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口訣中的魔力
人在深度睡眠下,身體各器官都處於休眠狀態,只有潛意識在活動。
那段口訣,又是直接作用與他的大腦皮層。因此,張琅對於這段口訣的熟悉,就好像從小就開始背,幾十年不間斷一樣,達到了熟極而流的地步。
他手握著麥克風,平心靜氣,抑揚頓挫地緩緩朗誦。到後來,更是閉上了眼,全身心沉浸在昨夜夢中,那似幻似真的情境中,彷彿整個人,都融入到同樣的音律裡面。
口訣不短,足有半個多小時。
噹噹他念誦完整段口訣,卻感覺時間,好像只過了幾分鐘,身心一片輕鬆。
張琅徐徐睜開眼,看到真真眼神迷茫地坐在他的面前,還陷入在那音場之中,沒有清醒過來。看她的姿勢,坐得端端正正,如同小學生聽講,規規矩矩。
他也沒有開口,只是在細細回味剛才的那種奇怪感覺。
張琅自覺他已經盡量模仿了昨夜的那個聲音,但就在這種全身心投入的忘我之下,也只做到了三四分相似。也就是這三四分的相似程度,還是以他一個凡人的口中頌出,居然就給了他一種時間、空間不再存在的奇怪感覺,口訣威力,實在不可小覷。
而且,他在念誦口訣的時候,身心感到非常的寧靜鬆弛,無欲無剛。
這真的是魔功嗎?
他有些不敢肯定起來,就是道家無上真言,也不過如此吧!
「你念完了嗎?可是我怎麼覺得人好輕鬆,好像什麼煩惱都隨風而去,感到心裡好平靜……」陣陣這才恍惚地說道,「你在背誦的時候,初期還不感到什麼。但隨著你的感情越來越投入,我也覺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公寓里,而是置身在一處潺潺溪水之邊,嚀聽著大自然的呢喃耳語。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她的眼神逐漸清明,盯著張琅看了一小會兒,幾乎要把張琅看的心頭髮毛了,忽然跳起來,在房間里到處亂翻,情緒非常激動。
「讓開!別擋在這裡,出去出去!」真真粗暴地將他逐出房間。
張琅莫名其妙,就聽到真真翻箱倒櫃,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太神奇,太神奇了,我一定要學會!耳機,我那套orpheus哪去了?」
他聳了聳肩膀,敢情這位大小姐,是在找耳機。
他無意中看到牆上的掛鐘,一下跳了起來,不知不覺,已經是十點二十三分了!他還有一大堆快件沒有送出去呢,等這位小姐試完,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他想要就此離去,但又捨不得這個機會。口訣的威力他是嘗試到了,也正因為領受到了它的珍貴,他才更加捨不得。這一走,下次真真還讓不讓他上門,那就說不清了。畢竟,向這些大小姐,又太多娛樂的方式了,不見得還會對這段奇怪的口訣感興趣。
張琅焦慮地在客廳走來走去,而聽到真真歡呼一聲:「找到了找到了,原來在雜誌堆里。」
他探進頭,試探著叫了一聲:「真真小姐!」
「不要吵我!沒看我忙著呢!這麼神奇的口訣,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一定要學會,絕對要學會!」真真不雅觀地撅著臀,將一個電子管放大器,往音頻信號輸出口接,語氣中透露著興奮之色。
別說,真真很有些語言天分。
張琅在客廳,聽她背誦口訣,雖然她只聽張琅念誦了一次,頭兩分鐘的口訣,她就已經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就那頌念的語調,也與他的「原版」,有五分相像。
「不對!哎,那個誰,你進來!」他正在無計可施,就聽到裡屋,真真不客氣地呼喚。
張琅有些無奈地捏著鼻子,真真好像對男人有些排斥,從看到他的時候起,就是呼來喝去,沒一點尊重。聽她和風情女子談話,聲音如春風撲面。但和自己交談,卻是寒冷如冰,實在讓人覺得不適應。兩人談話也一兩個小時了,她居然還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
以她的記性,或許不是記不住,而是根本就不屑於去記吧!
他剛進裡屋,真真就將一支真皮耳機,遞到他手裡:「戴上聽聽!」還是那副冷漠的口吻。
張琅皺了下眉頭,不想和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計較,戴上耳機,只聽了一下,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在頌念的時候,是將全部感情投入進去了的,用真真的話來說,就是彷彿有某種音場,作用於內心。可是他在耳機里聽到的,卻是乾巴巴的聲音。
就像小和尚念經,經文全對,卻沒有那種觸及人心的感覺。
「果然有些怪異!」張琅取下耳機,平心靜氣之後,再次戴上耳機,並迅速將其取下。
這種乾巴巴的聲音,聽起來不但不是享受,反而是種折磨。與其說是用來指導修鍊的,不如說是用來催眠的。要不是他對口訣早已爛熟於胸,可能聽一小會兒,就會睡著了。
「是不是你的錄音設備……」他說了半句,看到真真憤怒的眼神,趕快停下口。
質疑真真的錄音設備,是沒有道理的。這裡的每件設備,一看就是原裝進口,價格昂貴的專業級用品。
「要不是這耳機……」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
真真氣憤地尖叫道:「看清楚!你看清楚了!這是奧菲斯,不是你用的垃圾貨!全球只有三百隻的奧菲斯,每隻售價二十萬!」
張琅牙痛似地倒抽著氣。
二十萬!以他現在一千五的工資,就算不被老闆剋扣,自己也不吃不喝不用,也要十多年才能攢夠!
自己剛才聽她說,耳機扔在雜誌堆里,還以為不值錢。
沒想到不是這東西不值錢,而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東西值多少錢!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張琅默然半響,然後說道:「要不,我再朗誦一次,你感覺一下!」
設備沒問題,那就是口訣本身有問題。
「好!」真真一拍手,「你等等,我把李姐姐也叫下來。我一個人可能聽錯。李姐姐專攻過音樂,對音律比較熟悉。有她在旁邊,應該能找到其中的門道。」
她也不打電話,急匆匆就跑出門,連拖鞋也不換。
一兩分鐘以後,風情女子就被她又推又拉,推進了房間:「姐姐,你來聽聽嘛。真得很有趣,比你做瑜伽有趣多了,還可以美容,真的,不騙你啦!」
「你這丫頭調皮。姐姐要是失去了這次女主角的機會,你可要賠我!」風情女子滿臉無奈,又有些縱容地,半推半就進了屋。
「好好好!如果你沒當上女主角,我就叫老爸投資,專門為你拍一部連續劇,這總好了吧!」
「你這小丫頭,又來哄姐姐開心!」風情女子溺愛地在她青蔥般的鼻子上颳了一下,「你允諾的連續劇,都已經有十八部了,姐姐我可一部都沒有見到開機!」
「嘿嘿!」真真傻笑兩聲,心虛地轉過頭來,對著張琅就發號施令,「那個誰,我們都準備好了,你念吧!」
張琅搖搖頭。
長在溫室中的花朵,是不明白人們為了生活,要付出多少痛苦與艱辛。
相比較而言,或許風情女子可能沒有潔身自好,但她是為了生活,掙扎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不得不如此。而這個大小姐,卻太不知道體會別人的艱辛了。
他沖著風情女子,溫柔一笑。
對方能掙扎在這個世上,自然明白他眼神中蘊含的意義,眼睛里也帶了一絲溫情。
眉眼交錯,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神世界,感到到了一點溫暖。
「那麼,我就念了。」他咳嗽了一下,掩飾心中忽然而來的慌張。
「念吧念吧,羅里巴唆,不像個男人!」真真不耐煩地催促道。
張琅不去理她,對這種不知生活疾苦的溫室花朵,他的方法就是無視。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接著氣流地交換,將心情平復下來。
他雙眼似閉非閉,口決不是一句句出現在心頭,而是如同流水一般,緩而不絕,從心中流淌而過。
或許是有了更深的體會,他這次從一開頭,就進入了狀況。
方才的內心激蕩,大概也影響到了他的心境。他在念誦的時候,感覺到在融入昨晚的音場同時,還帶有了更多的情緒,一些自己內心的情緒。
正當他精神要再一次凝聚的時候,一陣哈哈大笑聲和嗚咽的低泣,將他從空靈的氛圍中,猛然驚醒。
隨著他的思想回到現實,他頓時感到,自己念誦的口訣,變得生澀起來。
原本自然而然,就從口中流瀉出來的口訣,胸口一口氣一下卡住了,怎麼也念不出來。他稍一用力,這氣就在體內亂竄起來,嗆得他一陣猛烈咳嗽,再也念誦不下去。
張琅低頭撫胸,痛苦不已。
一雙賽雪的玉足出現在他面前,十枚塗滿指甲油的可愛足趾,猶如鮮紅的豆蔻,誘人遐思。
一隻柔軟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溫柔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不要急,慢慢的,慢慢的。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對,就這樣,你想象胸口鬱結的氣息,都隨著這口氣,從心口被吐了出來……」
張琅漸漸調整了呼吸,直起腰,感激地說道:「謝謝……,你,你怎麼哭了?」
只見風情女子的臉頰上,兩條淚痕清晰可見,雙眼還有些微腫。
從一個媚態橫生的女子臉上,看到這種情景,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惜。張琅的手忍不住微微一動,又趕緊停住,只是痛惜之意,在他眼中表露無遺。
「沒有什麼……」風情女子臉上紅暈一閃,又一陣蒼白,「剛才,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想到這些年……,我,我……」
她長長的睫毛之間,微見淚光閃動。
張琅微嘆一聲,手終於伸了出去,將風情女子,摟入了懷中。
這不是**的擁抱,而是兩個天涯淪落人,相互憐惜自身遭遇的擁抱。他們只是借這種方式,從對方體內,感受到一絲溫暖。
「喂!那個誰,你在幹什麼?」擾人的聲音,在他們旁邊響起,真真張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他們,嘴巴微張,閉不攏來。
「好些了么?」張琅柔聲問道。
「嗯,謝謝你。」風情女子抬起頭,回報以一個笑容。
她這一笑,好似冰雪解凍,剛才凄苦之色一掃而空,張琅看得呆了,在他的內心,也感到什麼東西,融化了。
風情女子臉微微一紅,退了兩步,回到真真身邊,嬌笑著:「真真,你說得真的沒錯呢!他念的東西,好神奇,把姐姐我都勾引了,忍不住自動投懷送抱。我看呀,她這才不是什麼古文,而是某個淫棍編出來,騙女人的呢!」
「真的?」真真被她這一打岔,一下忘了剛才的事,脫口說道,「可是,我在聽的時候,我卻想起了小時候。我五歲的時候過生日,爸爸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來陪我,帶我去迪斯尼樂園、帶我吃漢堡包、給我講大灰狼的故事,我們玩了一整天。我感到好開心好開心哦,這一輩子,那一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了,我永遠都記得……」
她的聲音逐漸低沉,純真的笑容中,也帶上了一點苦澀。
張琅和風情女子相對而視。
去迪斯尼樂園、吃漢堡、聽故事,這在尋常人家的孩子,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可對真真來說,那就是她一生中,最寶貴的回憶!
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
這段口訣的作用,就是激發人內心最深處的**么?
房間里很安靜,張琅在沉思,風情女子也在想著什麼。真真則始終帶著甜甜的笑容,沉浸在她內心的世界里,不願意醒來。
喀噠,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三個人,被這聲音從各自的內心世界,一下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