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夜
黑鳳凰乃是世間災厄化身,鳳凰兒此時已心生絕死之意,即便金母法寶再厲害三分,在這人間之地也是先打了九分的折扣,饒是王蚩不斷催動法訣驅使玉符爆起一道道青光,就見鳳凰兒展翅一擊,帶起漫天的綠霧,如金錐一般,扎在青色玉符之上。只是數下,王蚩仰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踉蹌,差點就從雲頭上跌落而下。而那玉符則如同玻璃一般,先是顯出几絲龜裂,哧哧聲中轟然散落於漫天,花成了無數青色玉屑。
「瓊華!還不將你那法器祭出,更待何時!」王蚩早已被這黑鳳凰的威勢驚得狼狽不已,哪還有先前侃侃而談的道貌岸然,一見那玉符轟然破碎,更是祭出遁光就要逃竄。哪知鳳凰兒這綠霧厲害無比,就連吳言的九轉玄功也為之頭痛,哪是他那微薄道行所能抵禦,那寶光剛一消散,老道就覺周身如同被泥沙灌體,萬蟻噬心,本已受傷的內腑傷上加傷,烏黑血水竟從髮根中冒出,浸得滿頭烏紅,煞是嚇人。
本是不停驅動法印的瓊華眼見老道危急,也顧不得抵擋鳳凰兒的正面威勢,這人間肉身對她而言可有可無,只要不失了真靈,即便元神被滅,瑤池聖人也有法子寧她回歸九天。但老道就不同了,王蚩在人間輪迴數十次,當初的真靈印記早已蕩然無存,若他落得個形神俱滅,那定然得去六道輪迴走上一遭。
瓊華返身欲救王蚩,失了結印的法器頓時華光黯淡了幾分。那鳳凰兒豈不會趁勝追擊,窺得一個機會,黑翼揚起,漫天綠霧如洪水出閘般狂湧入黑鳳凰羽翼之上,待到後來,黑色鳥羽竟像覆蓋了一層墨綠色地銀河,點點黑星在綠色銀河上時隱時現。本是丈八開外的雙翼在綠霧環繞下。如同憑空漲大了幾分。
瓊華正將昏昏欲墜的老道單手提住,王蚩體內厄氣肆虐。氣息已是越來越低,那邊的鳳凰兒兩下揮翅,頓時將那三色彩旗打了火星連連,眼見就要支撐不住,王蚩老道見瓊華仍不願使出殺招,顧不得氣息奄奄,怒聲大罵道。
「莫非要等老道死了,你才肯使出那件物事!」
瓊華冷笑:「若不是你先前大意,哪會給這孽畜這等機會,便是魂歸瑤池,金母老人家也須怪罪不得我。」眼神卻是微瞄數十丈開外的金霞宗主,她心中也著實琢磨不定。如老道所言,她身上確有一件威力絕大的法器,金母知此次封神兇險無比。下界能人層出不窮,又感瓊華入輪迴后定是修為大減,恐生變數,便從另外一名法力通天的聖人處借來一寶。交予瓊華時曾再三囑託,此寶奪天地之造化,有逆轉天意。顛倒乾坤地絕大威力。此寶一祭出,世間眾生命運就如同大手擾亂棋局,天地五行,潮起潮落,日隱月明,諸等人界法則皆有被篡改的可能。非不到萬不得一,不可施出此寶,否則有不堪設想地後果。
此件可擾眾生平衡的寶物賜於瓊華,非是金母本意,有諸多九天聖人相互之間的博弈布局。這就非是下界中人所能明白的了。
?。瓊華也知形勢危機之極。不過她始終對一旁的金霞宗主提防再三,此人的「惡名」實在太過驚人。折在他手中的得道全真數不勝數。而且此人喜怒無常,常聽聞有奪人法寶地事,若是自己將法寶祭出,這金霞宗主見寶心切,來個作收漁利,便是這寶神妙無方,瓊華也不願在此時同時對上兩個大?
奄奄一息的王蚩哪知瓊華心內所想,逐漸感覺體內五臟六腑被厄氣侵噬,若是個尋常人,早就一命嗚呼了,滿心的怨懟,不停得臭罵著遲遲不祭出殺手鐧的瓊華。
形勢急轉直下,旁觀的吳言面上雖仍舊一副淡然的表情,心內卻是再三躊躇,漸入大道的他此時已經明白了自己應與這鳳凰有段夙緣,可眼前的狀況寧他不由考慮再三。即便現在救下這鳳凰,卻也是為時已晚,縱使大羅金仙臨凡,也是無可奈何,可笑這兩人為了博上一場功德,竟與一垂死仙禽作殊死搏鬥。
可就這樣袖手旁觀,吳言實在無奈按捺住心內地躁動,成道以來,只有在失去親妹吳憂時產生過類似的情緒,這對他來說,已經陌生久已。吳言自修成九轉玄功以來,勇猛精進,道心日堅,又在喜魂海迷失喜懼二魄,自身的非人氣息在他人眼內已是越來越為凝重。修道中人所謂的斬卻七情六慾在他身上體現的格外明顯,除了某些特別的存在,吳言對這個世上地任何物事都是漠然處之。常人的性命在他眼內如螻蟻一般,喧囂與世的惡行如過眼煙雲,慘烈的天災**僅僅是天地間命數的驅使。世間任何物事,吳言已經習慣透過「道」這個眼睛來看待與處理,而就在鳳凰兒絕死一戰的時刻,吳言忽然覺得早已失去的「人」眼彷彿又返回了自己的身體。
就在他心內矛盾之時,就見戰團中猛然炸開數團光焰,凜冽刺骨的罡風似利刃一般將周遭空氣切割,若實質般氣流狂亂的湧向方圓百十里,落鳳坡本是一茂盛樹木地小山坡,被這氣浪一卷,樹木花草登時化為烏有,連被卷到何處也未可得知。而本是突兀地山峰被這力道一衝,竟生生的成了一平地,就連吳言也被這股力量弄得有些搖晃,臉色頓時有些微變,世間靈寶若被徹底毀滅,便會產生諸如此類般地天地異相,那三色令旗瞧來威力不凡,不想竟被黑鳳凰幾個回合就破得支離破碎。
生處暴風其中的瓊華早已經是五孔濺血,內外受創。身若暴風雨中地輕舟般在罡風中連翻了幾個跟頭,而先前已經受創的王老道被這力量撞進了下方山內,不見身子起伏,也未知是死要活。
一口烏血吐出的瓊華已是來不及考慮先前的顧慮,若是今次封神之人莫名其妙死在這裡,那自己還真是就是百世輪迴人世,也難逃其疚。眼見鳳凰兒舍了空中的自己,帶起一道道綠霧朝王老道落下的方向兇猛撲去。瓊華面色一整。輕抬玉手,指間輕抒。若捻花摘葉,尚未瞧出這寶物端倪,漫天的法器寶光轟然映照,通靈五明之印,五陰、五陽遁甲之式,太一、十精、四神勝負握機之圖,五嶽、河圖策精之訣。九光、玉節、十絕、靈幡命魔之劍,霞冠火珮,龍戟霓旗,翠輦綠綍,虯驂虎騎,千花之蓋,八鸞之輿,羽龠、玄竿、虹旌、玉鉞神仙之物。五龍之印,九明之珠……
四方突現地法器將天際映照成一片晶瑩,也不知何等法器,尚未出場便有如此大的威能,便是連吳言祭出地那如意妙寶,也隨著那寶光浮向雲頭。唯剩下山河社稷圖繫於腰間。大驚之下,連施法訣驅使,卻如泥牛入海,先前施轉如意的寶貝竟是生生的失去了掌握。
本是朝著老道撲去的鳳凰兒也在這神光下轟然敗退,四面百方湧來的法器異寶如同冰雹一般的朝黑鳳凰周身撲去,儘管一身的厄氣有莫大地威能,也不懼這等普通的法器,但終究抵擋不住如此之多的襲來。只是微一愣神,便足有數千件法器打在身上,化作滿天的寶屑。周身痛楚的它也毫無氣餒。心知乃是後面女子所施手段,正待掉頭撲殺瓊華。止住這漫天如海般的法器衝擊,忽的天際又生異相……
正暗自琢磨這女子施出的是何等驚人法器地吳言立時楞立在了當場,任憑無數的法器兵刃打在遍布九轉元力的身體之上,他就像一個剛入人世般的嬰兒一般楞楞望向天際,那滿心殺戮的黑鳳凰也如同一個木頭人一樣,神情獃滯,眼lou恐懼,竟是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北天國,影木區,木芳華望著昔日的同事們,忽然覺得有種晃若隔世地感覺。
隊長,祝九,容山,趙萬禽,陳齊,秦麗麗,還有離水,這些勢單力孤的尋常俗人,依kao著天賦的異能,一直為了保護俗世中人的安危,同那些神通廣大的修士與妖物們拚死抗爭。曾經身為一員的木芳華知道這些默默無聞,在修士眼裡螻蟻一般存在的同伴們這幾年裡是怎樣的九死一生。在超出人類理解範圍下的強大力量下,他們只能選擇如履薄冰的謹慎對待,時而卑顏屈膝,而又在絕境下殊死一斗,木芳華在終於獲得這種夢寐以求強橫力量地同時,忽然覺得當初打算拜在金霞門下地原因有些可笑。
隊友重逢,即便生性嚴肅的隊長也將笑意掛在了臉上,紛紛詢問起這半年多木芳華地遭遇來,陳齊卻發出一聲冷哼,
「天下第一仙門的高門子弟,如今哪還記得我們這幫過得水生火熱的老隊友!」
「你給我閉嘴!」隊長微一皺眉,輕聲呵斥道,「芳華當初想要拜在金霞宗主門下這件事,我是清楚的,而且我也非常贊成,修士力量強大,也只能以子之盾,當其之矛。何況芳華是個怎樣的人,大家這麼多年還不清楚嗎?都說修練道法得斬斷七情六慾,可我怎麼看,她還是半年前的那個木芳華,絕不是那失去了人性的天道中人!」
隊長言下的些許疑問,聰慧如木芳華怎得不明白其中深意,她也不怪他,這位老隊長在這半年內已經對所謂修士對俗世造成的破壞感到了麻木,每個人都在潛意識裡對這些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感到排斥。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我是七處的人。」木芳華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當初在乾元山。我kao著萬禽與陳齊死命抵擋,才堪堪逃拖那妖物的荼毒,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怎談去保護整個俗世。我在金霞門修鍊,從來就只有一個目地,我希望能用我的力量保護我所熱愛的一切。
?。眾人眼內頗有戚戚然,是啊。連自己都無法保護,怎麼去保護其他人?這半年來的經歷。在修士與妖物們徹底於俗世展lou神通廣大的力量時,作為華夏國最隱秘力量的他們,也只能選擇避實就虛的逃避躲藏,這種深深地恥辱,雖未有人提及,但實已深深的刻入了眾人地心?
??問及隊友們此行目的時,隊長臉色頗有些難看。考慮了一陣后,還是將實情告訴了她?
原來在遭遇修士施孽,妖物出山,佛門佑世這一系列大事以後,儘管華夏國由於希望得到佛門支持,而改革了許多與佛門親善的政策,但事實上,華夏國權力中樞的大多數人一直對佛門這個無法控制的龐然大物頗多提防。
?!故意彌留數處妖物盤恆的據點。這其中包含的深意,精於權謀地華夏國中樞豈不會明白,礙於修士妖物的威脅,官方一直表現出同佛門親密的態度,而今,修士匿跡。俗世動亂漸漸平息,華夏中樞久藏於心的撫亂之心再也無法抑制。佛門何以至今日這般如日中天的光景?無非以大能力降伏了寧常人恐懼的妖魔,寧四方得享太平,若要打擊佛門於民眾的影響力,首先就要作到這幫禿子先前所乾的事,降妖除?
「那幫智囊們出了個主意,說是常規武器無效地情況下,可以選擇使用化學武器,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採取各種妖物的DNA,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不過咱們始終憋屈著挨打也不是個事。所以我就自告奮勇的把這任務給接了下來。」隊長想了想,又道:「芳華。你現在也算個修道中人了,咱們處里雖然也有幾個瞧著挺有些架勢的修士,不過誰都知道,就只能糊弄一下那幫中樞地參謀官,你給說說,這幫妖怪們有什麼弱點沒?還有,你們金霞宗有沒有什麼對付的辦法?」
大家都盯著木芳華,雖都未有明說,但對能拜在天下第一仙門門下,確實是個常人羨慕的事,即使佛法喧囂的如今,能學到真才實料的法術,那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我同我師傅,也是今天才剛剛見面,修鍊的金霞道法也是從師姐們那裡所得知,而且道術不比尋常人打鬥,尋常人打鬥以巧破力,道法講究的恃強凌弱,以強撼強,實是來不得半點機巧,或許這也是我見識淺薄,若是我師傅那等大宗師,或許能想出一個常人也能對抗妖物的法子。」見眾人面lou失望之色,木芳華又接著說:「我有一師姐,乃是異類得道,這半年裡我同她交往甚密,她時常對我炫耀,說師傅最寵的弟子便是她,又對我說她體內有師傅所種無數禁制,專敵**三光。這三光乃是佛光、靈光、三元,尋常異類被這三光一照,就要顯出原形,道行大損,便是修鍊有成地妖王魔君若未有抵擋之法,也會渾渾噩噩,元神受損,走火入魔!」
「哦?」隊長精神一振,「這三光是什麼來路?」
「我只知道佛光非三寶中人修鍊有成而不可得,至於靈光,三元,到底是何種東西,怕是要我師傅才能詳細道來!」
隊長輕嘆一聲,華夏國內若有金霞宗主這等高人相助,又何以會落得如今這般地步,當初在乾元山,金霞宗主大發神威那一幕,著實寧他至今都有觀而嘆止地感覺,他心內還仍有些不死心。
「芳華,你覺得我們用華夏國安危這個理由,能否說服金霞宗主的援手?」
木芳華搖了搖頭道,「雖然我和我師傅相處不久,但道行到這種地步地修士,可說已經同神仙沒什麼區別了。」正要繼續講下去,體內的元力忽然感覺一種奇妙的躁動,待要細細探察,就見數件法器從眾人懷內鑽出,「嗖」的一聲朝同一方向飛去,立時沒了蹤影。自己身上也有一件蘇藝贈予的桃枝髮釵,乃是一件異寶,因蘇藝對其天生木屬頗為意動,便將此寶贈給了她。就在這躁動發生的同時,這寶貝也同周遭情況一般,似被某種巨大磁鐵吸引一般,兇猛的欲要拖出束縛。
大驚之下的木芳華趕緊捏動本門法訣,雙指連划,數道元力落在那欲飛的桃枝髮釵上,才堪堪將那強勁的牽扯力道抵禦住。
而失了寶物的眾隊友皆是一番臉色巨變的表情,本是千辛萬苦弄到的法器,打算在危機關頭做防身之用,不想一個異變,竟落個人去樓空的下場。
此時的影木區上空已被漫天的寶光籠罩,不少頗有能耐的人更是駕起遁光欲要追回飛走的法器,而大量的俗世眾人更是被這情形驚得目瞪口呆,想起半年前發生的慘劇,更是齊齊尖叫呼喝,四處逃竄。整個影木區頓時亂成了一鍋糨糊,俗人的哭喊聲同叫罵聲,異類修士們的遁光行雲,天空中五彩斑斕的法器光芒,木芳華強運元力收回法器時,整個區域已經如同煮開了的沸水一般。
正向同隊友們說道此次異常,忽地天際又生異變,如同被無形的玻璃罩子籠罩一般,木芳華猛然覺得本是寬闊無比的地域竟有種困守牢籠的感覺。還未回過神來,就見那天空平平劃過一道奪目至極的流星,這流星般的物事拖著長長的塵尾沿著天際,綻放出絲絲無色毫光。
就在這等異相顯現的同時,本是烈日當空的青天白
日,竟如同被神人從高空上潑下濃濃一抹墨汁,天地間普照的陽光,如同未曾出現過一般的消逝無蹤,懸挂天際的太陽星,就在無數下界人的眼裡,在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內,化成了主宰黑夜的太陰星。舉目四望,皆是一片昏黑黯淡,甚至連在夜色中閃動的星辰也失去了蹤影。
蒼穹之下,天上天下,八極十方,五嶽三山,四海五湖,仙山海外,這人間的每一寸土地,皆被籠罩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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