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狸媳婦兒
「爺爺。」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山腳響起。極光轉過頭,笑的一臉慈祥。他背著一背簍的草藥,微有些佝僂的身子微微伸出手。牽著已經跑不動的時燼。一步一步,緩慢而矯健的上了山。
「爺爺爺爺。」五歲的小時燼高興的喊著。
極光慈笑著點點頭,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一塵不變的回答:「爺爺在吶。」
似乎最美的時光也莫不過於次,一老一小,大手牽小手走在山澗之中。聽樹上鳥鳴,聽河溪飛濺。路過小溪,小時燼一顫一晃地小跑過去,將小溪里的清泉勺在手裡,再一把向極光潑去,直到把極光的布衣打濕半截,他才肯罷休,朝極光做一個調皮的鬼臉,拍拍屁股逃似的像山頂衝去。
極光也不惱,笑呵呵地陪他打水仗。時燼水潤的小臉肉嘟嘟的,做鬼臉的樣子特別可愛,逗得極光笑得合不攏嘴,露出兩顆僅剩的大黃牙。
極光不是時燼的爺爺,甚至連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但時燼還是喜歡叫他爺爺。他是極光從山腳下撿來的,但卻又不是棄嬰。因為沒有什麼人敢把孩子扔在這險象橫生的廣原山,這個嬰兒的右側脖頸上有個血色六芒星的胎記。從他出現在極光面前的那一刻開始,極光就知道,他的名字,叫時燼。
山腰的樹木長得尤為茂盛,成山成片的樹林鋪天蓋地的肆意生長著,映入眼帘的一個勁兒全是綠色,美得讓人不禁想在這山間就地取材,尋一處溪林相間處,搭一座木屋隱居於此,不問世事。山泉嘩啦啦地淌著,撞過石頭擊起的水花濺在皮膚上,涼滋滋的,好生清爽。
「爺爺,我剛才做的鬼臉嚇不嚇人?」小時燼一臉憧憬地望著老人,水靈靈的那雙眼睛睜得老大。
極光笑著點了點頭,不斷應允著:「嚇人,嚇人。燼兒的鬼臉最恐怖了。」
每到這時,時燼的臉都會笑成一朵花。
這兒是廣原山,以山為中心,方圓百里樹大溪清,繁茂得像是人間仙境。這兒是人間有名的凈地。山水鳥獸,和睦齊鳴。山間走過一隻老虎,外表兇猛可性格溫順。小時燼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老虎直接把腦袋蹭到他的掌心之中,一副「求愛撫」的小貓樣。溫順地不像話。
「爺爺快看,大狐狸回來了。」時燼指著不遠處的仙狐歡快地在原地蹦跳,扯著極光的袖子不停地叫嚷。
廣原山是座仙山,其山林之間靈氣團團縈繞,會吸引一些九尾、仙鶴什麼的也很正常。極光早已見慣不怪了,但望著時燼歡快的笑顏,他也還是跟著笑了笑:「去跟它打聲招呼吧,它也很想你了。」
「嗯嗯。」小時燼用力點了點頭,朝著九尾的方向飛奔過去。
「失寵」的老虎規規矩矩地站在極光旁邊,褪去了一身棕黃色的虎皮,現出了真正屬於它的黑紋白虎皮。
「小傢伙跑得真快。」它說道。順便把老人卸下來的背簍主動背上,準備跟著他們一齊上山。
老人揉了揉它的腦袋,原本佝僂的身子也挺直了,一股仙風吹過,極光一把褪去了老態病虛的模樣,換上了紫色的長衫,乾淨齊整地立在那兒。橫眉長須,仙風道骨。一副上仙下凡的模樣。
「你猜猜燼兒以後會修成何魂?」他問身旁的白虎。
「狐魂吧,畢竟他與九尾相處的時間最多。」白虎想了想回答道。
遠處,小時燼還在和九尾玩得歡快。九尾很不老實,趁著時燼坐在它背上的空隙,翻身將他摔在地上,再錮住他的四肢,撲在他身上,一個勁兒地舔著他的小臉蛋。
「大狐狸別動……唔……爺爺……唔……」時燼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任由九尾趴在他身上胡作非為。
「九尾是燼兒的三世情人,這一世也是來廣原山尋夫的。」老人捋了捋長須,眼裡儘是笑意:「只是這一世,這千年狐仙想再續前緣,恐怕得耗點時間咯。」
說完,又輕輕拍了拍白虎的腦袋:「走吧,上山。」
白虎點了點頭,朝著九尾的方向咆哮一聲,聲音不強不弱,剛好可以傳到九尾耳朵里,意猶未盡的狐狸四處張望一番,這才發現身後不遠處那個紫色的身影已經慢慢朝它走來,它連忙從時燼身上下來,一把叼住他的后衣領,向上輕輕一甩,時燼穩穩地落在它的背上。
「嘿嘿,叫你欺負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時燼自然知道是爺爺的氣場把九尾嚇到了,不但不惱,反倒狐假虎威的拍拍九尾的腦袋,愣是把牛吹上了天:「我爺爺可是當代的神族都要禮讓三分的上仙……」
爺爺是神仙,這一點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不但知道爺爺是神族,還知道他是上古的神。不過,時燼也就只是知道字面上的樣子,關於「上古」所蘊含的真是含義,他就不得而知了。
V星球的主流生物不只是普通的人類,或者說,人類根本算不上這個世界的霸主。在神魔共存的V星球,掌握最大領導權的,還是神魔兩族。
林間的陽光穿過樹林,茂密的樹林不斷往上沖的樹葉密密麻麻,各大枝條卡在一塊,只留下核桃仁大小的縫隙透過一絲陽光,映照在地面上形成斑斑亮點。時燼瀟洒地騎在狐狸背上,一搖一擺地晃著,嘴上哼著小曲兒,儼然一副仗劍走天涯的氣勢。就差沒在腰間佩把長劍,別個葫蘆了。
極光帶著白虎跟在後面,滿臉慈笑地看著他與狐狸嬉戲打鬧。時燼很喜歡狐狸身上潔白的毛,摸在手心裡,痒痒的,很柔軟。
「狐狸姐姐。」
「嗯?」
「你真的好漂亮。」時燼一本正經地說道,手上還在不停地比劃著:「就跟天上的聖物一樣。」
五歲的小腦袋想不出形容美的詞語,想不出撩人的情話,更作不出「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這樣的絕世美詩。可九尾聽到耳朵里,心裡還是像沁了蜜一樣甜。
「狐狸姐姐,」時燼繼續說道:「等我長大了,你嫁給我好不好?」
「噗——」
九尾哭笑不得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已經是這個小屁孩兒第兩百次說要娶它了。它該怎麼說?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我本來就要嫁給你」嗎?還是傲嬌地回復「小姐姐不要你」?想了半天,好像都不大好。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搖到一半又覺得不對,被迫性地點了下頭。還是先讓這小傢伙閉上嘴再說吧。
「誒,你這又搖頭又點頭是啥意思?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時燼一看它回答地模糊不清,立馬就急了。連忙拍拍它的腦袋,連珠炮彈似的逼問道。
九尾被拍得受不了,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以往關於此類的問題,它都是一概拒絕的。然後就要遭受一路的哭襟淚袖,一頓接一頓的苦言淚彈說得它好像欠他多大一筆情債似的。唔~~它現在想想就覺得受不了。
為了不再被這小屁孩兒說成是負心渣女,九尾決定忍辱負重地點頭。
它簡短地「嗯」了一聲,又立馬閉上嘴,只希望這小祖宗能安分點。
不過……它真的低估了他纏人的實力。
「你同意了?」
「嗯。」
「嗚啦啦啦啦啦~~」時燼笑得更歡了,一副「我告白了兩百次終於成功了」的表情。幾乎是激動地喜極淚涕:「那,你答應嫁給我就得做我媳婦兒。雖然現在是早了點,但那也是遲早的事。所以,以後我就不能再稱你為狐狸姐姐了,直接叫你媳婦怎麼樣?」
他貼在它耳邊,鼻尖的氣息悄悄呼在它的臉上,溫熱的氣流蔓上它的側臉,惹得它耳根漸漸發燙。在旁人眼裡他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兒,可在它眼裡,他是它的三世情人。
一抹羞澀的緋紅慢慢爬上耳頸,它臉上緊繃的神色再也綳不住了。
「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麼樣?」時燼笑嘻嘻的望著它,眼裡儘是滿滿的套路。還沒等九尾回答,他直接再次搶過話頭,說道:「我說媳婦你說哎,媳婦。」
「哎。」
九尾跟著稀里糊塗地哎了一聲。回過神來一怔,看到捧腹大笑的時燼才明白,自己這是被套路了。
「哈哈哈哈哈,青兒告訴我的套路果然有用,狐狸姐姐終於被騙了。誒,不對。」時燼笑過了頭竟忘了重點,察覺過來立馬改口道:「不是狐狸姐姐,是媳婦兒。」
九尾:「……」
……
時燼嘴裡的青兒指的是寄居在他們家裡的一隻青蛇,生得姿態妖嬈,修成人形也是婀娜多姿魅力不減。
在廣原山的山頂,修建了一座砥瓦廟宇,佔地百畝,廟高聳天。偌大的廟宇只住著極光與時燼兩個人,後來也來了幾隻天獸。青蛇是其一,九尾與白虎為其二,還有一位是一隻仙鶴。四獸與時燼一起,在極光這裡修仙習武。
「燼兒,你今年也年過五歲,按武法之習來說,也算是到了習武之齡。進來吧,選一門你喜歡的秘術,我來帶你修鍊。」
極光將時燼帶入廟宇,大手一揮,潔白的牆面立刻像劇燃一般華為灰燼散去。迎面撲來的便是新一層牆面上齊全的武法。各式各招,各門各派,應有盡有。這面被寫的密密麻麻的幻牆幾乎將天下武法盡數描繪了出來,正的邪的都有。時燼在廣原山生活了五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壯觀的一幕,不免驚得瞠目結舌。
九尾走了進來,這面幻牆在它剛來的時候見到過一次,時隔多年再次見到,也被這聚奇集精的幻牆震撼良久。
極光望著他,清冷的雙眸悠然一變,從瞳孔之中發出兩道金光,刺眼的光芒晃得時燼睜不開眼睛。九尾知道,極光這是在洞察他的靈魂體質。
半晌,金光消逝。
回過魂來的極光怔了怔,嘴裡喃喃細語:「你果然是鴛鴦體質。」
雖然在山腳撿起他的時候極光就有所預料,但當他真正看到時燼的靈魂時,還是不免有些吃驚。
「爺爺,什麼是鴛鴦體質啊?」小時燼奶聲奶氣地問到。對外面世界一無所知的小孩兒一有不懂,就喜歡纏著老人一直問。
只是這次,陷入沉思的極光沒有回答他。
時燼才五歲,以人類的年齡來看,「涉世未深」這個詞都不能用在他身上。連廣原山都沒下過的時燼活到現在到達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山腳,再往遠處走,爺爺就不讓了。對於何為「鴛鴦體質」,他當然也就半點不知。
只不過,年方五歲的小屁孩兒不了解,修行了千年的九尾怎麼可能不知道?
所謂的鴛鴦體質在外形上與旁人不同表現在眼睛的瞳色上。一般人兩隻眼瞳只有一個顏色,而鴛鴦的人卻有雙色。他們的瞳孔在童年時期與常人無異,只有步入少年才會差出分別,這也就是為什麼極光在之前不敢確定的原因。
常人學武學法,頂多學習一種系派,再多學一派就會神行俱毀。可鴛鴦系不同,他們學習的能力被局限於他們眼瞳的顏色,就好像左手持火,右手結冰的鴛鴦武者的眼睛瞳色為左紅右藍一般。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每一個鴛鴦體質的人,都有可能成為世界的禍害,就像一顆*,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罷了。」
極光無奈地嘆了口氣,再一揮袖,幻牆上密密麻麻的武法之術立馬消失不見,幻牆又變成了一面普通的粉刷牆面。
「只要你以後好好運用你的能力,到也不會成為世界的禍害。」極光嘆道。
「師傅是否看出時燼的瞳色?」九尾走過來問道。瞳色關係著鴛鴦武者可以學習的術法,弄清楚瞳孔的顏色對於鴛鴦體質來說很重要。
極光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搖頭嘆息,卻沒有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