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挺如松 , 勁如竹 , 堅如石 , 傲如山
「別叫我齊少!」齊三生似乎對「齊少」這個別人受之如甘飴聽上去頗有身份地位權柄的稱呼很有成見,甚至近乎到敏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齊三生眉頭微蹙,放下手裡的書籍,不緊不慢的蓋上茶杯,站起身來,走出櫃檯。
「我早就說過,從三年前開始,離開齊家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什麼齊少,除了姓齊,我與齊家再無半點瓜葛!」齊三生徑直走向端木擎宇剛剛站立的書架前,抽出端木擎宇試圖多次拿起卻始終沒敢觸碰的那本《權力意志》。
端木擎宇端木擎宇很規矩的將身子偏向一側,給齊三生讓出一條道來。他對齊三生的突然發難並不覺得唐突,也沒有任何的微詞和不悅,「可你姓齊,身上流著齊家的血液。你是齊家的長子長孫,華夏第一政治世家齊家的唯一繼承人,這點永遠無法改變,也不會改變。」
端木擎宇與所有上得了檯面的上海大少一樣都百思不得其解,私下裡也常常討論,齊家大少齊三生三年前與齊家決裂脫離齊家至今還是大家討論最多的話題。他們都不懂,為什麼齊三生會為了一個隨處可見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放棄無數人垂涎的權力和地位?為什麼按照家族意志一步步發展,不出意外三十年之內便能進入中央最高核心層的齊家大少會心甘情願的做一個庶人?
齊三生,他可是所有人包括中央大佬都看好的當仁不讓的齊家繼承人,未來核心領導人的強有力競爭者!
「姓齊又如何?百家姓五百餘姓氏,齊姓高居第八十七位,天下間姓齊的人沒有億數,也有千萬。你們都羨慕垂涎齊家少爺這個身份,唯獨我卻不屑!第一政治世家又如何,保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保不了自己的親人,算得什麼第一!」齊三生微怒道,隨之而生的便是一股天生的威儀,較之端木擎宇的跋扈氣焰,更讓人忌憚,「至於什麼繼承人,齊家子侄有十幾人,有心計有手段有能力者比比皆是,齊家熏陶出來的哪個不是狼子野心的政客?不缺我一人。再者,有齊家老太爺在,有他在,誰作為繼承人上位還不是一樣,還不都是個傀儡?」
齊三生雖已經離開齊家三年,但舉手投足間展露的威儀仍是一個政治世家半個世紀的積澱。
端木擎宇聽著齊三生一番頗為大逆不道的話,覺得后脊有些發涼,不敢隨意接話。雖說他在上海橫行無忌,但是卻絕沒有敢對經營上海大半個世紀的齊家指指點點道其不是的膽量,即便是他的義父,以瘋魔著稱行事風格無所顧忌的端木瑾瑜也從沒說過齊家的半個不好不對不是。
齊家的勢力,早已滲透進南方政壇的各個角落。而上海,則是齊家的根基。華夏政壇曾發生過一件在政壇內部引起過軒然大波但沒有上過任何媒體只在小範圍內傳播的事件,曾有個政治局常委試圖在上海政壇安插一位親信,由點及面,試圖打破齊家對上海政局的壟斷。但最終的結局卻是被安插進來那位官員還未上任便被平調到異地,而那位政治局常委則在兩年後的黨代會上黯然下台。齊家的權勢和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我想你來南京除了是聽從端木瑾瑜的安排之外,還有其他事情吧。你儘管說便是了。」齊三生拿著《權力意志》再次回到櫃檯里坐下,卻沒有翻書,而是將《權力意志》放在櫃檯上。
「果然是什麼事都瞞不了你。」端木擎宇訕然一笑,以前別人說他不如齊家的那位大少,他還有些不服氣,只是認為自己的出身不如齊三生罷了,現在看來,兩人相差的,除了出身,氣場,還要很多其他方面。
「老爺子說他有些想你了。」
齊三生端起茶杯的手懸在空中微微停滯,隨即又很自然的將茶杯遞嘴邊,淡淡道,「他有沒有讓你帶話來?」
「沒有。」端木擎宇乾脆道。
「當真沒有?要不等端木瑾瑜來南京了我親自問他?」齊三生盯著端木擎宇一字一頓道。
「他說,玩夠了,就回去。」端木擎宇無奈道,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義父要將這個任務交給他了,一句簡單的話,六個字,卻難以說出口。
「義父交代了,如果你有什麼吩咐和指示,要無條件遵從。」端木擎宇接著道,他可不想上一句話惹惱了齊家大少,讓自己成為替罪羔羊,那時便真的是連義父也救不了他了。
「你們的事我不管。再說我也不敢對端木瑾瑜和你端木擎宇有什麼指示和吩咐,誰不知道你們父子倆是瑕疵必報的主。我還想在南京安慰的過日子,得罪不起你們。」齊三生突然笑道,有幾分玩笑的意味。
「不敢。」端木擎宇也笑道,有幾分戲謔,卻也有幾分真實。
「你不敢?端木擎宇,我問你一個問題。」齊三生眼神晃動。
端木擎宇點點頭,覺得有趣,「你問。」
「如果我沒有齊家的那層身份,只是個一般的少爺,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此時的齊三生斯文儒雅的氣質褪去,更像個城府深厚老奸巨猾的政客。
端木擎宇爽快的點頭,笑道,「不是很想,而是會做。」
「果然是得了端木瑾瑜的精髓。」齊三生看著當年唯一一個能夠與他並駕齊驅的端木擎宇,繼續道,「現在了?還想殺我嗎?」
「不想。」端木擎宇搖搖頭,「因為你現在對我沒有威脅了。我只殺對我有威脅的人。」
「那我得謝謝你了。同時我也要同情一下齊家的下一個繼承人了。哈哈。」齊三生戲謔道。
端木擎宇聳聳肩,不置可否。
「你不想知道我來南京還有其他什麼事?」端木擎宇試探道,他自始至終都不相信面前的這位齊家大少會真心拋棄唾手可得的權力和地位。
齊三生好似看透了端木擎宇的心思,搖搖頭,「有齊家摻和的事,我不關心。」
端木擎宇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齊三生卻是話鋒一轉,「你這麼關心我,怎麼不擔心一下你自己?我以前在齊家可是聽過一些不少關於端木瑾瑜的秘密。你比我可也好不到哪去。」
「嗯?我有什麼好擔心的?」端木擎宇無所謂道。
「我可是聽說端木瑾瑜還有個從沒現過身的女兒。端木瑾瑜的脾氣想必你比誰都要了解,人家都媳婦熬成婆了,端木瑾瑜卻從沒說過你的繼承人的地位。你說,你該不該為自己擔憂一下?」
「這算不得什麼秘密。」端木擎宇答非所問,面色卻有些許微妙的變化。
齊三生看在眼裡,卻點到為止,不再激將。站起身來,「你好不容易來我這間陋室,又是久違重逢。我這主人一沒給你看座,二沒上茶,中午又沒有豐盛的午宴款待你,很不厚道是不?就把這本書送給你賠個不是吧。」
齊三生指了指櫃檯上的《權力意志》,淡然笑道。
被下了逐客令的端木擎宇也不覺得折了面子,爽快地將書收起來,「齊少的厚意我領了。不送。」
齊三生點頭一笑,目送著端木擎宇走出書店。回到櫃檯,拿起合上的書本,翻開繼續閱讀。
這是《晉書。嵇康傳》篇章,齊三生已經細心看了不下三十遍,倒背如流。
《嵇康傳》開篇道:「嵇康,字叔夜......身長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風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為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恬靜寡慾,含垢匿瑕,寬簡有大量。」
齊三生對於這位他嚮往希冀此生卻做不了的一千多年前的嵇康則有如此評價,「叔夜之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挺如松,勁如竹,堅如石,傲如山,潔如玉,清如冰。當真性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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