二道箭矢被黑衣人的細劍擋去。
但第三道箭矢射穿了他的右臂。
黑衣人落在地上,左手撐地,猛的抬起頭,眼神更加陰冷的看著少年,然後他緩緩站起身。
他將右手中的細劍交到左手。他知道,少年的右臂上應該還有一套袖箭,但這次他有信心擋下另外三道箭矢。
少年似乎並沒有生命被威脅到的覺悟,他也冷眼看著黑衣人,彷彿是在看待一個死人。
忽地,黑衣人口中溢出泛黑的血液,他丟掉細劍,用左手捏緊喉嚨,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此時換成少年陰惻惻的笑著:「血封喉的毒性是不是很難招架?」
那黑衣人砰然倒地,左手依舊攥緊喉嚨,發出「嚇嚇」聲。
少年已走遠了。
在這條街道的盡頭,一個穿著蓑衣、戴著笠帽、腰別一把短劍的男子盤坐在街頭,手裡拿著一根釣竿,釣線垂到下水道里,他紋絲不動。
少年再次停了下來,眯著眼道:「這下水道中的魚不好釣吧?」
「你怎知我是在釣魚?」這蓑衣人的聲音嘶啞無比,如果不仔細聽,當真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
少年又道:「那閣下是在釣什麼呢?」
蓑衣人道:「一張銀票。」
少年問道:「什麼樣的銀票?不如閣下別釣了,我給閣下便是。」
蓑衣人道:「你當我是要飯的嗎?」
少年道:「莫非你是要命的?」
蓑衣人道:「是!」
這句話說完,那竹竿猛的抽向少年。
少年的右手迅速抬起,手掌向上一擺,刺耳的破空聲響起,一道箭矢射出,這箭矢比剛才那三道箭矢還要快上好幾倍!
「咔嚓!」
那釣竿應聲而斷。
「鏗鏘!」
那短劍已出鞘了……
…………
葉一刀奔行在屋脊上,那不輸於成年漢子的身形竟如一片落葉般輕盈。
那挎在腰間的闊刀刀柄,始終被她握在手中。
遠處傳來一聲金鐵交鳴聲,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如驚雷般炸響。
葉一刀更加焦急,顧不得調整氣機,像一陣清風一般,浮光掠影而去。
下方兩道人影站立著,一道是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的身影,另一道是憔悴瘦弱的少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