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奇葩 一
長長的樓道里空空蕩蕩,聲控燈一明一暗,樓里迴響著她穿著帆布鞋的輕微腳步聲。要是一般的姑娘,獨自加班這麼晚,心裡多少會有些發毛,但溫姝不同,從小就好奇膽大,膽子跟長了毛似的,不但不害怕,還因為這個點沒人跟她擠電梯,樂得哼起小曲。
溫姝慢悠悠的摁了一樓的按鍵,電梯門緩緩關上,慢慢下行。
溫姝辦公室所在樓層是十三樓,電梯剛下行了十幾秒,忽然就「叮」的一聲停住,電梯門忽然打開,溫姝還好奇誰跟她一樣苦逼,要加班到這麼晚,可等了一會,沒人進來,她疑惑的看了看外面,樓道感應燈不太靈敏,外面一片漆黑,借著電梯里的燈光,她看到樓道正對著電梯的牆上貼著12兩個數字,溫姝撓撓頭,摁了關門按鈕。
門徐徐關上,她繼續哼曲,十幾秒后,「叮」的一聲,電梯門再次打開。對面牆上顯示11兩個數字。這次她探頭出去,幽暗的樓道依舊沒人,她奇怪的縮回電梯里,沒心沒肺的嘟囔一聲,摁上關門鍵。
接著在往下的每一層,電梯門都打開停了一下,更詭異的是,每一次的門外都沒有人。
溫姝從剛開始的不在意,到慢慢有些發慌,原本一分鐘左右就能到達一樓,因為每層都停,讓她依舊還停留在樓體中部。她聯想到以前看過的詭異視頻,饒是大膽如她,此情此景也開始汗毛豎起。
整棟大樓靜悄悄,唯獨電梯下行的呼呼聲和到達每層樓時開門關門的聲音,在寂靜的樓層里顯得格外瘮人。
下到第七層的時候,溫姝實在扛不住了,從包里拿出一隻迷你型電棍,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抓著電棍,趁著電梯門自己打開的瞬間,她一下沖了出去,電梯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樓道頓時籠罩在一片黑色里。
溫姝在黑暗中使勁跺腳,聲控燈毫無反應,她摁亮手機上的照明,亮光頓時劈開暗色,照出一條明路。她看了眼兩邊黑壓壓的辦公室,不敢久留,從逃生通道跑了下去。
一口氣跑到二樓的時候,電梯門前閃過一個男人的背影,溫姝定了定神,手上的手機亮光讓她想躲已經來不及了,男人隨手摁完電梯,轉身忽然看到她,四目相對,她緊張的剛攥緊電棒,忽聽男人一聲尖叫,溫姝拿著電棒的手抖了抖,男人受到驚嚇似的邊猛撓電梯門邊帶著哭腔哀嚎,:「救命啊,有鬼啊!!!」
對方純正的河南腔讓溫姝一臉懵逼,她低頭一看,手裡的手機燈光正直射她的臉,在黑漆漆的安全通道里咋一看,猶如貞子顯身。此時「叮」的一聲,電梯門忽然打開,樓道前面一片亮光,溫姝看到穿著保安服的男人連滾帶爬的進了電梯,一臉驚恐的看著還站在樓道里的她。
剛才一連串的怪事溫姝終於搞明白了七八分,想起之前的狼狽,她瞬間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故意麵無表情的朝電梯里走去。
保安臉上的表情就快嚇哭了,嘴裡念念有詞:「南無阿彌陀佛……」
她壓低聲音站到他旁邊:「為~什~么~把~我~招~來?。」
小保安都快嚇尿了:「俺……俺……沒招啊……」
「那為什麼每個樓層的電梯你都要摁一下?」
保安愣了一下,哭喪著臉:「俺……檢查樓層,覺得無聊就順手每層都摁了一下,大……大仙饒命啊。」
他先嚇她,她再嚇回他,兩不相欠了。溫姝把電棒放回包包里:「我不是大仙,跟你一樣,是苦命加班的。」
小保安有些飄,此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一樓大廳一片光亮,小保安總算恢復了鎮定,看到她的影子,確定她真是人後,他有些氣惱的拍了拍剛才撓門時蹭的灰,頗有些優越感的樣子走在她前面:「我們不一樣,我上的是夜班,可不是加班。「
溫姝有些後悔沒再多嚇他一會,她鬱悶的走出辦公大樓。風雨欲來,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附近是小巷弄堂式的居民老區,她平時不是擠早高峰地鐵來上班,就是趕最後一班地鐵回去,每次經過這片老區都步履匆匆。但今晚這個點地鐵已經停了,她也累得渾身散架,乾脆放慢腳步,慢慢穿過這片老區,到兩條巷子外的寬闊主幹道打車回去。
下雨前的風越來越大,吹散人們在巷子口納涼時留下的瓜子片和茶葉渣,乘涼的人相繼散去,溫姝的肚子「咕嚕」響了一下,剛要加快腳步,忽然一倒閃電劈下來,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走出巷子,雨滴就由疏到密砸了下來。
她沒帶傘,附近又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她快步朝前跑去,身上和頭臉很快蒙上一層水氣,到主幹道上還有一段距離,雨點越發大了,再這樣跑下去,估計內褲都要淋濕了。她停下腳步,轉頭四處看了一圈,發現第二條巷子最裡面邊亮著一個招牌燈,她快步走過去,看到對著巷口的招牌上寫著:日進斗金甜品店。
她被這店的名字莫名戳中笑點,開在這麼隱蔽的地腳,賣的還是當地涼粉和水果冰之類的低端甜品,日進斗金,果然高手在民間。
躲雨加上好奇,
溫姝改變方向,撒開腿朝巷子最裡面的甜品店跑去。老街區只有巷子口有路燈,現在巷尾多了盞招牌燈,形成頭尾亮,中間暗的燈光波浪線。溫姝跑在剛重鋪不久的瀝青路面上,夏日的雨夜路上無人,雨滴砸在地上,混合塵土濺起來的氤氳霧氣,讓她生出一種行走在電影場景中的虛幻感。
店鋪是一棟兩層的老房改的,一樓營業,二樓住人。溫姝進了店裡,拍打掉頭上和衣服上的水滴,環顧了一圈這間冷冷清清,五六十平米大小的鋪子:簡單的水泥自流平地面,牆面貼著卡其色的迷彩牆紙,幾張鋼管椅凳配上黑色筒燈,店裡的溫度跟外面一樣熱,在空調成為標配的現在,這店裡竟然還裝著老式的牆頂三葉吊扇,這種懷舊型鋼鐵直男的工業風裝修,跟甜品根本聯繫不上,南轅北轍的畫風,讓人摸不著頭腦。
「有人嗎?」溫姝看了眼沒人的前台,疑惑的喊了一聲。
「有事嗎?」一個懶散的男人聲音從前台後面傳出來,一聽就是多年煙齡熏出來的煙嗓,這種充滿男性味道的低沉沙啞極具磁力和聽覺衝擊力,讓人印象深刻。
溫姝伸長脖子從前台看下去,看到一個穿著大花褲衩和白色老頭汗衫的男人,大剌剌的癱躺在前台後面一把尼龍躺椅上,臉上蓋著一本劣質小雜誌,一眼就能看出是私人性病醫院在街頭巷尾免費發送的那種。
她的肚子又適時響了一下,看了眼旁邊冰櫃里放著的Q彈珍珠丸子,跟依舊躺著,絲毫沒有要起身意思的男人說:「老闆,給我來碗水果珍珠冰碗。」
男人頓了頓,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吃東西,語氣有些不耐煩,臉上的書也沒拿開,只伸出手,有氣無力的指了指冰櫃的方向:「想吃什麼自己弄,冰碗在冰櫃里,水果在架子上,刀在籃子里。
「我自己弄?」溫姝有點發懵的看了眼他指的方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男人哼哼一聲,不再說話。
外面的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溫姝放下包包,徑直走到冰櫃處看了看裡面的配料,開始自由發揮。味道對她沒有意義,溫姝專挑她喜歡的Q彈口感的珍珠丸子放進冰碗里,轉身去加水果,發現除了菠蘿,其它的水果都已經蔫蔫了。
對溫姝來說,什麼水果都一樣,她需要的只是水果里的維生素。挑了個稍小些的菠蘿,溫姝拿起籃里削菠蘿的刀,一點點的把上面的皮和刺弄下來。
好不容易把外皮弄乾凈了,她三下五除二把菠蘿切塊丟進冰碗里,自顧自的坐下,也不加蜂蜜花生碎,肚子是真餓了,直接就大口吃了起來。
雖然嘗不出味道,但嘴裡的菠蘿一咬就噴出汁來,她應該是沒挑錯的。冰碗里用水和椰粉攪在一起做出的糰子透明清澈,嘗上去口感冰涼順滑,整碗透明的椰粉糰子因為冷凍過,連成了一整個果凍碗狀的膠質,透明乾淨,隱隱泛出一點淡綠色,這是新鮮的山泉水才有的顏色。
溫姝抬頭環顧了一眼這間藏在最深處,裝修讓人哭笑不得的甜品店,沒想到這店裡的用料,倒是實誠用心。離這裡最近的能打到泉水的地方應該是距這裡十幾公里遠的青山,也就是她家附近。她記得在半山腰處,有個龍形的噴頭,據說是清代就有的泉水眼,每天一大早,住在青山附近的老頭老太太都會提著一個空的礦泉水上去接泉水,這活她老媽也干過,剛去了一天,回家就嚷嚷腰酸背痛,好好歇了一周才緩過來。如果說這店每天都從這裡去打泉水回來製作冰碗,那還真是良心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