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殺戮朱雀
被女人所不喜歡的東西都可以說成是因為它不懂女人,就像風雪,如果懂得女人討厭它肆虐中的粗暴,大概就不會這麼被討厭了。可是單胭對著積雪出氣,根本就不是生積雪本身的氣,而是方小刀。她在意的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方小刀不懂她,也不懂遷就她。以前方小刀沒有現在這麼好,甚至躲避她,但是她並沒有這麼生氣。但是她以為自己擁有了方小刀的真心,所以就會患得患失,會猜忌,也會使性子。
方小刀靜靜地看單胭發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或許此時此刻他應該擁她入懷,但是方小刀沒有,他也許很願意抱住驚艷世人的美人單胭,但是絕不想抱著無上宮的宮主。這很矛盾,因為單胭只是一個人,不會分成兩個,一個去做無上宮宮主,一個只是他的情人。
有些時候,男女之間總是需要有一個人先妥協,如果沒有,很可能會變得更加糟糕。方小刀預感會變得糟糕,但是他更加在乎單胭是不是會變成自己所不喜歡的人。
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玉堇笑道:「看來你現在不是很好。」
方小刀看了她一眼道:「無所謂好與不好,只是有些事不習慣,就變得不能順其自然了。」
玉堇道:「對,本來應該是順其自然的。兩情相悅的事情向來簡單,可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怎麼會讓人感覺到不易呢。」
方小刀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玉堇道:「所以,你應該在順其自然之外多一些遷就,畢竟宮主現在很不容易。」
方小刀正要道謝,玉堇邁開步子走向了單胭。方小刀猜不出來她會和單胭說什麼,但是她覺得可能跟自己會有關係。
過了一會,兩個人走了回來,好像故友,一路暢談,並沒有什麼芥蒂。她們說的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但是一點也不想緊張的樣子。
沙河的刀馬就在山下,但是他們沒有攻上來的意思。不知道是安俊昌的計謀成功了,還是他們只是忌憚雪山這個陌生的戰場。
第一天大家各司其職,第二天大家還是沒有放鬆戒備,到了第三天卻開始人心惶惶。青龍殿的弟子失去了家園,如今又在圍困中消耗著為數不多的乾糧,看起來實在沒有理由還穩若泰山。
如果刀馬還不撤退,回雁峰也不是久留之地,青龍殿只能選擇硬碰硬了。但是大家心裡根本沒有把握,而且他們也知道把刀馬川得罪死意味著什麼,那是滅亡。
從第四天開始,眾人沉默了下來。沉默的原因是,他們臨時撤退時所帶的口糧已經蕩然無存。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無法避免一場生存之戰,所以也就沒時間發牢騷了。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家人做了別,又有多少人發現自己身邊能有一起浴血的人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哪怕赴死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但至少不是一個人孤獨的去。
勇者從來不懼怕挑戰,可是並不意味著不懼怕廝殺,喜歡血腥。方小刀在東山殺了上百人,可他更願意回雁峰下沒有人流血。所以,當沙河的刀馬撤退的時候,他心裡非常慶幸,慶幸自己不會目睹一場慘劇。
雪地里馬蹄聲疾,方小刀看著來人的面孔,有些心不在焉道:「看來還得熱鬧很久啊!」
駿馬停了下來,安俊昌道:「方少俠,安某不辱使命,特來與眾人賠罪。」
江楚道:「安公子,沙河刀馬撤到了哪裡?」
安俊昌道:「貴派朱雀殿殿主泉智忠已投了宇文睿,其地離青龍殿最近,我們便為諸位除去這個心腹大患吧!」
叛徒固然該殺,可是對於真正忠於無上宮的人來說,自己人還是自己收拾比較舒服,假借別人之手是一種恥辱。
方小刀道:「如果刀馬川滅了泉智忠的朱雀殿,青龍殿或許將失去唯一可以拉攏的盟友。到時候,無上宮說不定還要依靠刀馬川來平定此次叛亂。這樣一來,刀馬川不僅沒有了心腹大患,還坐收漁翁之利。安公子,畢竟沙河部野和無上宮最近,你們最懂得討無上宮的便宜呀!」
方小刀說了一句場面上不該提的話,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實話。安家不是朋友,只是換一種方式來削弱無上宮罷了。秋章翼給宇文睿機會,使無上宮變得支離破碎,然後趁火打劫。可是安家,卻選擇扶持看起來比較弱的單胭,這樣一來北漠無上宮以後會更弱,更容易擺布。他們明明殺了無上宮不少人,可還想讓無上宮感激他們。
安俊昌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話到了這個份上,如果他再說是為了安家和北漠的交好,為了自己和方小刀的交情,那將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方小刀笑道:「安兄不必介懷,這份情方某承了。而且,青龍殿免遭屠殺的人都會感激你們,以後也不會和刀馬川為敵的。」
單胭看了看方小刀,再看看安俊昌道:「世上總有一些事情事與願違,我願與刀馬川交好,奈何刀馬川欺我弱小。」
安俊昌突然跳下馬來,抽出自己的腰刀,用手捏著刀刃直至血流到了白雪之中才道:「非我安家不仁不義,而是人間爭端不休,立身艱難。今日什麼難聽的話都已經說了,安某無言以對,唯有一誓言,留於諸君。倘使俊昌不死,沙河刀馬再不出川。」說完,騎上駿馬疾馳而去。
望著雪地里刺目的鮮血,方小刀第一次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到底怪自己心機不純,還是像安俊昌一樣怪世間爭端不休,實在是說不清楚。
江楚望那雪地里的鮮血作揖,苦笑道:「這可能就是,當年秋野風不許刀馬出川的緣故吧!只是這刀馬已經出川,如何能夠收回呢?」
方小刀一愣道:「什麼意思?」
江楚道:「你還不太懂刀馬川,那個地方和我們這些江湖漢子是不一樣的。」
方小刀以長劍指著遠方道:「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在刀馬手裡救下朱雀殿的人,他們應該會很忠心吧!」
江楚和單胭立刻瞪大了眼睛,聽起來這是一件非常可行的事情。而且坐收漁翁之利,向來是一件省力省心的事情。
江楚向單胭請示道:「宮主,你以為如何?」
單胭道:「我們的人馬金貴,不可無故與刀馬出川硬碰,只需要等雙方人困馬乏,救一些同門即可。至於泉智忠么,那樣的人能救就救,救不了不必強求。」
江楚道:「只是我們如今人困馬乏,只怕去得晚了。」
單胭道:「這個不必擔憂,朱雀殿的人馬,不至於一擊即潰,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
方小刀道:「我先行一步,去探探雙方的動向吧!」
單胭道:「你可以帶著北漠七星去,這樣比較安全。」
方小刀道:「不用,我這個人喜歡獨行,一個人乾淨利落。我又不是去打仗,不過是看看罷了!」
單胭點頭便是首肯,在這個節骨眼上,方小刀如果不做一些大事,只怕無上宮沒有人會服他。
話雖如此,可方小刀有的時候,單胭還是送了很遠。不僅是依依不捨,甚至有些懊惱自己不能跟著一起去。
相比之下,方小刀沒有多少不舍,不是因為薄情寡義,而是已經習慣了冒險,而且是一個人的冒險。他曾經自己問過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去冒險,是沒有朋友還是喜歡孤獨。後來他反問了自己一句話,如果冒險不是一個人,自己還會膽大包天嗎?
很簡單,方小刀喜歡一個人冒險的原因是,他總是會連累到別人,尤其是和自己關係密切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喜歡上孤獨,也並不是沒有人願意幫他,但是將危險分給自己的朋友或者是情人,那是一件他於心不忍的事情。這才是方小刀,一個敢於獨自面對生死,卻懼怕給別人帶來危險的男人。他有俠骨,有柔腸,更是一個願意對整個天下真誠相待的真豪傑。
「豪傑不過三杯酒的膽氣」,這絕對是一句罵人的話,說出去會得罪一群所謂的「英雄豪傑」。很多人喝了酒都會豪情萬丈,但實際上只是一種酒後的不理智。
真豪傑從來不借酒壯膽,但是酒杯伴隨他們成了一種習慣,這種習慣和膽氣毫無關聯。酒是一種麻痹的東西,用來麻痹可能被世間百態折磨的柔腸,而不是用來淬鍊自己一身錚錚俠骨。所以,借酒澆愁雖然無用,可很多人樂此不疲。
在凜冽的寒風裡飲酒,大概很多人認為是為了取暖,但是如果只是為了喝酒而喝酒,說明此人好酒。方小刀漸漸變得好酒,喝過幾杯,他會覺得暈眩之中很多事可以暫方一邊,專心一些去做好眼下的事情。
夜色如墨,寒氣如刀。今夜的刀,是刀馬的刀,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與之爭輝。
刀馬川的進攻突如其來,事先沒有一點預兆。要知道朱雀殿的人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能看也能聽,在這種情況下悄無聲息的發起突襲,需要所有的刀馬全部擁有極強的忍耐力,而且還要所有人令行禁止。他們不是江湖漢,分明是天下最強的軍隊,世間最質優的利器。
朱雀殿自然不是毫無防備,北漠大亂之中人人自危,何況他們。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刀馬居然悄無聲息的開始了屠殺。方小刀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們是騎兵,馬蹄聲總還是會有的。再看眼前已經開始的殺戮,他竟然真的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