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爭吵出人命
那個工人不停跟柳媛道歉,一直鞠躬,一直說對不起,態度很謙卑,搓著手彎著腰,一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樣子。
柳媛心疼新衣服第一天穿,搞成這樣子也沒法繼續穿了,再看看那人沒出息的樣兒,氣就是消不了。
她不依不饒吼道:「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啊?你知道我這身衣服多少錢嗎?你就往上撞?」
工人頭垂得更低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我配給您……」
「你賠?你賠得起嗎?把你賣了也不如我這一身衣服值錢!」
兩人在這裡爭吵,引來不少人圍觀,周圍幹活的,監工的,基本上聽見俺動靜全圍上來了。
那個工人可憐的不行,看樣子就差給柳媛跪下了,柳媛始終咄咄逼人,說什麼都不行,態度一直很尖銳。
手推車就倒在旁邊,工人站在那,看著車子里倒出去的水泥,又看看柳媛弄髒了的衣服,忽然抬頭挺胸,變了態度。
柳媛被他這一弄,忍不住就安靜了,她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工人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一步步上前,腳底下踩著淌了一地的水泥,走到柳媛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了。
雙膝就這麼跪在髒兮兮的水泥里,撲哧一聲。
水泥被他壓出兩個坑。
柳媛愣了一下,神色略有驚恐,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麼?」
他這一跪,倒顯得她好像欺負人一樣,她就是覺得生氣,罵兩句而已。
工人直挺挺跪在她面前,說了句:「我知道我沒錢,賠不起,我給您擦擦,只求您別這麼逼我了,我們窮工人,賺不了多少錢,可我們也是有尊嚴的。」
他說著,彎下腰真的就去給柳媛擦拭衣服上的泥污。
其實不碰的話,乾洗還是有機會補救的,但這是水泥,擦了反而更難清理。
柳媛第一反應就是甩開他。
她下意識就抬起腳一踹,本意只是想把人弄走就好,結果壞就壞在兩人都在一個平台邊緣上,這是個半成品的陽台,還沒封邊。
柳媛這一踹,那個工人失去平衡,伸手想要在旁邊扶一下,可那邊空蕩蕩的哪有東西給他扶著。
他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柳媛面前,整個人像個風箏一樣掉了下去。
所有人,包括柳媛都愣住了,呆若木雞,看著眼前這一幕,完全沒法相信。
直到樓下傳來重物墜地的悶聲響,緊接著有人尖叫一聲,這邊才有人反應過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工人墜樓啦!」
這一聲喊叫就像喚醒了一群睡夢中的人,緊接著所有人全都一擁而上,跑到平台邊緣去往下看。
樓下,那個工人躺在一坨水泥里,身下一灘血跡染的那坨水泥變了顏色,令人寒毛直豎的紅褐色,水泥被他掉下來的慣性砸的像一朵花一樣綻開,濺的到處都是,旁邊好多人身上都被波及。
那些人看到有人墜樓,受到的衝擊比樓上的人更嚴重。
直面死亡。
最受刺激的其實還是柳媛。
她不明白,不過就是碰了一下,人怎麼就掉下去了呢?她也沒用力啊!
一定是碰瓷的!一定是故意的!因為賠不起,就碰瓷,就讓她背上殺人的罪名,一定是這樣!
不行,她不能成為殺人犯,那樣她的大好前途就毀了。
柳媛覺得嘴裡發乾,心慌的不行,轉身想跑,她看著樓下那一坨就想嘔吐。
可一轉身她就被人抓住了,有人大喊:「是她把人踹下樓的,大家不要讓這個殺人犯跑了,快報警!」
柳媛拚命掙扎:「放開我,我不是殺人犯,不是我讓他掉下去的,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你們放開我……」
然而並沒有用。
這群人都是工人,力氣大得很,柳媛掙不脫。
剛剛那個掉下去的工人謙卑沒有尊嚴的樣子他們全都看在眼裡,這對他們來說是感同身受的侮辱,有錢人對他們這些社會底層人士最大的鄙視。
羞辱就算了,還要要人命,這已經不是觸犯底線的問題了,這次觸犯的是人性。
誰肯放過她,柳媛已經觸犯眾怒了。
她被控制著,警車來的不算慢,可他們來到的時候,柳媛還是已經被撕扯的不成樣子。
披頭散髮,臉上還有幾條傷痕,衣服也都撕破了,狼狽的不行,這些人顯然將柳媛當作泄憤工具了,把仇富心理在她身上發泄了一下。
這還是有人控場的結果,要是沒人攔著,柳媛這會兒是不是有命留著都不好說。
警察來問了情況,看了現場,一系列工作走過程序之後,把柳媛帶走了。
直到這個時候,柳媛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不是她殺的人,不管她的事兒,可是誰理會她?
所有人都看見是因為她踹了那個工人一腳,他才掉下去的,認證太多了,就算沒有監控,眾口一詞的情況之下,柳媛被定罪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總不能一個人作偽證,一群人也作偽證吧?
而且事發後有人第一時間用手機拍了視頻,雖然不能作為第一證據,倒也能起到輔助作用。
直到柳媛被警車帶走,底下的人開始處理工人的屍體,顧微揚才重新出現。
這件事,很快就會上熱搜,而且還是社會敏感話題,有錢人和窮人的衝突,社會金字塔頂端和最底層的對立。
然後柳媛的所作所為很快就會在百姓中激起民憤,想要平息這件事,就得有人出來祭旗。
作為始作俑者……
顧微揚眸子里都是陰鷙狠戾的神色,臉上蒙著一層灰黑的霧氣,整個人都好像是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女,帶著滿身的怨氣,來討債復仇。
這不過是剛開始而已,柳媛,當年你對我做的,現在你也應該嘗嘗滋味了。
她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悄無聲息轉身離去,彷彿從來沒出現在這裡過。
樓下摔死的那個工人的屍體已經被收走了,顧微揚離開工地,上了車直接開走,一路離開了江城,去了鄰市。
她的包里,帶著一封遺囑,和一張銀行卡。
根據一張字條上的地址,顧微揚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停在一家小工廠門前,請門衛叫了一個中年人出來。
「張博,我是顧微揚,江城億星集團總裁秘書,今天招你來,是受你父親的委託,轉交給你一些東西。」
她把遺囑遞過去。
叫張博的中年人打開信封,在看到那歪歪扭扭遺囑兩個字的瞬間眼圈就紅了,泛起濕潤。
「他還是……」
顧微揚心裡也不好受,可臉上還能保持冷靜,努力裝作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樣子點了點頭。
「去了?」張博有些不相信這是事實,一定要得到一個準話。
顧微揚本來不想說的,於心不忍,可與其讓人抱著虛無的希望,還不如狠心給一個準話。
「嗯,令尊從工地上墜樓,摔了一跤,沒救回來。老人家沒受多大痛苦,走得很安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一家三口。」
其他的都在遺囑里說了,用不著顧微揚廢話。
張博捏著遺囑,始終沒有勇氣從開頭兩個字往後看下去,他已經看不清了,眼淚糊了滿眼,吧嗒吧嗒掉在信紙上,很快濕了一片。
顧微揚抽了紙巾遞給他,沒說話,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極力壓抑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看著不落忍。
張博哽咽著說了聲謝謝接過紙,哭的更狠了,顧微揚只能不停給他送紙過去,聽著他一邊哭一邊說,老父親查出癌症,但是一直拒絕治療,說是不想拖累孩子們。
他和妻子一直在努力攢錢,爭取存夠手術費用,讓父親去住院,多活一年是一年,現在費用已經湊得差不多了,結果父親卻……
張博道:「我知道,其實他一直都想自我了斷,不給我們添麻煩,這次他在工地上出事,不怪你們。」
儘管如此,顧微揚還是說:「對不起。」
她是該說對不起,她利用了一個老人最後的善良。
那個工地上墜樓的工人,就是之前顧微揚來蓮花村做動員工作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家徒四壁的老人。
當時她就知道了老人的情況,察覺到他有想要自盡的想法的時候,當時就想到這麼一出計策。
那時候顧微揚也沒避著榮景賢,當著他的面,問老人願不願意用這條命再最後幫她一個忙,事成之後她會給他的子孫一大筆錢作為補償。
老人聽完她的計劃當場答應下來,死了就不用拖累孩子們了,還能再賺一筆錢,他很樂意幫忙。
那時候榮景賢就沒說話,也沒攔著她,直到出來以後……
顧微揚忽然釋然了,她想大概她明白了兩人之間生出隔閡感的原因。
她表現的太過陰暗狠心,榮景賢大概接受不了這樣的她吧。
也好,早晚要離開的,讓他死心,她也能安心一些。
顧微揚掏出銀行卡遞給張博,卻謊稱這是老人留給張博最後的積蓄。她怕不這樣說的話,張博不肯收下這筆錢。
「都是老人家的心意,這筆錢好好留著,用在有用的地方。」
張博哭著接過銀行卡,點點頭,彷彿那張卡有千斤重。
安排完這些事,顧微揚立刻啟程往回走,至於老人的後事,張博自己會回來安排的,不用她操心,那是人家的家事。
回去后,顧微揚就接到通知,榮景賢讓她去辦公室一趟。
顧微揚敲門進去的時候,榮景賢正沉著臉坐在桌子後面,氣氛不算很好,甚至有些沉悶,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是我安排的。」顧微揚乾脆先挑起話題,這種時候,榮景賢讓她過來,除了柳媛的事不會有別的原因了。
榮景賢盯著她的目光很陌生,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好像充滿防備,這樣陌生的目光讓顧微揚心底一陣涼意泛上來,臉上再也掛不住勉強的笑意。
「為什麼要這樣做?」
榮景賢對柳媛雖說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好歹也是曾經談過戀愛的人,他沒想到顧微揚會動手這麼快,甚至都沒來得及干涉,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甚至顧微揚做的非常狠絕,基本上柳媛這次掉坑掉的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榮景賢就算想要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出手幫忙都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