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爹——」胡鵬程被胡大人的口水洗禮了一通,不僅沒躲,反而直愣愣地抬起頭,低聲道:「順哥兒他……是瑞王府世子。」
胡大人一愣,「什麼順哥兒?」
「就是原本寄住在孟捕頭家的順哥兒啊,」胡鵬程都有些急了,「你先前不是總把他掛在嘴邊,說我不如人家么?」現在說起來,還真是樣樣不如人。胡鵬程頓時有些泄氣。
「啊——」胡大人這才反應過來,爾後頓時抽了一口冷氣,明白了,「這就難怪了。我就覺得不對勁,老孟雖說驍勇,可背後沒有人,怎麼能升得這麼快。」他剛剛得到消息,再過陣子,恐怕孟學良就要升了。雖說他戰功不小,可這升遷的速度也的確是有點嚇人,大傢伙兒私底下都在議論他到底搭上了什麼門路,可誰也不敢往那上頭想。瑞王爺是什麼人?那可是當今聖上嫡親的弟弟,有他在後頭撐腰,這孟家兄弟將來的前途可真是不可限量。
「別跟你娘說,」胡大人琢磨了一會兒,悄聲朝胡鵬程叮囑道。他心裡頭可清楚自己夫人的性子,若是被她曉得孟家與瑞王府有交情,保准得巴上去,到時候反倒讓孟家人難做,他也沒臉去見孟學良了。
胡鵬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待回了屋,他回憶起自己母親的種種舉動,忽然有些懷疑這事兒她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孟家人所乘坐的馬車還未到昌州,竟又有旨意下來,雪爹被提拔成了武略將軍,要趕赴京城任職。一家人都傻了。
就連孟老太太都有點不安,悄悄拉了兩個兒子在一旁低聲問:「大郎這官升得是不是太快了,不會有人眼紅,暗地裡下絆子吧。」
孟二郎哈哈直笑,得意道:「娘,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別看大哥平日里不聲不響好像個悶嘴葫蘆,在軍營里他可是個人物,上上下下誰不服他。別說咱們在京城裡有人罩著,就算沒人,大哥也照樣陞官。」
「什麼有人罩著不罩著,」孟老太太有些生氣,「順哥兒才多大,這得費多少力氣才能護著你們。他是個講情誼的孩子,我們卻不能仗著自己施過恩就要求他做這個做那個,好好的把感情都給磨掉了。」
「娘,我們是那種人嗎?不說我,就連大哥都沒給順哥兒寫過信提過軍營里的事,是那孩子自己非要來幫忙,不動聲色地就把上下給打通了。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反正我和大哥事先一定消息也沒有。」孟二郎抱著胳膊道:「要不,等去了京城,見了順哥兒,您親自去問他。」
孟老太太依舊有些不信,狐疑地朝大兒子看去。
孟學良也無奈地道:「二弟說的是實話,這事兒我真不知道。」
孟老太太這才作罷,罷了臉上又露出感動的神色,「順哥兒那孩子實在重情重義。」
「可不是,」孟二郎又忍不住插話,「跟著沾光的也不止大哥和我,黑風寨的那些兄弟不是也都混上了一官半職。」
孟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狠狠道:「你住嘴,等去了京里,好好地去謝謝順哥兒。」說罷,嫌惡地朝他二人揮了揮手,走了。
因雪爹和二叔都要趕去京城,實在沒法子護送孟家人進京,無奈之下只得在昌州雇了幾個人來護送家眷。京城天高路遠,馬車裡又坐的都是老人小孩,所以這一路走得極慢,足足費了二十來天才終於看到了京城的大門。
「到了——」自從聽說今天就能到,阿初一直都處於亢奮狀態,每隔幾分鐘就要忍不住掀開車帘子往外看,待終於瞅見遠處巍峨聳立的城牆,阿初終於忍不住興奮地高聲喚起來,「小雪姐,我們到京城了。你快出來看看!」
許攸「哦」了一聲,也準備學著他的樣子從窗口探出腦袋,結果剛剛動了動就被孟老太太給拉住了,「小雪別聽阿初的,他是男孩子,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可是個姑娘家,怎麼能這麼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
「我不是穿了男裝嗎?」許攸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小聲辯解道,孟老太太最近有點反常,以前在雲州的時候,她從來都不管這些,還總說女孩子要活潑些才好,可自從定下了要來京城,她便開始叫她規矩,張口閉口就是「女孩子要嫻靜,要文雅……」,許攸很不能適應,索性便把雪爹的衣服找了一套出來,稍稍一修,自己給套上了。
孟老太太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娘,我想下去。」阿初蠢蠢欲動地想下馬車,被二嬸一把拽住,把眼睛一橫,喝止道:「別胡鬧,以為這裡還是雲州呢?」
阿初被她一拽,立刻求救地朝孟老太太看過去,眼巴巴地喚了一聲「阿婆——」,孟老太太沉著臉朝他搖頭。阿初無奈,只得氣鼓鼓地坐回了遠處。許攸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地勸慰他,「沒事兒,京城裡頭更熱鬧。」
馬車越走越近,眼看著就到了城門口,外頭忽然傳來陣陣喧鬧,阿初哪裡忍得住,不待孟老太太阻止他就已經掀開帘子往外探看,爾後眼睛忽然一亮,扯著嗓子大喊起來,「爹,大伯,我們在這裡——」
是雪爹和二叔來接他們了!一家人頓時喜出望外,阿初更是高興得直跳,不待馬車停穩就麻利地跳了下去,撒開腿朝前頭奔過去,一把衝進孟二叔的懷裡。
「你們怎麼親自過來了。」孟老太太心裡頭挺高興,嘴都快合不攏了,卻還故意作出責備的語氣,「不是說差事挺忙的?你們兄弟倆剛進京,都還沒站穩呢,怎麼好這麼請假出來。」她說話時,又不安地朝城門口瞟了兩眼,小聲問:「前頭是怎麼了?」
孟二叔立刻壓低了嗓門小聲道:「小聲點兒!」他朝四周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注意到自己,這才悄悄地解釋道:「是齊王殿下要出城,被人給攔了,正鬧著呢。」
許攸聞言頓覺意外。齊王是什麼性子,那可真正地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真要橫起來,就連瑞王爺也不一定攔得住,居然有人膽敢來攔他,一會兒要真在城門口鬧起來,今兒估計得出大事。
不過,就雪爹和孟二叔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也不像是要出大事的模樣,尤其是二叔,他嘴角一直勾著,帶著一股子壞壞的笑,幸災樂禍的樣子。
孟老太太也有些意外,「齊王?是不是早些年去接順哥兒回京的那個俊俏後生?那孩子長得那個叫俊!我這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那麼俊的後生。他幹啥事了,怎麼被人給攔了?」
阿初也睜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孟二叔,滿懷期待地等著他解釋。不過孟二叔只是尷尬地咳了兩聲,求助地朝雪爹看去,雪爹半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孟二叔於是就「嘿嘿」地笑,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為難地道:「這個么,回頭我再說給你們聽。」
許攸立刻就猜到這裡頭有什麼蹊蹺,她正胡思亂想著,城門口忽然衝出一列騎兵,齊王殿下陰沉著臉怒氣沖沖地沖了出來,飛快地消失在官道的盡頭,揚起一片黃土。
「咦——」孟二叔發出一聲驚嘆,有些意外地小聲嘀咕,「居然真走了?那麼漂亮的小姑娘都沒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