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一章 再聚首

曾經的輝煌不復存在，過去的歲月不能回首。我們每個人都在時間的流逝中被迫成長，當我們會因為失去而悲傷的時候，卻不記得自己得到了更多。

英格酒店的VIP包廂，在時隔五年之後重新打開，鍾景天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了進去，發現顧國生早就在裡面坐下。

上次在機場匆匆一面，鍾景天還來不及看清顧國生的臉，直到現在他出現在自己面前，鍾景天才看得清楚——那張像是老了十幾歲的臉上滿是皺紋，黯淡無光的樣子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這完全不是鍾景天記憶匯總的「老顧」。

兩位曾經無話不說的老友，如今相顧無言，鍾景天尷尬的喝了口水。

在親眼看到鍾念滿身是傷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鍾景天就曾發誓，永遠都不會原諒顧子寒，同樣的，他也不會原諒顧家的人。

這是否就是周老夫人讓他們見面的原因？告訴他們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就算再懷念過去，一切都回不去了。

過了一會兒，周奶奶拄著拐杖走了進來，在她的身後，跟著消失了很久的許傑。顧國生扶著桌子想要站起身，卻腳下一軟跌坐回椅子里。

許傑冷漠的像是完全不認識他，把周老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許傑轉身坐在了距離顧國生和鍾景天最遠的位置。

包廂的門被外面關上，周奶奶神色嚴肅的開口道：「好了，現在人都到齊了，你們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鍾景天和顧國生相視一眼，倆人都是沉默著，許傑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水，臉色淡然像是完全不在乎發生了什麼。

周奶奶看他們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緩緩開口道：

「你們都不說是嗎？好，那我替你們說！」

「在你們之中，有個人還做著青天白日夢，以為四大家族還好好的存在著，他把四大家族覆滅的原因怪在了他未來的女婿身上，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

鍾景天知道周老夫人是在諷刺自己，他皺了皺眉，卻沒敢開口。

「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你們還要這麼倔嗎！？」周奶奶擲地有聲，她看了看顧國生和許傑，道：

「非要我把你們的臉皮都撕開嗎！」

許傑的眼神變得陰鬱，他放下茶杯，起身就想離開。

就在這時，顧國生緩緩站起身，沖許傑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遲到了五年的道歉，就算再有誠意，在許傑看來都是那麼的可笑。

「當年我的兒子做錯了事，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我向許若道歉，我向顧家道歉……」

許傑冷笑一聲：「你以為過了這幾年，你假惺惺的說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們犯下的錯嗎！？」

許傑的這一聲「你們」，把鍾景天也帶了進去。因為他知道當年許若出事並不只因為顧子寒，還因為鍾景天。

「當年我兒子怎麼會知道鍾晴被誰帶走？他怎麼知道是顧子寒做的！鍾景天，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嗎！」

鍾景天心下一凜，他不敢直視許傑的雙眼。

當年的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鍾景天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和許若說過的每個字。

「是，沒錯，是我告訴了許若鍾晴被顧子寒帶走了。」鍾景天拍桌而起，他瞪著許傑，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以為在這個房間里的，只有你是受害者嗎？別忘了你女兒當年做過什麼事情，她差點害死小晴你知不知道！」

許傑控制不住脾氣，上前一把揪住了鍾景天的領子。

噴火的眼睛死死的瞪著鍾景天，許傑的手腕控制不住的發抖，當年發生的種種恍如昨日，他們誰都沒有忘記。

「顧國生縱容顧子寒為非作歹，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鍾景天，你自己做過什麼臟事兒你心裡清楚！」

「那你又乾淨到哪裡去？許傑，你切斷了顧子寒的三根手指，後來才知道許若殘廢是裝的吧！」

許傑終於忍不住揮起拳頭，打在了鍾景天的臉上。

兩個年過半百的人打在一起，顧國生想去勸架，卻被誤傷打倒在地。

而自始始終，周老夫人都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不管是鍾景天和許傑之間的爭執也好，還是三個人打成一團也罷，她都沒有出聲阻止。

因為這一切在她看來，都是一場可笑至極的笑話。

可笑的場景，荒誕的對話，衝動的行為……這一切都在鍾景天最看重的所謂四大家族的身上發生，傳出去肯定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周老夫人抿了口茶水，旁邊的打鬥聲慢慢小了下來，她早就料到會發生這件事，所以根本沒有轉頭看他們一眼。

「你們要是鬧夠了，就坐下來喝口水。」

周老夫人淡定的開口道。

三人踉蹌的站起身，畢竟不是年輕人，動了幾下手就感覺全身骨頭像是碎掉了一樣。鍾景天的心越來越冷，他開始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意思。

「這些年，在你們為了子女的事情冷戰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我想你們應該想要知道。」

周奶奶敲了敲拐杖，包廂的門被打開，周擎宇帶人拿進來幾樣東西。

「子寒的認罪書、子墨救人的錦旗、擎宇和子玉的結婚證，老顧，這是給你的。」

顧國生的手不住的顫抖，他看著顧子寒親筆寫下的認罪書，還有他被逮捕時的照片，回想起過去發生的種種，這個老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是鍾晴和國際設計師Ryan推出的天空之城系列，還有近三個月，鍾式集團的財務報表。」

鍾景天本不懂設計，可當他親眼看到鍾晴的名字寫在設計師那一欄的時候，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填滿。再看看鐘式集團財務報表，鍾念憑一己之力讓公司轉虧為盈，她付出了多少……

「小許，最後這點東西，是拿給你的。」

周奶奶站起身，親自把一本影集遞到許傑的手上，後者翻開一看，裡面竟然都是許知言和許若的合照，不僅是他們兩個的，還有所有孩子在一起的合照，從小到大，每個時間段都有。

他看到顧子寒的身影慢慢從照片里消失，然後顧修的身影陸陸續續的出現；他看到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從天真無邪慢慢褪去，到後來變成了釋懷。

他看到最後一張照片，是所有孩子聚在一起的，鍾晴坐在他們中間，肚子鼓起像是已經懷了孕。

許傑驚訝的抬頭：「這是……」

「這才是知言和小若要回國的原因，他們之前聽說了顧修和鍾晴出了事，想要回國幫，現在這群孩子已經把誤會解開了，他們相處的很好。」

聽到周老夫人這麼說，鍾景天和顧國生的臉臊得通紅。

一群孩子已經放下了心裡的芥蒂重新開始，他們這幫老傢伙還活在過去走不出來。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可卻忘了自己也是加害者。

他們用自以為正確的方式來討要所謂的公道，說是為了兒女，實際上卻是因為自己的私心。

就像周老夫人說的那樣，四大家族的覆滅不是因為顧修，如果他們真的堅不可摧，就算有十個顧修也不能摧毀。

「糊塗啊，你們真是糊塗啊。」周老夫人長嘆一聲，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包廂。

留下鍾景天等人在包廂內面面相覷，曾經的他們，年輕時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那一切都變了呢？

……

……

同一時間，在鍾家別墅外，鍾晴站在顧修的車前，她回頭看了眼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家」，既熟悉又陌生。

她永遠都忘不了小時候父母在院子里陪她玩耍的樣子，就像她永遠都忘不了母親閉眼的那瞬間。

楚淑芝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口，她給鍾晴打包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就算知道鍾晴不缺這些，她也想彌補她。

「你的預產期快到了，要是有任何身體不舒服的馬上去醫院啊！我、我知道你還恨我，但是我、我可以幫到你的！我有生孩子的經驗，我還可以……」

鍾念拉住了絮絮叨叨的楚淑芝，道：「媽，姐那邊有專業的阿姨，你別操心了。」

「啊……對、對……」

楚淑芝低下頭，苦苦一笑。

不知為何，鍾晴看到她這樣，心裡竟然軟了。

「孩子生下之後，肯定還有很多事情不懂，到時候還要問你的意見。」

聽到鍾晴的話，楚淑芝又驚又喜的抬起頭。她曾經想過很多次鍾晴再和她說話的場景，沒想到會這麼快。

「好！好！我、我肯定會照顧你的，鍾晴，我……」

「其他的話也不用說了，鍾念那裡有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有什麼事情，下次別讓她轉達了。」

說完這句話，鍾晴轉過身上了顧修的車。她刻意不敢去看楚淑芝流淚的樣子，因為她知道自己也會忍不住。顧修放好行李后，也上了車，他看到鍾晴低頭啜泣的樣子，握住了她的手。

「顧修，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顧修看著鍾晴不安的樣子，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裡。他不會評論鍾晴的決定是對是錯，因為只要是她決定的，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答案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