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當林淮竹一個人待在船頭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的時候,走神之際,感受到船體突然傳來的劇烈震動,像是被什麼東西撞到一樣,在雲層里搖晃不已。
「怎,怎麼回事?」林淮竹被船體搖晃的清醒過來,坐起來牢牢抓住船板,睜大了眼睛看著從船艙里跑出來查看情況的太初門弟子,脫口而出問道。
「這麼晚了,你怎麼沒回房內,我不是說過待在自己的艙內不要出來嗎?」一位孟姓弟子站在所有弟子的最前頭,順著聲音望去發現船頭坐著此次新招收的那名天靈根弟子,略微皺著眉看著她問道。
他是這裡面修為高的,金丹八層,這次隊伍負責領隊的人是他,也是他方才第一時刻穩住了船體,然後才趕出來查看。
「抱、抱歉,我太激動了,所以忍不住跑出來吹吹風……」林淮竹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縮著肩,用著輕若蚊蠅的聲音說道。
「好了孟師兄,她的事一會再說,現在要緊的是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船體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晃動。」
另一名姓金的弟子看林淮竹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忍不住出來替她說上幾句。
他當年在得知自己被太初門選中的時候也是這般激動,緊張的三天三夜沒睡好覺,如今想起那時候充滿鬥志,一心想成為宗門驕子的自己,此刻竟覺得有些懷念。
孟師兄看了他一眼,雖未接話,卻也沒有追究林淮竹的問題了。
他並不是因為林淮竹沒有聽自己的話而感到生氣,實在是因為船艙內的卧房都刻有防禦符文,一旦船體受到攻擊便立即啟動防禦陣法,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如果她一直待在船艙里,還能多一層保護。
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晚了,孟師兄面上凝重幾步走到船邊,借著微弱的燭火光亮四下環顧,想要找到造成那般搖晃的原因。
這艘船是他下山時兩儀峰掌座清遠道君交給他的,乃天地玄黃四階里地階中品的法器,船體刻有防禦陣法,輕易不會被撼動,他方才感覺到的那股搖晃,絕對是外力導致。
「哇啊——」
林淮竹正看著孟師兄的舉動,突然身上被什麼東西纏住,等她回了神,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木船,嚇了一跳的叫了一聲。
「什麼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孟師兄很快反應過來,盯著林淮竹的地方高聲喝道,手裡已經在掐著法訣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運功的好,越運功,靈氣流失的越快。」隨著一道女性聲音響起,木船四周亮了起來,船上的人這才發現木船四周的上方圍了一群黑衣魔修,手裡都拿著燈籠,各個修為都在築基期以上,更有幾個已經是金丹期的修為。
孟師兄沉下臉,目光緊盯著正中間的魔修女子,以及已經被抓到她身旁的林淮竹。
他方才想要調動靈力的時候發現自身經脈被堵,再想起稍早前喝過的那盞茶,心下駭然。
那盞茶是金師弟端給他的!
「幹得不錯,看來你們太初門,也不是這麼上下一心的嘛。」那名女魔修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看著下頭的人緩緩說道,而後轉過頭來,手指挑起林淮竹的下巴,對著被捆的死緊的林淮竹開口,「聽說,你是木系天靈根?」
林淮竹早在她說那句幹得不錯的時候就反應過來船里出了內賊,此刻聽她說出自己的靈根,目光忿忿的看著她,並未答話。
氣死她了,不就是一個金丹初期的魔修嗎,上輩子她可是金丹後期,如果換了是她上輩子的時候,早把對方打趴下了,哪還由得她把自己捆的這麼緊。
「孟師兄,她在說什麼啊?」站在孟師兄身旁的一名男弟子聽著對方的話,感覺有點聽不懂的小聲問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孟師兄沒有回答那名弟子,他轉過身去,正對著金師弟問道,強自壓下心底的憤怒。
金師弟此刻已經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聞言輕聲一笑,手背在身後,任憑衣服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看著他們十分平靜的說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想想啊,十年前?二十年前?還是在更早以前,在姚師妹死去的時候,我便已經算不得太初門的人了。」
「我去,這麼勁爆?這裡面有故事啊!」殷璃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手裡拿著瓜子開始啃。
「你閉嘴,一個沒有魂體只能待在識海里的人還要發表言論。」林淮竹抽了抽嘴角,在心裡回道。
殷璃瞪大了雙眼仔細看著船頭上對立的雙方,顧不得反駁她。
倒是那名魔修,在她同殷璃對話的時候,原本望著下方的雙眸收回來,驚訝的掃了林淮竹一眼,蹙著眉頭疑惑不解。
她方才感受到有一絲魔氣從這個女孩身上浮現,是錯覺嗎?還是……
「金師弟,姚師妹死在了一百年前的那場獸潮里,是個意外,你怎能怪到師門頭上!」孟師兄當下高聲斥道。
「師尊明知道她才鍊氣三層,卻沒有讓人保護她,她才會死在了那場獸潮里!都是師門的錯!」金師弟一聽,立即拔高了音量激動的反駁回去,拳頭攥的死緊。
「我怎麼記得,那場獸潮去的門派眾多,但弟子們最低都要求是築基期,鍊氣三層怎麼能去?」望著眼前這一幕,林淮竹納悶的小小聲說道。
「哦?你竟還知道一百年前的事?」女魔修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
「我知道有什麼稀奇的,我們鎮上有個說書先生,他是從蒼穹界來的,最喜歡說些修真界的事,我平日都會找個空閑偷偷溜去聽書,自然知道。」林淮竹心臟停了半拍,才急中生智面不改色的說道。
女魔修一聽,倒也合理,便不再管她,重新轉回頭去,望著下方一言不發。
她答應過那名姓金的弟子,要把這船上的所有人都交由他處置。
「金師弟,這就要問你了,宗門早有吩咐,築基期以下的弟子不能隨行,是你把姚師妹偷偷帶去的,是你害死的她!」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金師弟聽完這話,想起那夜的事,臉色瞬間蒼白起來,身上的氣息突然暴動,眼底充斥著嗜血的紅色,聲嘶力竭的沖他們喊著,拚命否認,「是宗門的錯!是師尊的錯!他明明知道姚師妹也去了,卻不加以阻攔,要是他強硬的下命令讓姚師妹回去就好了,都是師尊的錯,是師尊的錯,不是我,不是我!」
「他這個行為我認得,就是傳說中的摔鍋大法,意思就是說,把原本自己作的鍋,丟給別人,讓別人給他抗去,這個甩鍋大法還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就叫厚顏無恥。」殷璃側身躺在她識海里,單手支著頭,興緻勃勃的說道。
又來了,又是這樣的感覺。
女魔修再次打量起林淮竹,目光深沉的看著她,似乎想要穿透她的身體,看進元神里去。
林淮竹身形一僵,選擇默默裝死。
這次跟著孟師兄出來的太初門弟子都是才入門幾十年的弟子,對這段往事不太了解,此時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各個群情激昂,目光不忿的看著他。
「金師兄這話好沒道理,明明就是你無視掌門命令,偷偷把人帶去,如今出了事,你又怪罪到宗門頭上,真是正也是你反也是你,好話歹話都讓你給說了。」
「要我說就是活該,鍊氣三層還敢去,真是嫌命太長。」
「你還叫什麼金師兄,這種人,遲早也要被宗門開除,不過早一天晚一天罷了。」
……
木船上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林淮竹只能無語的看著他們。
喂喂喂,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比如還有一個被抓住的她啊?!
孟師兄無視周圍師弟們憤慨的聲音,他把手縮進袖子里,伸到背後,小心翼翼的捏著傳音符,只等一個時機好向宗門傳遞信息。
他知道今晚這一船的人是活不了了,金師弟敢這麼直接地承認,便是打算將這艘船上的人全部滅口了,因此這枚傳音符尤為重要。
「喂,我說……」林淮竹靜靜的看著底下的情形,突然開口問道,「你在找木系天靈根?為什麼?」
女魔修側目看了她一眼,語氣慵懶地說道:「木系天靈根者靈力純粹,吸收的靈氣可以轉化為純凈的木之力,埋在我魔界聖花下是最好的養料。」
「哦。」
女魔修挑眉:「你不怕?」
林淮竹反問:「怕就會放過我嗎?」
女魔修收回視線,冷哼了一聲,像是在說她在做夢。
「那不就結了。」林淮竹面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你們已經抓到幾個了?還差幾個?總不能沒完沒了的抓吧?」
「怎麼?你很感興趣?」
「那可不,我總要知道自己是第幾個倒霉鬼吧?萬一我就是這最後一個,豈不是很冤枉?」
「呵。」女魔修紅唇輕啟,發出淡淡的一個音節,突然對她升起一絲興趣來,「這你倒可以寬心,你絕不是最後一個,木系天靈根,本就難尋,你是我們近五十年來尋獲的唯一一個。」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林淮竹沖她眯眼一笑,說道。
女魔修一愣,頓了兩秒才回復:「放心什麼?」
話音剛落,一陣炙熱感便傳遞到她身上,就像是元神被架在火上燒一樣,燙的她渾身一振,用來纏繞林淮竹的魔氣一松,林淮竹便從雲海里掉了下去。
自然是放心他們不會捨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