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影之魅

1、影之魅

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一種叫做「大都市」的東西開始出現在這個地球上。

在那裡的大樓高聳,那裡有如同迷宮般的道路,那裡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晝,那裡居住著各種各樣的人類,依靠這個城市生存,自身也成為這個都市運作的動力。可是人類也許不會想到,他們每建造一棟大廈,每鋪設一座高架橋,每多亮起一盞徹夜不熄的燈光,就會有多少自然環境因此而被損壞,有多少其它生物失去家園,使它們抑起頭來時,再也無法看到熟悉的星空。人們也許永遠不會關心它們將何去何從,但是生命是很頑強的,為了生存下去它們會強迫自己去適應新的環境,適應人類,適應這樣的都市。

人類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現,正在和他們分享這個城市的不僅僅是野狗、野貓、鳥雀或者昆蟲而已,還有一些聰明的利用人類外表隱藏在人類之中的「生物」,它們或者出於善意,或者出於惡意,它們居住在這個城市中,為了生存,為了捕食,為了進化……

城市大了,什麼樣的生物都可能會有……

市南路是立新市最繁華的夜生活地區,時近午夜,這裡的繁華剛剛開始一樣,形形色色的人在五彩繽紛的霓虹之下渲泄著、享受著生命,消磨著時光。

薛瞳奮力地奔跑著,衝過一家家店鋪,從大路拐到了一條叉路上。一進這條燈光昏暗的道路,身後夜市的喧鬧頓時遠去,彷彿一下子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薛瞳回頭看看,那兩個男人還是緊緊地跟了上來,她咬咬牙,繼續往前跑。

一輛車停在薛瞳身邊,駕駛座另一邊的車門無聲地打開來。

「小姐請上車。」

「計程車?」薛瞳驚訝地看著這輛紅色的桑塔納,大概司機把剛才薛瞳用手甩頭髮的動作當作了招車,所以徑直開到了她身邊。身後的兩個男人已經跟了上來,薛瞳來不及考慮為什麼這輛計程車沒有在前面的鬧市區招攬生意而開到無人的小巷中來,俯身坐進了車裡。

追上來的兩個男人用粗話咒罵著,追打著車窗,其中一個甚至踢了車門一腳。

「小姐要去哪裡?」

司機的聲音平靜地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S,S大學。」

對於名牌大學的學生出入這種夜生活場所,這位司機已經司空見慣了吧,薛瞳想著,自己這樣的女性從那種地方跑出來,後面又有兩個男人追著,看到的人都會想到那樣的方面去吧?」其實,剛才那兩個人是……」她覺得好象有必要解釋一下。

不過司機根本沒有聽她說話。

薛瞳側頭打量著這名司機——這輛車並沒有安裝一般計程車都會有的隔離網,所以看對方看得特別清楚。不過跟看不看的清楚也沒有什麼區別,這名司機屬於那種長相普通常見,而且是那種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人,即使見上九十九次,薛瞳都不保證在第一百次能認出他來。

有時候會遇見喋喋不休的司機,有時候會遇到喜歡聽音樂的司機,有時候會遇到開著收音機聽新聞的司機,當然也就有這種即不聽音樂也不說話,在沉默中行駛的司機。

看著窗外越來越冷清的景物,薛瞳忽然有了一種可笑的想法:深夜裡的計程車上,沉默的司機,孤身的女乘客,通向郊外的路……

車突然停住,薛瞳猛地扭頭盯著那個司機。

「到了!」

「啊,」薛瞳向車前看去,S大學的大門就在十幾步遠的地方。

「車費三十元。」

薛瞳抽出幾張鈔票,數都沒數就遞過去。

她剛跳下車,車子就揚長而去。薛瞳看看手錶,再看看學校大門上懸挂的那面比太陽還準確的大鐘,喃喃自語:「十分鐘,從市南路到這裡三十公里,而且還穿過鬧市區……」

「聽說了嗎,就是她了。」

「什麼?她?憑她的長相也有人買?」

「你們在說什麼啊?」

「就是那個人……市南路……野雞……」

「呵呵,真的假的……」

「……」

背後的竊竊私語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傳入薛瞳耳朵里來,她不屑的撇嘴,端起洗漱用具向公用洗漱間外走去。

「瞳,」張倩雖然也聽到了那些謠言,但是還是走上去和薛瞳並肩離開,「你今天上午有課嗎?」

「有啊,孫教授的課。」

「我也是啊,待會一起去吧。」

張倩看著薛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平平,裝扮普通。張倩和她同班一年後才記住她的名字。張倩無法相信她的相貌會值得去做那些事,但是,薛瞳確實連續數日晚歸,她去了哪裡呢?

「嘿,快看,又是一個!」拿著報紙的男生語調中有種壓抑不住的興奮。

坐在他旁邊的薛瞳從他手裡接過了報紙,在報紙的頭條的赫然用彩色的大字印著「殺人魔連續作案,刑滿釋放人員成為第六名被害者。」

看著這樣的標題,薛瞳覺得或許這張報紙和那名男生一樣,正在因為這件事而興奮。在這個城市裡,也只有這樣的新聞可以觸動人們麻木的神經了。

在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內,立新市發生了六起殺人碎屍案。雖說是殺人碎屍,其實死者被發現的屍體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一個頭部而已。最初是一個清潔工人在垃圾堆里發現了一顆人頭,然後第二顆、第三顆,直到今天為止已經發現了六名被害者。這一系列案件的共同特點就是:死者均為男性,而且被害時間均為午夜之後,死因是被利器割下頭。其中兩名死者的頭凌晨被發現的時候,血液還沒有凝固。但是死者中有公司職員、大學生、街頭混混等各種身份,無論是年齡、職業、外貌都沒有共同點,案件還有一個重大的疑點難以解釋,就是……

「六個死人,就算剁碎了也可以裝好幾麻袋吧?可是警方都象過篩子一樣把城市翻了一遍了,連肉末都沒找到。他連人頭都隨手亂丟了,難道還要怕屍體被人發現而藏起來?」學生們利用上課前的間隙對案件發表著議論。

「會不會是販賣人體器官的黑社會組織乾的?」一名學生說。

另一個人搖頭說:「我看啊,兇手這樣連續不斷的作案一定是心理變態,說不定是有收集屍體的癖好,把屍體陳列在自己家裡,每天對著他們……」

「啊……」他的形容讓一個女生驚叫起來。大家一起跟著哄堂大笑。

薛瞳低頭看著報紙,喃喃自語:「屍體……被吃掉了啊……」報紙上刊登的被害者照片越看越眼熟,「這不是昨天晚上追趕我的兩個男人之一嗎?」薛瞳不知為什麼又想到了那輛送自己回來的計程車,那個沉默的司機,那段只用了十分鐘的三十公里路程……

「那個司機……他長得什麼樣子來著?怎麼記不起來了?」教授已經在講課了,教室里總算安靜了下來,薛瞳托著腮看著窗外想,「晚上再去一趟市南路吧。」

薛瞳在市南路溜噠了幾趟,眼睛盯著一輛輛疾過去的計程車:「我記得車號好象是00544,嗯,對,就是00544……」她一邊嘟噥著,突然扶著旁邊的燈柱大笑起來,「00544,『動動我試試』,哈哈哈哈,怎麼會有這樣的號碼!哈哈哈,笑死我了!動動我試試……哈哈!」顧不上周圍的人把自己當作神經病,薛瞳笑得前仰後合,很久沒有痛快地笑過了,「動動我試試,有意思,我就來試試吧!」她微微的迷起了眼睛。

一輛計程車緩緩駛來。「00544!」薛瞳連忙揮手招車。

「請上車。」還是那個一點聲音里感情都沒有的司機。

「小姐去哪裡?」

「東郊成信養雞場。」

市南路的街頭,一名穿著長裙的少女站在剛才薛瞳站過的地方,帶著迷惘的表情看著駛走了的計程車。她美麗的面容上那種若有所思的天真吸引了不少男性,終於有兩名青年上前和她搭訕。少女原本想跟上薛瞳和那輛計程車的,看看眼前的男子,終於還是改變了主意。

成信養雞場位於城市和鄉村交匯的地方,四周都是即將收穫的玉米田,車行駛在連路燈都沒有的小路上,從車窗中只能看見兩邊近一人多高的玉米田和漆黑的夜空。

「停,就是這裡。」

離目的地還有很遠薛瞳就讓司機停下了車。

司機什麼也沒有說,不僅停下車,而且頭上了所有車燈,熄了火,回過頭看著薛瞳。

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著,薛瞳問:「你,不是人類吧?」

薛瞳一把扣住司機的脖子:「都是因為你這傢伙,我已經半個月沒有吃飯了!即使你不是人類,現在我也沒得挑了!」說著一口咬在了司機的咽喉上。

「即使你想吃我,我也沒有血肉可以讓你吃啊。」司機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原來是只『地狼』*(1)。都是因為你這個只知道吃的傢伙存在,所以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

薛瞳發覺自己的牙齒沒有撕破皮肉的感覺,也沒有濕熱的血液流進自己的口中,她用力一扯,司機的頭從脖子上滾落到地上。不等薛瞳再伸出手去,在地面上滾動的人頭和身體便一起消失不見了。「呸,呸,吃到了怪東西!」薛瞳一邊吐著口水,一邊拉開車門走了出來。

現在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年輕的女大學生,而是長發垂地,手生利爪,有著火紅色的眼睛的模樣——地狼。

一隻手突然從車的陰影里伸出來抓住了它的腳腕,地狼猝不及防,被甩了出去,重重地落在田地里。地狼從被自己壓倒的玉米上爬起來,看著從陰影里冒出來的對手:它也不再是那個青年司機,而是一團人形的黑影,只有一雙青白色的眼睛轉動著緊盯著地狼。

「原來是只低等的影魅,呸,呸,這種魑魅魍魎根本不能用來吃。」地狼揮動了一下利爪,「你這種最低等的東西竟然也可以修鍊出人形,真是不容易啊,可惜現在我不得不讓你的修行毀於一旦了。」

影魅低頭躲過地狼的一爪,一下子又消失在黑暗中,地狼警惕地看著到處都是的暗影,不知道這隻可以溶和在影子中的影魅接下來會以什麼地方出現。

影魅的從地狼的影子里跳出來,地狼敏捷地一躍,躍到了計程車頂上,影魅想要追擊,卻發覺自己沒法移動身體,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一隻腳不知何時被陷在地面里,竟然無法拔出來。

「你以為我叫做『地狼』是白叫的,大地可以抓住一切,即使你只是個影子!」地狼說著雙手一揮,泥土、石塊從地面上象箭一樣射出來,向影魅襲去。影魅的身體在被擊中前再次消失。然後從那些泥土、石塊碎小的陰影中一點點出現,然後凝聚在一起。它不敢再落到地上,飄浮在半空中對著地狼。

「等一下,」地狼想起了什麼,「影子不需要吃東西吧?難道那些只剩下頭的人不是你吃的嗎?」

「……他們不是你吃的嗎?」

「……」

地狼一下子坐倒在車頂上,攤開手說:「什麼嘛?原來是找錯了人,白費我半個晚上的力氣。」

影魅落下來,將信將疑地問:「確實不是你乾的?」

地狼盤腿坐在車頂上說:「騙你有什麼好處?再說,我象那種挑食的傢伙嗎?吃東西還要留下個頭給人類看。」

影魅落到地面上,慢慢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這麼說你也在找那個傢伙了?」

說起「那個傢伙」地狼就一肚子氣:「當然了,你知道它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嗎?原本市南路是個多好的覓食地點,可以吃的對象多得挑都挑不完,被它這麼一弄,人類的警察什麼的都涌到那裡,我完全沒出法吃東西了。它擅自跑到我的地盤裡吃人也就算了,竟然還不顧規矩把事情弄得滿城風雨,你說,這樣的傢伙不教訓怎麼行!」它停了停問,「你也在找它?為什麼?你總不會是為了食物而……」

影魅說:「因為它給我添了大麻煩:它吃的人裡面有一個計程車司機,那是我雇傭來白天替我開車的,我自己平時只有晚上才出來。現在他死了,人類的警察調查他周圍的所有人,發現那個司機曾經侵吞了我數目不小的車費,加上我平時在夜裡出來開車,沒有什麼叫『不在場證明』的東西,就把我列為了懷疑對象。我們都不喜歡被人類注意,這樣的事很讓人心煩,它再不停止亂來,我的生活就要被攪亂了。」

「那麼我們就有相同的目的了,」地狼從車頂上跳下來,「要不要跟我合作?教訓一下那個不懂規矩的傢伙。」說著恢復成薛瞳的樣子向影魅伸出手來,「我現在名字叫薛瞳。」

影魅伸手跟她握了一下說:「周影。」

「周影!哈哈哈哈……」薛瞳大笑起來,「你是魅影,名字叫周影——周圍全是影子?!你的車號是動動我試試……哈哈哈哈,想不到你這個傢伙這麼有幽默感!」

周影看著她,露出人類看到神經病時的典型表情。

看到周影一點都不附合自己,薛瞳笑了一會也覺得無趣,揮揮手準備離開,她走了沒幾步,周影忽然叫:「等一下。」

薛瞳抱著臂回過頭來,

「你還沒有給我車費。」

「什麼?」

「車費四十元,謝謝。」

薛瞳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不是這麼小氣吧?」

「我已經沒有算『回空』了。」

薛瞳一邊不情願地掏出錢包,一邊嘟囔:「計程車開開作個樣子就行了,你還真用它掙錢不成?我們想從人類社會得到錢辦法多得是吧!」

「人類是通過工作來掙錢的,我的工作就是開計程車。」

「你又不是人類。」

「所以才要學著做個人類。」

薛瞳皺眉說:「我們比人類長壽,比人類強大,幹嘛要學著做人類?」一邊把一張佰元大鈔塞到他手裡,揮揮手說「別找了!」

周影還是找出五十五元來給她,一邊說:「象我這樣低級的魎魅想要得成正果,必須先成為人類才行,沒有別的途徑。」

「什麼?」

「沒有別的途徑。」

「前面那一句!」

「先成為人類。」

「再前面!」

周影問:「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你剛才說你想『得成正果』?我沒有聽錯吧?」

「對啊。」

「『得成正果』!哈哈哈哈!」薛瞳縱聲大笑起來,幾乎笑得要在地上打滾,乾脆趴在車前蓋上,用手拍打著車頭大笑,「我幾百年沒聽過了,現在還有人要『得成正果』!天啊,你這傢伙實在太逗了!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你簡直……簡直……哈哈哈……」

周影看著她一下一下打在車頭上,心疼地皺起眉頭:「我們這些妖物生存的目的不就是修練成功,得成正果嗎?」

「喂,喂,喂,別在那裡『我們』『我們』的啊,現在有那種想法的神經病可就你一個了,我也好,其它的傢伙也好,可沒聽過有誰有這種想法!」薛瞳好不容易忍住笑,擦著笑出來的眼淚站起來,「在以前或許是這樣:在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周圍的同類還是忙著吸取日月精華、採補、修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成正果,但那已經是幾百年前老掉牙的皇曆了。現在人類的文明越來越發達,到處都是這種繁華的大城市,我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容易,誰還要修什麼正果啊?

比如以前要是吃了一個人,不管處理的多麼乾淨,那個人的消失也會在他生活的那個村莊、城鎮引來驚慌和議論,現在不同了,在這樣的大都市裡,一個人失蹤,十個人失蹤,就算有一百個人失蹤都不會引起懷疑,我們只要手腳乾淨一點就可以盡情地吃。以前想要混進人群里需要一大堆謊言,因為周圍的人總會對你的來歷啊、過去啊什麼的問個不休,現在不同了,只要交出幾張有法律效用的表格,你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類。只要你用人類的樣子站在那裡,才沒有人會關心人皮下麵包著什麼。

所為的修成正果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大,讓自己擁有更好的生活。現在的人類當中已經很少有靈力師這類的職業,幾乎沒有可以降服我們的人了,而且我自己覺得過這種偶爾吃個把人打打牙祭,平時就盡情享受人類發明的一切娛樂和舒適生活就已經很好了——其它的傢伙大多數也是跟我一樣,都有差不多的想法,覺得這樣生活很不錯,何苦還要辛辛苦苦修行上千年,去得什麼正果呢?修成正果又怎樣?成為了神、魔、仙又怎樣?一定比現在過得好嗎?我們的時間也不是無限的,應該及時行樂才對。能夠得成正果的一萬個裡面也不見得有一個,勸告你還是別自討苦吃了,你不喜歡吃人,下次介紹去玩玩其他有趣的事物,別把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那種事上了。」

薛瞳說完向他揮揮手,隱沒在土地中離去了。

周影看著她消失,第一次開始考慮自己為什麼要「得成正果」。

它原本是一隻最低級的影魅,魑魅魍魎在妖物中已經是最低等的,沒有什麼智力和法力的東西了,影魅更是低級中的低級,它們連形態都沒有,只是一團陰影而已。在空間中沒有目的的飄蕩,或凝結、或飄散,連思維能力都沒有。周影能夠有自己的想法,並且修鍊成「妖」已經是近似於奇迹的異數了。

它用了兩百年的時間才成為一隻「妖」,然後又用了一百年才成為「周影」。周影來到這座城市中學習怎麼作一個「人類」,因為他本能的知道「妖」要修成正果必須要先學會「做人」。

為什麼要修成正果?

這原本是周影知道的唯一目的,但是既然其它的妖不這麼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作?一隻妖不去修鍊正果又要做什麼?吃人?享受?這一切又為什麼?

周影用手敲敲頭。

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雖然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形體和思想,但是現在它不但還沒有學會做人,連怎麼做一隻妖都沒有學會。

「還是沒找到它!」薛瞳長嘆了口氣,無力地靠在周影的車上。

他們兩個合作尋找那隻連續吃人的妖物已經兩天了,這兩天每天都會出被害者,但是周影和薛瞳什麼線索都沒有找到。

薛瞳呻吟著說:「原本是隔一天吃一個人,現在是一天吃一個,還每次都留下個人頭,它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餓死的。」

周影想起什麼,認真地問:「如果不吃人吃其它的東西,你能吃飽嗎?會被餓死嗎?」

「人類的食物很好吃,我吃什麼都能吃飽。剛才說不吃人會餓死是跟你開玩笑了,只是人很好吃,這一段時間就很想吃吃解饞而已,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一般多久吃一次人?」

「看心情啊,多的時候幾年不吃,少的時候十幾天吃一個吧——看看遇不遇得見想吃的人。你不是吃素的嗎?為什麼問這些?」

「其它吃人的妖物也和你一樣嗎?」

「不是說過大家差不多的!你到底想問什麼?想學著吃人了?我教你!」

周影凝視著她問:「那『它』為什麼每天都要吃?」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它怎麼吃人吃得這麼頻繁,不至於這麼餓吧?難道……」她和周影相互望著,異口同聲地說:「它拿人類當作主食吃啊!」

「拿人當作主食的妖物有多少?」

「一般沒有這樣的啊,除非他是有意的任著性子亂來。」薛瞳用手打了一拳車頂:「它瘋了啊!這樣下去人類再愚蠢也會覺察不對勁的,它又吃的這麼囂張,萬一把有靈力的人類或喜歡多管閑事的仙、靈引來;這個城市裡的妖精們可要跟它一起遭殃了!」

「可是我們明明知道它就在這一帶,它也依舊每天出來吃人,我們偏偏找不到它,你說這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它的等級比我們高……它不是一隻妖,可能是一隻精,一隻靈,它比我們強大,所以能在我們面前隱藏自己的妖氣。也許它在旁邊看著我們每天尋找它,正覺得秀有趣呢。」說著說著薛瞳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周影也是變得臉色蒼白:「那麼還要找下去嗎?」

「也許不等找到它,我們反而成了它的食物啊。」薛瞳嘆氣說,「你覺得呢?」

周影說:「我不是早說過嗎,就算想吃我,我也沒有血肉可以用來吃啊。而且我還有一個『護身符』可以依靠,我想……不找到它叫覺得這個城市沒法住的安心似的。我還要去找它!你呢?」

「對,不找到它這個城市就沒法安心地住下去了!我們找!」她聳聳肩,「大不了打不過它就逃到別的城市去住,現在先別想這麼多了!反正我也不能讓你孤軍作戰。」她拉開車門坐到周影身邊,「先送我回學校,我今天累得一步想自己走了——我會付你車錢的。」

周影看看她,發動車子說:「今天不收錢,免費送你。」

「哎,周影,你說的『護身符』是什麼啊?給我看看?」

「現在不在。」

「別小氣了,『護身符』不放在身邊?給我看看吧。」

「別妨礙我開車。」

「在哪裡呢?我自己找……」

「薛瞳……」

「……」

紅色桑塔納駛過,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它,充滿了嘲弄的目光。

「這個怎麼樣?」

「太胖!吃了會增肥。」

「那個呢?」

「太瘦,硌牙。」

「不胖不瘦那個?」

「太丑,不吃。」

「……你已經選了三個鐘頭了,滿街上的人沒有一個能吃的嗎?」

「難得吃一次,怎麼能吃看起來就不好吃的東西!」

周影和薛瞳坐在車裡,對著過往的人群挑挑撿撿。

他們覺得既然「那個傢伙」用如此囂張的方法吃人,它一定是把這個地方看作了它自己的勢力範圍,目空一切。如果有其它的妖物也在這裡捕獵的話,這個自大的傢伙一定會忍受不了。所以他們決定由薛瞳出馬在這裡吃一個人,看看能不能激怒那個傢伙,使它主動來找他們。但是薛瞳堅持吃東西要色香味俱全,挑剔的選了半個晚上還是沒有選好目標。

街頭一陣喧鬧聲傳來,周影把車往前開了一點,看到一夥醉醺醺的男人正在撕扯毆打一名女子,不一會那個女子的上衣就被他們扯掉,赤著上身蜷在地上哭泣。其中一個男人抓住她的頭髮,強行在她嘴上亂吻,然後一個耳光把她打倒,抓起她的手提袋,哼著下流的曲調,一行人向前走去。兩邊的行人和看熱鬧的人紛紛給他們讓路。

那名女子坐在路中哭泣,卻沒有一個人過去扶她起來。

這個城市,這條街道就是這樣,冷漠,殘忍,弱肉強食。不但生活在這裡的人類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就連這個城市的妖物對此也早已司空見慣了。

「我要吃他。」薛瞳指著那個男人。

「他喝醉了,好吃嗎?」周影評論說。

「我就喜歡酒心巧克力,怎樣?不行啊?」

周影眼神里閃過一抹明了,發動車子悄悄跟上了那群男人。

漆黑的玉米田中,地狼把獵物扔在地上,下口之前先東張西望了一番,確信沒有第三者在周圍后,他才放心地咬斷了獵物的喉嚨,開始慢慢地品嘗。

一片烏雲飄過來,把原本就不明亮的殘月遮了個嚴嚴實實。

一條黑影從田中跳出來,撲到了地狼身上。地狼已經有了準備,不等對方的牙齒咬中自己,就地滾到了旁邊。

「你終於出現了。」地狼舔著手背上的輕傷,盯著對方說,「不守規矩的傢伙,給別人添了那麼多麻煩,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襲擊地狼的是一名人類的少女,「她」剛剛收起長如利刃的爪子,用舌頭吸去了指尖上沾到的地狼的一滴血。用嫵媚到有些夢幻的神情著著地狼。什麼話都沒說。

地狼站起來鄭重地說:「如果你想在這個城市生活我不反對,但是請你以後注意:不要變成過份美麗的人類,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太挑食,至少吃剩餘下的部分要想辦法處理掉。即使是我們,想要住在人類的城市裡,有一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論何時,盡量不要引起人類的注意。」

「變成美麗的樣子比較容易吸引『食物』嗎。」「少女」用柔美的聲音說,「而且我根本不想生活在人類的城市裡,對我而言,這裡只是儲存食物的倉庫而已啊。人類會不會注意到我,我才不在乎呢,難道你會在乎『食物』的想法不成?地狼。」

地狼冷酷地看著「她」說:「對我而言這個城市可不僅僅是有很多食物的地方,這裡是我的家,我喜歡它的舒適,也喜歡人類文明提供的享受和娛樂,你的作為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生活。如果你執意要這樣下去,那麼我只能請你離開這個城市。」

「這裡的食物很美味,我可不打算現在離開。」「少女」嬌聲嬌氣地說:「我當然總有一天會走,但是絕對不是現在。」

「就是現在,你必須離開——不過你可以選擇活著離開,還是變成屍體再走。」

「呵呵呵,地狼,你只是一隻妖而已,卻在比你等級高的我面前說大話,後果是什麼,你應該已經想過了吧?」

「好言相勸你既然不聽,那就死吧!」

隨著地狼的話音落地,原本躺在「少女」腳邊的「屍體」忽然跳起來從背後抱住她,雙手插進了她的肩頭,地狼趁機撲上來,張口向她的喉咽咬下去。「少女」奮力一扭脖子,地狼只咬住了她的肩膀。隨著少女發出的一聲尖利的嚎叫,她身後的「屍體」一下子撲過來推開了地狼,兩刺眼的白光象閃電一樣飛舞過,擋在地狼和「少女」之間的那種「屍體」頓時化為了無數的碎片,散落在「少女」的周圍。

地狼看著「少女」此時的樣子:它的身體還象人類,但是背上生著長長的鬃毛,腳象馬蹄,手象虎爪。十隻手指宛如十把彎曲而鋒利的鐮刀,在微弱的星光下閃著寒光,它的這雙利爪連岩石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切開,連日來被它吃掉的人類就是被這雙利爪切下了頭顱。它的頭部長著一顆龍頭,利齒突出唇外,雞蛋大的眼睛放射出青色的幽光。

「猰貐!*(2)」地狼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我們惹到大麻煩了!周影,你沒事吧?」

被猰貐的利爪撕成碎片的「屍體」已經化成了無數的黑影,一片片彷彿很吃力地在蠕動著,終於揉合在了一起,形成一個人形坐了起來——剛才若不是他反應及時,被切成碎片的就變成沒有再生能力的地狼了。「我沒事,你也不要緊吧?」

「馬上就會『要緊』了,它是一隻猰貐!」地狼緊張地盯著敵人,汗水開始滲出皮膚,「我們或許有點太自不量力了!」

猰貐原本是一名天神,他被同僚貳負神和他的臣子危謀害,充滿怨恨的屍體化為了龍首、虎爪的怪物。這隻怪物「猰貐」完全迷失了作為神時的性情,兇殘暴虐,以吃人為生,並且逐漸形成了一個妖物的種群。這種怪物雖然是精怪的一種,但是它們最初是由天神的屍體化成的,神的法力或多或少地殘留在了它們的體內,所以它們這個種類的力量之強大,在精、妖、鬼、怪之中也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眼前這隻猰貐對著地狼、影魅這樣的對手,一點也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

地狼雙手一揚,地面裂開了一個大口,所有的泥土、岩石紛紛化為武器向猰貐射去,猰貐連移動都沒有動,舞動雙手,這些東西便被他砍得粉碎,在這些東西的陰影里,影魅手執一柄影子凝結成的長刀,忽然閃現出來,一刀刺中了猰貐的胸口。猰貐「咯咯」地笑著,迎著它的刀一挺胸膛,影魅的影刀連它的皮膚都沒有刺破,猰貐利爪一抬,影魅飛了出去,倒在田地里。

猰貐的這一爪用上了很強的法力,影魅跪在地上,肩頭的缺口一時竟無法復原。

地狼抬起一塊大石頭,凌頭向猰貐壓下去,自己趁著它抬頭擊碎石頭的機會潛入地下,來到對手的正下方,扯住它的腳踝用力往地下一拽,猰貐的小腿以下頓時陷進了地面,無法動彈。地狼的利爪從地下探出來,五隻尖指一起插進了它的大腿。猰貐因為疼痛而低哼了一起,用力抬腿踢出,地面頓時出現了一個大坑,不僅大批的泥土被它踢出去,地狼也被從地下扔了出來,它捂著自己剛才抓傷猰貐的左爪在地上連連翻滾才爬起來,它的左手卻已經被猰貐剛才的一腳踢斷了。

「難道今天真的要死在它手中?」活了幾百年,地狼第一次冒出這樣絕望的念頭。

「你是一隻很勇敢的地狼,」猰貐的聲音如同人類的幼兒,十分天真可愛,「我會為了你打破只吃人的習慣的——雖然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說著向地狼走去。

猰貐走了幾步,忽然發覺自己無法移動。仔細一看,才發現周圍密密麻麻的玉米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實體,象一個籠子一樣困住了它的行動。「影魅!」它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因為它自己的影子正驀地跳了起來,舞動利爪向它撲來。

影子雖然不可有和實體一樣的力量,但是它卻是打不壞、殺不死的。猰貐和自己的影子搏鬥之餘,還要應付再次撲上來的地狼,心情開始急躁,猛得咆哮一聲,身體突然漲大,無數的水箭從它口中射出去,地狼和影魅一起被擊中,摔倒在它腳下。

地狼被一支水箭射穿了腹部,血流不止,委頓在地。

對於影魅來說,操縱生物的影子本來就猶比別的更加消耗精力,更何況是象猰貐這樣的法力強大的精怪的影子,它已經耗盡了精力,又被水箭穿透,連他自身的影像也越來越淡,幾乎可以透過他看見後面的東西了。

猰貐也不再是原來那付氣定神閑地樣子,它的身上滿上地狼抓的一道道血痕,耳朵被影魅撕開了一條血口,血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它看著兩個對手,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氣憤,聲音有些顫抖:「你們,你們竟然可以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你們這樣低等的傢伙!」說著抬腳向影魅踩下去。

「啊!」地狼驚叫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影魅在它腳下飄散,勉強凝結起,再一腳,再飄散,又再一次勉強凝結。影魅的再生一次比一次吃力,凝結后的身體也越來越淡。

「混蛋!別碰它!」地狼猛地撲上去,用盡最後的力氣勒住猰貐的雙臂,把它拖離影魅:「周影,你快點逃!」

「地狼……」

「快逃!」

猰貐的利爪插進了地狼的肩背,但是它依舊沒有放手,死死的抱住對方。

「火兒,就是現在!」影魅大喊一聲,向著無法動彈的猰貐扔出一樣東西,「快動手!」

地狼看著那件小小的東西,閃閃著一點火光向它們飛來,「只是一枝點燃的火柴而已啊。」心中剛剛這麼想,火柴那朵小小的燃燒著的火焰里猛地撲出一團亮光,令地狼不敢直視地閉上眼,它的鼻子里嗅到皮肉燒炙的氣味。

影魅衝過來抱住地狼,把它從猰貐身邊扯開。

地狼不可置信地看著空中問:「那是……什麼?」

「我的『護身符』。」

「天啊,那是……那是一隻必方*(3)啊!」

空中飛動著一隻鷹般大小的「鳥」,它的樣子很象「鳳凰」這種神物,但是只有一隻腳爪,而且它的身體,它的每一片羽毛都是燃燒著的火焰形成的,此時它身上的火焰如此猛烈地燃燒,不但照亮了周圍一切,並且使它本身看起來象是金黃色的了。

必方,火的靈獸。

靈,在神、魔、仙、靈、精、妖、鬼、怪、魃、魅、魍、魎的劃分中是最特別的一種。它們的法力是生與俱來的,並不用通過修鍊取得,但是它們也不能提升等級,得成正果。這種法力僅次於神、魔、仙之下的靈物一般居住在一個叫作「崑崙」的地方,只有神、魔、仙可以把它們召喚出來,馭使它們為自己服務。不知為什麼影魅的身邊竟會有一隻必方,而且還會聽從等級低比靈許多的影魅的命令。

和其它的靈獸:應龍、大風、飛廉、游光等相比,屬性為火的必方對於低等的妖物有更大的威懾力,因為「火」自古以來就有驅妖的作用,地狼等第一次看見必方,內心的恐懼比看到猰貐時還要難以掩飾。但是它看得出來這隻必方還是只幼獸,長大的成年必方應該象鳳凰般大小,而且一隻成年必方的一擊恐怕足以把一隻猰貐燒熟,而現在猰貐還在向空中亂抓,企圖把必方打落。

「火兒,小心他的水箭!」

必方出其不意的一擊燒瞎了猰貐的眼睛,但是此後猰貐揮爪亂抓,又用法術四處攻擊,必方就無法再靠近它了。繞著對方飛了幾圈后必方有點著急,試著衝上去幾次,反而被打落了幾片羽毛,這些羽毛一脫離它的身體便化作了火焰,燒焦了幾塊草地。

影魅知道這隻年幼的必方還不足以和猰貐對抗,縱身上去幫忙。

猰貐瞎了眼,又痛又氣,利爪的揮舞越來越沒有章法,它的攻擊大多數都被必方化解,終於被影魅纏住了身體,地狼撲上去,一口咬斷了它的喉嚨。

猰貐搖搖晃晃躍倒在地,四肢抽搐幾下,終於不動了。

地狼和影魅對望一眼,也一齊跌坐在地上,也無力再動了。

必方從空中落在影魅肩上,撒嬌似地把頭塞到它懷裡。地狼慌忙從它們身邊爬開幾步,指著必方說:「喂,別叫那東西造近我!」

影魅撫摸著必方的羽毛,白了它一眼:「火兒還是小孩子,你怕什麼?可是它救了我們!」

「就是就是!」必方也從它手下伸出頭來咂著嘴說,「忘恩負義!」

地狼裂裂嘴,反正它是不敢靠近一隻必方,不論它是不是小孩子。它走到猰貐屍體邊用腳踢踢說:「叫那隻必方把它燒了嗎?免得人類發現了大驚小怪。」

「你不是餓了嗎?吃乾淨點就是了。」影魅覺得放一把大火太招惹了。

地狼一下子回過頭來看著它:「我們雄性地狼不吃雌性的!不是同類的雌性也不吃!」

「啊!」影魅一下瞪大了眼,「可是,薛瞳不是女的嗎?」

「『薛瞳』?那是為了捕食方便才變成的樣子啊!你看看我的真身」,地狼上下地打量自己,「我哪裡象雌性啊?該不會……影魅,你不會是不會分辨雌雄吧?」

「人類的男女很好分辨。」

「只認識人類?那就是真的分不開了!」

「我們魑魅本來就沒有性別的!」影魅惱羞成怒地說。

「那麼你是一直以為我是雌性了?哈哈哈哈我是雌性!哈哈哈哈!不行了!」地狼放肆地大笑起來,一邊因為觸動了傷口而痛的皺眉,一邊又想大笑,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揮揮手說:「不過沒關係,以為我會教你的。我還會教你怎麼過的舒服,怎麼享受人類發明的東西,人你會上網嗎?我最近發現了一個連網遊戲,我可以教你,我們一起組隊去打架,可以開槍『砰砰』……」

「謝謝,但我還要修鍊,恐怕不能分心去學那些。」

「修鍊?你還沒放棄修成正果的打算啊!」

「我這次認真想過了,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為什麼要拚命修鍊,但是既然大家都不一樣:你是喜歡人類的生活,喜歡過舒服的日子,為了保護這樣的生活甚至不惜和猰貐這種對手戰鬥;猰貐就想盡情的吃人,什麼規矩都不顧慮。而我呢,你們這兩種生活我都不喜歡。」

「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一出世就什麼都有了:思想、形體、法力……所以你們想過什麼日子完全可以自己挑選,而我是一隻最低級的,從沼澤的陰氣里生出來的影魅,原本沒有形體,沒有思維,什麼都沒有,我不修鍊進化的話,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了。現在雖然可以挑選自己想要的日子了,但是我又覺得很想知道一隻象我這樣的影魅可以作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自己說明白沒有?我也不是非得要修成正果不可,就是想知道,我,一隻影魅努力過之後可以成為什麼?可以走到哪一步?」

「你會修成正果!」地狼說,「因為你這麼努力、執著,而且因為我,聰明的地狼不會和你競爭,你當然有機會了!」

影魅失笑問:「是嗎?」

「有進步,有進步!」地狼大聲嚷嚷起來,「你現在在笑喔!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你笑,越來越象人類了!很大的進步啊!」

影魅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不知道作什麼表情才好。

「不過還不行!我來教你怎麼笑。」地狼說著把一隻腳踩在猰貐的屍體上,指著屍體大聲說:「你這個不自量力的傢伙,竟然敢和我作對!現在知道厲害了吧!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地狼,哈哈哈!哈哈哈……」說著張狂地大笑起來。

影魅看著它,先是抿起嘴唇,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

「哈哈哈……」

街邊的一名青年男子吸引了路過的女性大半的目光。這名身材修長,五觀俊美的男子很知道自己的出眾,旁若無人地微笑著,一輛計程車不等他招手就在街邊停下來,青年男子鑽進車裡。

「先生去哪裡?」

「XX旅館,和『雌性』有約會喔!」青年男子對著車上的反光鏡搔首弄姿地說。

周影白了他一眼:「不是說在人類中生活,外表要盡量不引起他們注意嗎?」

「那是指為了捕食獵物吃的時候,我現在的目的又不是吃,不對,也是為了『吃』,不吃到肚子的『吃』呢!」

周影搖著頭淡淡一笑。

「對了,我現在名字中『劉地』,你要記住啊。」

「劉地?」

「你都可以叫『周影』了,我為什麼不能叫『留地』?」

「隨便你。」

劉地深吸口氣,皺皺鼻子問:「你車裡什麼味道?好難聞啊?」

「我剛剛拉了一家黃鼠狼,他們的味道吧?」

「黃鼠狼?」

「嗯,拉他們去肯德基了。」

「黃鼠狼去肯德基!哈哈……」劉地看著車窗外的繁華街道,感嘆說,「城市大了,還真是什麼生物都會有啊……」

(《影之魅》完)

※※※※※

註:

1、地狼:《屍子》:地中有犬,名曰地狼。地狼就是一種在土中生存的就象魚在水中生活一樣的怪物,外形向狗,象其他怪物一樣,修行到一定地步就可以擁有人型的外表。

2、猰貐:《山海經·海內北經》:貳負之臣曰危,危與貳負殺猰貐。

《山海經·海內西經》:猰貐龍首,居溺水中……其音如嬰兒,是食人。

在古代神話中猰貐只有一隻,而且因為為害世間,在後羿射日的故事中被后羿誅殺,《都市妖奇談》的故事中則把它寫成了一個種群,這是筆者在小說中的構想,請勿多作追究。

3、必方:《法苑珠林·后澤圓》:火之精名曰必方,狀如鳥……

《山海經·西次三絲》:有鳥焉,其狀如鶴,赤文青質而白喙,曰必方,其鳴自叫。

必方就是一種火的精靈,傳說中黃帝在西泰山會合天下鬼神,他坐著六條蛟龍挽的寶車中,為他駕車的就是必方。這個必方既然有資格為黃帝駕車,而且可以馭六條蛟龍,可見它是一種法力強大的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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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之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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