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准你走(六千字)
清清溪水,潺潺流過,細細涓涓。
她跨著步子上了岸,視線里,琊照撫著重傷的伊玖月,步履蹣跚而來。
桔梗邁開了腳步,跑了過去,望著伊玖月的傷勢,喉嚨酸澀得說不出話。「你.........你,你疼不疼?」哽咽了一會兒,她才吐露出這幾個字。
爽朗清逸的笑在伊玖月的臉龐蕩漾開來,他敲了一下桔梗的頭,動作親昵。「傻丫頭,我不疼。」這一聲傻丫頭,不知灌進了多少的寵溺。
可他雖說她傻,她卻覺得內心湧上了几絲甜蜜。這樣的溫情,別樣的,卻扣如心弦。
她總是覺得他很熟悉,有一種壓迫著她的感覺。可是究竟是怎樣的熟悉,她卻又無從說起。
簡便的農舍里,有兩件乾淨的屋子。房檐之下,住下了他們三個人。因為其中有兩個人身負重傷,琊照身體無礙,便扛下了照顧他們的任務。採藥,熬藥,生火,燒飯都被琊照
是一一攬下了。
屋子內,時常會灌入強風,可是屋子裡的暖意,確實如何,也驅散不開。
這些天來,桔梗最害怕的,便是進入睡夢中了。糾纏不休的夢魘里,總是會出現哪些可怕的場景。火海,葯碗,一一瀰漫在眼前。
「做噩夢了?」睜開眼,伊玖月坐在塌邊,雙眸中,吐露出點點關心。
「沒,沒有。」桔梗搖頭,否認。這些事,其實她自己早就想要忘記了,卻也無法忘掉!
伊玖月的手,暖暖的,很貼心。他縛住了桔梗的胳膊,只是輕輕挪動了一下,疼痛就令得桔梗抽了幾口涼氣。伊玖月瞧著桔梗這痛苦的樣子,眉心斂起,道:「你先忍著點,我
幫你把手接回去,否則你的手,就真的是廢了。」
這動彈一下都疼得胳膊,是十六夜親手擰斷的。多麼地,無情而決絕。
已經有過了那樣的經歷,其實只是斷了手也不算什麼,比起被推下火海與被強行灌藥,都是小事吧。
「沒關係的,我不怕疼的。」她說著,接過了伊玖月遞過來的布,咬在口中。
她不怕疼得,從來都是不怕的,卻在遇上十六夜之後,特別的害怕。哪怕是十六夜賜予的小小傷口,都會疼得撕心裂肺,幾乎窒息。
伊玖月拽著她的胳膊,扳了一下,只聽骨節發出響聲,桔梗不由得扣緊了眼眸。這種隱隱的疼,真是快要了她的命。
空蕩的屋子裡,琊照出去採藥還沒有回來。望著那些碾好的草藥,伊玖月頓了頓,找來了一條黑布,掩住了自己的眼眸。「琊照不在,我,我就幫你包紮一下手吧。」
桔梗全身都是密集的汗水,望著伊玖月蒙住了雙眼,不經意的笑了。他還真的,是個正人君子,擔心著這種事。
「嗯,好。」桔梗應著,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解開了衣裳的腰帶,將外袍褪去。
潔白玉滑的嬌軀之上,香肩袒露,修長的雙臂白皙玉致,深陷的鎖骨妖魅惑心。紅色的肚兜遮著她的身軀,她表情有些怪異而尷尬,道:「可以,開始了。」說話的時候,她的
美貌糾了一下,不懂自己這是難為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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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玖月抓起了藥草,敷在她的手臂上。手指觸碰到她手軟的肌膚,心不自覺的一緊,熱血沸騰。幸而,他是遮住了眸子,若不然,桔梗的身子,定會讓他心神不定的吧。
手臂上包紮了一圈,他拿起了木棍,夾住她的手,又包紮了一圈。這是,為了讓她的手能夠完整的恢復。
桔梗此刻就坐在他身前,眼望著他順著下巴滴下的汗水,越加的覺得好笑,唇瓣自然的揚起,笑了:「這疼的人是我,怎麼我感覺,你比我還緊張?」可不是嗎,他所流出的汗
水,將衣衫都濕透了。
「當然了,我擔心你。」
笑容僵住,他的這句我擔心你,把桔梗的心弄得五味雜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感激。
「我們出去走走吧,這屋子裡悶得慌。」
「好。」桔梗將衣裳穿上,應著。
伊玖月像是擔心桔梗會走不穩似的,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認真而細心。「我,我自己能走。」桔梗詫然,這她傷的是手,不是腳,雖說這流了孩子傷害很大,她的身體倒不是很
差,走路還是可以的。
「還是我扶著你吧,看你這樣,估計一陣風都能把你吹倒了。」她沒有那麼沒用好吧,可是伊玖月這樣說,很是堅持,她無法反駁,便任他撫著自己,跟著他的腳步,在草海內游
走。
天邊,鍍上了一層金黃。彼時,夕陽西下,灑下了一層火紅,那樣的紅,簡直是像血一般的色澤,卻美得艷麗,鮮得動人。微風吹拂而過,香草的味道瀰漫在鼻息,這種大自然
的氣息,令得她身心一陣酣暢。
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想去細想,不願意去擔心。事實上,從來她都只想做一個簡單的人。
坐在草叢內,仰望著天際,看飛鳥劃過天邊,發出唧唧喳喳的鳴叫,舒適而親切,有一種,回到了家的念想。
她側過了看了看身旁,伊玖月不知何時走開了。
她在花海內捕尋著伊玖月的身影,望了好遠好遠,這才瞧見。
這個時候,伊玖月他,竟坐在一片花海中,拉著藤蔓,摘下了鮮花,一心一意的,在編花環。
他的那個樣子,認真而細心,似乎是馬虎一點兒,都不願意。
有些時候,感覺伊玖月挺木訥的,可他溫柔起來的樣子,真的就像溫暖的風一樣,讓人心底舒坦。
花環,毫無意外的,戴在了桔梗的頭上,花香四溢,芬芳怡人。「喜歡嗎?」伊玖月坐了下來,神情專註的說道。
花環下,她的長發,隨風飄起,一種凌亂的美態。她伸手碰了一下花環,扯著唇角,唇瓣浮現了一抹如同月牙般的笑,明眸紅唇,皓齒潔白勝雪。「很漂亮,我很喜歡。」說話
的時候,她握了一下拳頭。
這句話,在她收到十六夜給她的鳳凰朝日的時候說過。只是她太傻了,鳳凰朝日明明是用來了解她的生命的,她卻像一個傻子一樣,開心得無與倫比。
手腕上一緊,她的手抖了抖,一股鑽心的疼。她撩起了長袖,這才發覺,那日,隨著她摔下鳳凰祭壇而消失的鳳凰朝日,原來根本一直都束縛在她的手腕,從未消失過。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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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變得透明了,肉眼無法看到而已。
經過剛才,鳳凰朝日泛著光亮,若隱若現!
「這是鳳凰朝日,怎麼會還在你手上,它會吸取你的靈力的。」伊玖月的臉色,比桔梗還慌張。
他探著手過去,指尖觸碰到了鳳凰朝日,一股戾氣衝出,灼傷了他的手指。那碰到鳳凰朝日的手指,紅腫了起來,看起來十分嚴重。
「你別伸手過來了,鳳凰朝日,好像不接受你,我自己來取下,不然待會兒,小心你的手整個都被灼傷了。」桔梗避開了,不讓伊玖月繼續觸碰。
這鳳凰朝日,是最有靈性的東西,除去自己認定的人,都不會讓碰的。
桔梗握著鳳凰朝日,欲圖拔下來,豈料,剛觸及,鳳凰朝日便消失了!
她的心一緊,擔憂著。
她知道,鳳凰朝日不肯脫離她的手腕,也就是證明著,不會放棄洗凈她的世俗塵緣,以及所有的情愛,恨意,厭惡都好。想要將她凈化,可是她的心,並沒有被玷污,只是對十
六夜死了心而已。
鳳凰朝日,就是一枚不定時的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忽然冒出來,索取她的靈力,將她凈化,而後剝奪她的生命。
心底,忽地有些畏懼了。
從來,她都不曾想到過死,也不想死去。這便是,她對生命強烈的追求,所以鳳凰朝日才沒有辦法戰勝她的這種慾念,從而,才隱形起來了。
如此說來,今後,倘若她有了尋死的心理,不用她自己動手,或者任何人,鳳凰朝日都會在第一時刻索取了她的命脈。
「我不會死的,絕對不會。」桔梗望著手腕上消失的鳳凰朝日,呢喃自語。
的確如此,這一次,鳳凰朝日冒出來,也依舊沒能將她如何,她再一次壓制住了鳳凰朝日。
「桔梗,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有尋死的心態,一定要,你明白嗎?」伊玖月神情複雜的,望著桔梗,說著。他沒有辦法取下鳳凰朝日,世間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辦法取下來
。除非,鳳凰朝日將桔梗凈化后,才會自行脫離。所以,鳳凰朝日是對桔梗生命的威脅。
他擔心,他知道十六夜在找她,千方百計的。倘若,她再一次落入十六夜的手中,會受到怎樣的傷害。她,這樣的堅強,又能夠堅持多久。他好擔心,她的心,會被折磨得崩潰
掉。
「放心吧,我.......」她想告訴他,不用擔心,哪怕是天塌下來了,她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
話語還未完整,伊玖月便將她攬住,擁住了她。
她瞬間獃滯,整個人怔怔的,目楞著,雙手垂著,沒有去擁住伊玖月,也沒有推開他。這樣曖昧而親密的動作,她真的,有些亂了心緒。
「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勇敢的,活下去,不要放棄自己。」伊玖月的話,呢喃在而,縈繞久久,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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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水的眸,靈動有神,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當然,我只有這一世的性命,當然會好好活下去。」
可不是么,她是人類的樣子,與人類卻是不相同的。沒有靈魂,所以便沒了輪迴。生命一旦終結,便是永遠。
這樣的擁抱,沒有萌生的情愫,沒有盟然的心動。坦然而不失真實的,讓她感覺到著這雙手臂的人,存在感那麼地強烈。
如果時間停頓,也罷,她的心,像是被洗凈了,沒有那麼多地雜念,倒是沒有任何的紛擾擔憂。
臉頰上,一股溫熱蔓延而來。桔梗只感覺到,血液快速的衝上了腦袋,臉蛋一片酡紅。伊玖月他,這是,這是親吻了她的臉。緋紅,如同晚霞那般照人,她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伊玖月這樣的動作,讓她一陣心窒,不知該拒絕還是接受。
「玖月,你————」她頓了頓,喉嚨緊了緊,欲圖將他推開。
他的吻,毫無徵兆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時間,彷彿停滯在這一剎那。
遠處,狂風吹過,將野草壓下,站在高處的十六夜望著這一幕,眼瞳一片腥紅。
接受了,她接受了伊玖月的吻,動作那樣地自然,彷彿他們是天生就註定要在一起的一樣。
表情,彷彿冰凍,再無了先前會再次相見的興奮感。他攥著拳頭,恨不得衝上去將他們兩人分開。
「帝君,要不要,現在就去把他們抓過來。」侍從見了十六夜臉上那冰霜的神情,說話都有著畏懼,生怕他一個不對勁,便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唇角,浮現了一抹邪佞的笑意。「不用,你們都先下去,部署好一切,晚上在行動。」想著腦海里出現的畫面,他的笑意更加的凜然了。
桔梗,不要妄想能夠離開我,世間除了我,你再也不能愛其他男人。我不允許別人看到你的身子,碰到你的身體,甚至與你有一點點的親近舉動。可是,這些這些,你居然都犯
了,並且是在我的眼前。你讓我,情何以堪,讓我,如何坦然接受這一切?可能嗎?不可能!他的眼睛,望著遠處二人相擁的畫面,移不開視線。
那麼地痛恨!伊玖月的溫柔,她能夠接納,為何他百般的努力,無論怎樣,哪怕是見他一面,她都不願意。神情,眼神里,除了漠然,便是恨意,沒有絲毫的溫情,沒有一點愛
戀在裡面。她恨他,那樣鐵錚錚的事實。
伊玖月的吻,柔軟地,溫柔的,在她唇上小酌,隨後便離開。
他的唇瓣,溫度流了下來,久久徘徊,擾亂了桔梗的心緒。
沒有討厭,沒有抗拒。她是,有一點喜歡伊玖月的吧?伊玖月,像是她的守護者,無論什麼時候,都會來救她。撫平她內心的痛楚。
他會告訴她,不要難過!
他會在她失意難過的時候為她撫琴。會在她跳舞的時候,為她奉上美妙的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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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給她說笑話,儘管一點兒都不好笑。
他會正人君子的掩上眸子,為她包紮手臂。
他會心疼的說問她,你疼不疼。
他會關切地扶著她,儘管她能走,他依舊溫情。
他會跟她說,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她知道大恩不言謝,也知道欠了伊玖月太多太多。是緣,是債,終究是欠下了。謝謝,真的謝謝你,玖月,謝謝.........心底,十分感激又感動。
在這個讓她傷心的西國,讓她痛心的歲月里,是伊玖月,一次一次的陪伴著她,讓她慢慢的走過坎坷,遺忘傷痛。
她躺在他的腿上,安靜的閉上了眼睛,嗅著花香,感受著自然,不知何時,慢慢的進入了睡夢。似乎伊玖月在身邊,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夜高秋風。篝火照亮了四周的風景,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瞧見琊照和伊玖月坐在篝火前,烤著食物。
身上蓋著的,是伊玖月的白凈的長袍,長袍上,還彌留著伊玖月專屬的氣息。
琊照捧著一個罐子過來,放在了地面,捏著耳朵,口中說好燙好燙。「對了,這個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雞湯,很補的。我告訴了王爺你現在應該喝雞湯,王爺專門去打回來的。
」琊照一邊說著,揭開了罐子的蓋子。
雞湯的香味兒撲鼻而出,飄香四溢。
「謝謝。」桔梗望著雞湯,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她是害怕別人對她好的,她總覺得,別人的好,還不了,也還不清。
琊照拿來了一個小碗,倒出了雞湯,遞給桔梗。
桔梗抿了一口新鮮的雞湯,煙花飛舞的聲音傳入耳中。
抬頭間,視線里印出了大片燦爛的煙火。五顏六色,如同星星之火。絢爛美麗,顏色斐然。
可是,她的臉色,卻凝結而起,內心忽然緊張了起來。她撐著地面,站了起來,道:「玖月,琊照,我們快走。」
見二人的神情漠然,似乎是什麼都不明白。「此處是荒郊野外,飛竄出煙火,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煙花,是西國許多族人的暗號吧。」
桔梗的話,一語驚醒了伊玖月。是啊,他怎麼忘了,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讓桔梗看到漂亮的煙花罷了,哪裡想到這些。
桔梗眼眸掃了一個圈,嗅到了火焰的氣味兒,那是,火把燃燒的味道。
怎麼會如此大意,已經被包圍了。
可是,太蹊蹺了,此處明明如此荒僻,山形複雜,就算十六夜如此厲害,至少也要花上三天左右才能夠找到的。可是,僅僅呆了一天而已。
口中,蔓延著一股怪異的氣味兒。桔梗將碗內的雞湯倒在了地面,瞧著冒起來的白泡,雞湯內,竟然含了軟骨散。不可思議的看著琊照。「琊照,為什麼。」
「桔梗,你該知道,我喜歡王爺。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就算是這樣,琊照,我也會感謝你。謝謝你為我熬的雞湯,也謝謝你在我最危險的時候,肯救我。」終究是情愛釀出大禍,醋意,竟能惹出是非。只怕是,此刻,他們已經層層包圍了。「琊照,你快走吧,就算是你幫了十六夜,他也不會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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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究竟是怎樣的,難道她還不清楚么。真是又傻又天真啊,琊照,居然會被他矇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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