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緣去來兮 第73章 不信人間有白頭
馳雲派的弟子雖然比想象中的多，但是從道法上論還是不敵仙緣弟子，戰局逐漸向有利於仙緣閣的方向發展，潰敗的馳雲弟子多數已經退至半山腰，並徐徐向山頂潰退而來。
馳雲殿前，一曲終了。
「沒想到我兩派弟子喬裝暗助依舊擋不住仙緣閣啊。」唯諱說道。
「曾掌門……」悟言話說一半便停住了，等著曾轍的反應。
曾轍側過臉來，兩人的目光於空中相對。
馳雲山頂，天光降臨，翻飛的梵文血字。
古承風大驚，電光石火的一瞬，驚叫道：
「快，快退！」
巨型流石從四面八方疾聲襲來，暮水亭轟然倒塌，古承風容天月拼力架起法寶抵禦。
馳雲山上，仙緣弟子們目瞪口呆，只有司馬潤和還算鎮定，迅速祭出渾天黃道儀，圓球中諸星流轉，天空中的利石也似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驅使，紛紛偏離了馳雲山。
不過終究法力有限，架不住漫天的巨石，多有法力稍弱的仙緣弟子被鋒利的流石擊中，切肉斷骨之聲四起，慘瘮眾人。宣昊焱不懼，白虹當空，儘可能的阻擊著流石，不過依舊是杯水車薪。
一石之威，尚且如此！
「師兄，是……是……他山石！」容天月焦急的說道。
古承風還未及回話，一曲斷腸，幽幽的從山頂傳來。
古承風驀的吐出一口血水來，口中急促的重複著剛才的話。
「快，快退！」
落石停歇，眾人還未及喘息，大地驟然裂開，地幔深處足以焚盡萬物的熔岩噴涌了出來。
「神?熔岩舞！」
無法抵敵的火舌肆意的吞噬著眾人，多有傷者絕望的哀嚎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軀體被熔岩燒為灰燼。
如人間地獄！
「快退！能跑一個是一個！」司馬潤和焦急的命令道，驚雷崖弟子迅速拋下或傷或亡的同門，各自散去。
「可是還有些受傷的弟子留在山上吶！」花竹萱見驚雷崖的弟子如潮水般撤去，焦急的說。
一顆流石冷不丁的竄出，從背後擊中了花竹萱，花竹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群龍無首，飄渺谷一下亂了套，是退是留左右為難。
司馬潤和大聲疾呼，「飄渺谷的同門，不要猶豫，快快隨我驚雷崖一同退去！」
慌亂中，飄渺谷的弟子們本能的跟著眾人一同後撤，只是後撤的人群中，突然有一個身影竄出。
「尤師妹！！！」司馬潤和辨得此人，不過已阻攔不及。
在兵敗如山倒的同門面前，向著死亡，逆向而行！
那一抹靚麗而又決絕的紅色！
尤子真臉色煞白，手持的青花鐘化為數百小鍾，罩住了馳雲山上倒地呻吟的仙緣弟子。
「異術?六丁六甲！」
血染的馳雲山上，突然鑽出數百木頭小人，抱起受傷的仙緣弟子就跑。
不時有木頭小人被火舌吞沒，不過馬上又有新木頭小人填補上來。
幾經周折，總算逃出生天！
…………
「仙緣敗了！二位掌門，我們……」唯諱的話說到一半，興奮的臉色變的有些尷尬。
只見初次使用禁器的悟言左手扶著右臂，他山石跌落在地，右手手心泊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袖。
一旁的曾轍也好不到哪裡去，十指滴血，染紅了琴弦，蹲坐於地，閉口不言，暗自打坐。
先前潰敗的三派弟子也相互扶攜著退上山來，禁器之法，攜天地之力，不分敵我，三派弟子中也多有人受到波及，焦爛流血者甚重，景象慘不忍睹。
唯諱息了聲，不再說話了。
…………
濮陽郊外，卜天觀。
冷月無聲，黑紗中的女子幽幽的來到了道觀門口，見兩位道童相互施禮后，其中一位道童戀戀不捨的背起了行囊，與那黑紗中的女子擦肩而過，踏上了下山的路。
目送著這位弟子離去，依舊留在道觀門口的那位道童露出真誠的微笑，「您來了？」
黑紗中的女子沒有回話，那道童依舊微笑，作出一個請的姿勢，「請您跟我來吧，師父已經在裡面等您了。」說完，便轉身向觀內走去了。
由這道童引著，蒙面女子入了道觀，觀內不大，但是似乎每處都被提前精心的擦拭過，纖塵不染，讓人不由得心生一絲愉悅。
到了凈室的門口，那道童隨手打開了門，不再向前走了，而是微笑著向那蒙面女子施了一禮。
待這女子走入凈室，那道童微笑著關上了門，侍立在門外。
凈室內無人，只聽一聲低沉的聲音從后室傳來。
「師妹，你來了啊。」
聞聲，蒙面女子獨自走入后室，見到了那老道士。
「師兄……」
那老道士點點頭，「半塊玉佩，你囑託我的事，做好了。」
二人之間的地上安靜的放著一卷捲軸。
女子見狀，沉默良久，「這麼久的事，你還記得啊。」
那老道士欣慰的笑道，「你不也是么？」
不過片刻之後，老道士收起了笑容，語氣強硬了起來，「為兄知道師妹想利用這件事逼他現身，但是此事傷天害理，若不是有言在先，此事為兄是萬萬不能幫你的。」
「同門之誼，感激不盡。」那女子淡淡的回應道。
那老道士窒了一下，語調又提高了些，「師妹，放下吧，你的心意，他是不會理解的，你我二人……」
「師兄！」那女子猛地打斷了老道士的話，「你也放下吧。」
一盆冷水灌頂而下，不知冷了誰的心。
「等你百年，依舊是這般啊！」老道士苦笑道。
「你有卜天之能，不是應該早就知道這結果嗎？」女子冷著臉說道。
「這世間，有些事能看透，有些事看不透啊！」
女子的面紗抖了抖。
老道士猛地轉身，袖袍向後一揮，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的屏風突然亮了起來。
那女子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動了，驚愕的說，「師兄，你要做什麼。」
地面上逐漸顯現出太極的圖案，室內兩人一人立於陰魚眼位一人立於陽魚眼位，相對而立。
「你二人天資卓絕，都沿著自己道悟得了長生。」那老道士微笑著說道，「師妹，你難道就不想看看我的道悟得的長生嗎？」
室內的兩個屏風突然火起，自下而上，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的畫像逐漸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室內二人的身上也是燃起了相同的異火，身軀如屏風上的畫像一般，自下而上，逐漸化為灰燼。
女子拼力掙扎，以其法力竟完全無計可施，只能立於原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的消失殆盡。
「此封印名為陰陽合。」老道士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異火，平靜的說，「從此，你我二人的魂魄便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
「再也不分開了！」
異火已經燒到頸脖，看來當真是回天乏術了，女子恨恨的看著老道士，那老道士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愧疚。
「師妹，原諒師兄的自私，但是恐怕為了天下蒼生……」
「他也希望我這樣做的！」
…………
屋內漸漸沒了動靜，門外的道童幾番敲門無人應答，便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空無一人，有些雜亂，香灰鋪滿，唯有一觀象鏡立於堂中。
那道童似早已全盤知曉，並沒有過多驚訝的神色，走到觀象鏡前，只見鏡中浮現兩行詩：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道童笑了笑，把屋內歸置乾淨，輕輕的合上門，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