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村災星
漫天的沙塵瘋狂捲起,遮蔽了血色的蒼穹,羅龍羽無力的躺在沙土中,目光迷離,全身火辣辣的痛,他吃力的睜著眼,眼眸深處有血光閃爍,但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淵般的黑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的記憶在吳佳斌血染黃沙的那一刻便模糊了,現在他恢復了意識,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直升機的轟鳴聲不斷在耳邊縈繞著,模糊間他看到有幾個黑影從天空中飛過,正是直升機,幾道身影從直升機上跳下,落在了自己身邊……
「找到了,看樣子沒什麼大礙,只是第一次爆發出太大力量,有些消耗過大。」
「嗯,那就好,帶回去吧,讓上面處理吧,其餘時間交給部隊,他們會處理妥善的。」
恍惚間聽到幾句簡短的對話,羅龍羽便被抬了起來,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最終……還是逃不過宿命么……殭屍……這麼多年了我最終還是變成了殭屍……」羅龍羽心裡苦澀的一笑,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剎那,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些他不願意回想的記憶,此時卻不受控制的紛紛涌了出來……
山間溪流的聲音叮咚作響,夕陽的余曦灑落在一片山巒起伏間,伴隨著略帶寒意的山風,讓這片原本就靜謐的山林愈發的幽靜,在溪流旁,一個衣著髒兮兮的小男孩將自己打著許多補丁的書包放在石頭上,繼而爬上一棵大樹,取下了一根竹竿,那是一根魚竿,不過很明顯是自製的。
小男孩拿著魚竿,獨自一人坐在溪流邊,熟練的挖出蚯蚓,開始釣魚,一切顯得非常平常。
也有其他同齡孩子背著書包從小男孩身後走過,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卻沒有一人願意接近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也習以為常,靜靜地釣著自己的魚,擦了把鼻涕,十分的專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同齡孩子都已經回到了家中,但是小男孩還是坐在原地,今天的運氣似乎有些不太好,直到現在也沒有一條魚上鉤,忍著飢餓,小男孩繼續耐心的等著。
就在這時,一陣自行車的聲音在小男孩身後戛然而止,緊接著傳來一個老人的叫喊聲:「哎!龍羽!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釣魚呢,走,回家吃飯了!」
羅龍羽扭過頭去,看到那個衣著樸素,推著二八大杠的老人,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道:「村長爺爺,我的魚快釣上來了。」
「你這孩子,都啥時候了還釣魚,趕緊回家吃飯,快點。」村長放好自行車,上前拉起了羅龍羽,拾起了羅龍羽的書包,就好像帶著自己孫子一樣,載著羅龍羽回家,連羅龍羽放魚竿的機會都沒給羅龍羽。
羅龍羽住在一個小山村裡,也是出了名的貧困區,上個小學都要走幾公里的崎嶇山路,而羅龍羽無父無母,兩年前,在羅龍羽四歲的時候,唯一的爺爺也因病去世了,羅龍羽記得很清楚,那天自己家的小破屋外圍了好多人,卻沒有幾個敢進來,只有村長爺爺和幾個壯年進了屋。
村長和爺爺在房間里說了好久的話,羅龍羽一個人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死到底是什麼,很久之後村長才眼睛發紅的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把羅龍羽叫了過去,揉了揉羅龍羽的腦袋,聲音沙啞道:「孩子,去看看你爺爺。」
羅龍羽一雙明亮的大眼看了看村長,不明所以的走進了房間。
房間的光線很暗,昏黃的燈泡無力的照耀著,爺爺躺在炕上,看著羅龍羽進來,一雙深陷眼眶的眼睛頓時閃出一絲光彩,枯瘦的手掌伸出來,握著羅龍羽的小手,一雙渾濁的眼睛老淚縱橫,目光中儘是不舍與擔憂。
爺爺吃力的張著嘴,聲音低沉而沙啞:「孫子啊……我的孫子,我死了,你可咋辦啊,爺爺咋放的下你,你以後要聽話,好好念書,以後要……要……」老人說著說著便發不出聲音了,嘴唇一開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雙眼睛也慢慢失去了光彩,卻沒有閉上……
四歲的小龍羽還傻乎乎的看著爺爺,村長這時走了進來,看到羅龍羽輕輕搖著老人,忍不住上來按住了羅龍羽。
羅龍羽扭頭看著村長,道:「我爺爺咋了,咋睜著眼睛睡著了。」
直到過了一個冬天,羅龍羽才從一個小夥伴口中知道了什麼是死,那天下著小雨,羅龍羽和一個同村的小夥伴在一個山洞裡避雨,羅龍羽看到了一具兔子的屍體,兩隻眼睛瞪得大大,頓時說道:「你快看,這隻兔子睡著了,睜著眼睛睡著了。」
小夥伴看了一眼,頓時哈哈笑道:「你個傻子,那兔子死了,不是睡著了。」
「死了?什麼是死了?」羅龍羽不明所以。
「嗯……」小夥伴考慮了一下,道:「死了就是沒有了。」
「沒有了?可兔子明明在這裡啊。」羅龍羽撓了撓頭。
小夥伴上前踢了兔子屍體一腳,說:「你看,兔子一動不動吧,這就是死了,雖然還能看見,但你怎麼也叫不醒了,不會說話,不會動,也不會跑了。」
羅龍羽看著被小夥伴踢到一邊的兔子屍體,突然想起了自己爺爺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時候,於是問道:「那我爺爺呢?我爺爺也是睜著眼睛睡著了。」
「哈哈哈,你爺爺都死了。」小夥伴又被逗笑了。
羅龍羽愣在了那裡,許久才說道:「死了?我爺爺……沒有了?可是村長爺爺告訴我,我爺爺只是出遠門了。」
「村長爺爺騙你呢,你爺爺就埋在咱們後山,我還去過那裡玩,最後還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頓。」小夥伴心有餘悸的揉著屁股。
正說著,一陣呼喊聲從遠處傳來,小夥伴仔細一聽,頓時興高采烈道:「傻子,我媽來了。」說完沖洞外大聲喊道:「媽!媽!我在這裡!」
不多時一個婦女撐著雨傘急切的跑了過來,不斷的說著:「你這孩子,玩也不看看時間,看著快下雨了還要出來玩,看來明年怎麼也要把你送到學校里去了……喲,龍羽也在啊。」
「嬸。」羅龍羽連忙叫著。
婦女看著羅龍羽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下意識的把自己孩子拉到自己身邊,似乎羅龍羽有什麼傳染病似得,擠出一絲笑意道:「龍羽啊,你也別玩的太晚,趕緊回家,村長在找你呢。」說著不由分說的將自己孩子拉扯走了。
在他們走出山洞,羅龍羽依稀聽到那婦女低聲呵斥著:「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和那孩子玩,他家裡人有傳染病的。」
「我看龍羽也沒事啊。」小夥伴不解的說著。
婦女一巴掌拍在小夥伴的後腦勺,怒斥道:「你再犟嘴,回去讓你爸好好收拾你!」
看著小夥伴和他媽消失在小雨淅瀝的山路上,羅龍羽慢慢坐了下來,想起小夥伴的話,喃喃自語道:「爺爺死了……爺爺沒有了……」不知為何,羅龍羽幼小的心靈突然一陣疼痛,他感覺到了一陣恐慌,爺爺沒有了,爺爺永遠不會回來了。
一臉獃滯的羅龍羽走在泥濘的山路上,任憑雨水打濕自己瘦弱的身子,他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此刻他滿腦子都是爺爺沒有了,自己成為了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村長家門口,小木門緊閉著,自從爺爺死後,村長就收留了自己,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村長老伴十分嫌棄自己,就好像村子里那些大人一樣。
羅龍羽伸手準備推門,但是就在這一刻,一陣吵鬧聲從屋子裡傳來。
「你還真要去找那小怪物啊,我就想不明白了,羅老頭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他家那傳染病你不知道啊?一家人都死絕了!你是不是想讓咱家也死絕了!」這是村長老伴的聲音。
「你個糟心娘們!會不會說話,龍羽那麼小,你就忍心讓孩子自生自滅?你的心被狗吃了是不是,去去去!裡面呆著去,再胡說八道老子揍你!」村長爺爺的怒吼聲傳來。
聽著裡面的吵鬧聲,羅龍羽沾滿泥漿的小臉露出一絲黯然,準備推門的手緩緩放了下來,扭頭走進了雨里,可是這麼小的孩子又能走到哪裡呢?
憑著感覺,羅龍羽來到了自己曾經的家,那原本破爛的土房現在已經變成了危房,緊鎖的小木門因為牆壁的傾斜已經損壞,露出了一人寬的縫隙,裡面黑乎乎的,彷彿魔鬼的嘴巴般,對於每個小孩子來說,這種黑都是恐怖的。
不過羅龍羽此時卻沒有感覺到恐懼,反而有種親切,他走進屋子,借著從破破爛爛的屋頂滲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摸進了房間,蜷縮在了已經陷下去的炕上,他還記得,曾經每次睡覺前自己就喜歡在炕上跳來跳去,爺爺則笑呵呵的看著自己,有時候會借著燈光給自己縫補衣服。
每當冬天的時候,這張炕總被爺爺燒的暖暖和和的,躺著被窩裡都有些燙屁股,自己每次睡覺都是四仰八叉的,爺爺時常會給自己蓋好被子……
小龍羽越想心裡越難受,忍不住低泣起來,嘴裡不斷叫著:「爺爺……爺爺……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龍羽好想你……」
黑暗中,小龍羽的低泣聲越來越微弱,令人心碎,在迷迷糊糊中,小龍羽看到了一束光芒,自己爺爺枯瘦的身影出現,緩緩的抱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