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楔子
【楔子被挾制的皇帝】
恭朝國都——羅鳳城。
午門城樓鼓聲敲響,身著方心曲領配飾及代表品級的各色袍服,頭戴烏紗帽的官員們齊列肅靜等待,直至鐘聲響起、宮門開啟,在廣場上等待的官員才依序入內。
議事之處乃皇宮中樞的上曜殿,官員行至殿前上曜門即停下腳步,行伍不亂、排列有序。
直至鼓聲再行,官員隨鼓聲邁出腳步進入上曜殿,再依官銜品級,左文右武、前尊后卑,恭列兩側。
身著絛紗袍、通天冠的少年皇帝由屈身的百官前走過,走上殿階,端坐龍椅之上。
然而他的身旁卻有一張更大更豪華的皇座,少年皇帝看著那張挪不走的皇座,眼神晦暗許多。
他是一個讓太后掐著實權不放、奪不回屬於自己一切的傀儡皇帝,是這大恭的第八任皇帝,殷皓曦。
而他身旁的皇座,乃是挾著垂簾聽政名義的太后禹月珂的皇座。
百官雖然靜立,但見皇帝遲遲沒有下令迎進太后,不免覷了他一眼。
直到立於文官首位,頭戴綴有十八梁遠遊冠的六王爺,當今皇上唯一存活於世的兄長殷傲天一聲輕咳,才喚回了殷皓曦神智。
殷傲天自幼體弱多病,曾經雲遊四海求醫,但最後仍無功而返。他在朝堂上的這一聲咳嗽於禮不合,但卻無人指正,實因他的咳嗽如利刃一般劃開這片沉默。
「有請太后。」殷皓曦終於開口。
侍立於一旁的太監這才層層通傳出上曜殿。
頭戴金制大笄、身著金線織錦翟衣的禹月珂緩緩地走出寢宮寶壽宮,在百官及皇帝的恭請之下終於來到上曜殿,來至她的皇座前。
「眾卿平身。」
百官雖然已直起身子,但個個低眉垂眼,不敢冒犯天顏。
殷皓曦看著非常可能再也不能留在身邊的六哥,暗自嘆了口氣,這才開口,「今日議立何事?」
一名官員出列,躬身稟告,「啟奏皇上,六王爺品行卓然、居心端方,且忠君親上堪為模範,應賜封號享食邑。」
殷傲天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冷笑,給他封地明著是賞賜,實則是將他永遠驅逐出恭朝的權力中樞,他又何嘗不知。
要不是他早有心理準備,也告知了皇帝太後會有此舉,只怕年輕氣盛的皇帝會按捺不住脾氣。
看著殷皓曦遲遲不肯開口,殷傲天知道他的不舍,又是一聲輕咳,惹得殷皓曦望向他,兩人交會了一個眼神,那眼神隱含了千言萬語。
禹月珂沒等到殷皓曦開口便主動說了:「六王身子羸弱,國家大事過於操勞,易損傷其身,皇帝理應賜六王封號、封地,六王依禮於開春后前往封地,也算是靜養。」
三個月前,先帝經歷了眾皇子奪嫡之戰,除了年紀最小的殷皓曦及體弱的殷傲天沒有參與外,其他皇子皆在奪嫡之戰平息後下了獄,而且還不明不白的全數「自盡」於天牢之中。此事讓本就因為奪嫡一事氣怒攻心卧病在床的先帝悲憤過度,再也下不了龍榻,就這麼駕崩。
如今殷皓曦剛即位,身邊就只剩殷傲天一個兄弟了,禹月珂還要奪走,他怎能不怨恨。
但想起昨夜殷傲天的交代,殷皓曦再不甘心,也只得允了,「准奏。」
來年開春,被賜封靖王的殷傲天離京前往封地。
殷皓曦在城牆上送殷傲天這一程,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駕捲起的煙塵,想起了昨夜殷傲天對他的交代——
「皇上,不要為臣擔心,若不是臣這身子,或許躲不過禹氏的殺招,皇上何不想成……臣從此自由了。」
要不是嫡出的二哥當年因為墜馬意外而亡故,父皇將他交由禹氏扶養,或許他如今也會和其他的哥哥一樣,不明不白丟了性命,這樣想來,六哥不留在京城也是好事。
「六哥因為身子不好,才在父皇臨終前當父皇的面將皇位讓給朕,如今朕卻保不住六哥,是朕無能。」
「皇上,禹氏終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不取而代之也是擔心難杜悠悠之口而已。從今日起皇上要韜光養晦,要由禹氏手中搶回實權,需徐徐圖之,臣離京並不是壞事。」
「但六哥便從此離朕遠去……」
「皇上,臣不在京里,但別忘了玄衣樓主任無蹤將為皇上所用。」
「玄衣樓……是嗎?」兩人又相視一眼,交換了默契。
「是,唯有玄衣樓不會背叛皇上。」
「朕明白了。」
「還有一事,三年前臣挑走的秀女康氏或許不是唯一,後宮的妃嬪可能尚有禹氏的眼線,要小心行事,尤其不能讓任何一名妃子有孕。」
「六哥是擔心朕有了皇子,禹氏便會暗殺朕以扶持新皇登基,繼續垂簾聽政?」
「皇上聖明。」
聖明是嗎?可如今他羽翼未豐,為了與禹月珂虛與委蛇,光是「聖明」兩字或許還不夠。「六哥此去或奉詔、或遇年節才能回京,請一切保重。」
「臣遵旨。」
就如此,殷皓曦送走了他最後一個皇兄,今後如何身處在這詭譎的朝堂,便得靠他自己的智慧,再不能依賴皇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