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想走
手下的人雖然已經不足兩萬,可這些經歷過戰鬥,從戰場上生還的人雖然還不能算是合格的戰士,卻也不再是烏合之眾.只要稍微加以訓練和整編,他們就是黃巾的又一股堅強力量.
褚燕放棄了先前消耗這些士兵的打算,他要把這些人帶回去,這些人以後就是他褚燕的部隊,是他的資本.
褚燕的眼角一瞥,正好看見陳天路向他望來,心裡不禁想到:此人身手上佳,自己所知道的人中幾乎無人可敵,若是能留在黃巾,留在自己身邊豈非大幸?
這所有的一切都要等到安全的擺脫了官兵再說.褚燕拋開雜念,眼睛看著前方.
自己現在想安全的帶著部隊離開,最大的威脅就是官兵手上的那股騎兵.就白天的情況看來,那些騎兵的人數不多,只在兩千左右.可是如果被對方銜尾追殺,兩千騎兵足以要自己埋骨在此.
陳天路近距離的觀察著褚燕的臉色,只現他臉上先是興奮,再是凝重,又變的兇狠.最後,笑容再一次出現的褚燕的臉上.
"命令部隊派出警戒,原地休息,今天晚上官兵不會再來了."褚燕微笑著下達命令,然後轉頭道:"陳兄,你我到大帳中一敘如何?"
陳天路搖搖頭:"我只想自己待一會."
儘管褚燕十分想說動陳天路,可欲不達的道理他是懂得,只要陳天路還留在這裡,他就還有很多機會.
當下點頭,對身後一黃巾道:"你陪著陳大人,一切聽大人吩咐."
"是!大人."
陳天路第一次被別人喊做大人,心裡感覺十分的彆扭.他也不想說什麼,信步走在剛才的戰場之上.
黃巾打掃戰場很不專業,他們只帶走那些能用的武器,剝下死去官兵的鎧甲,還搜索屍體身上的錢財和食物.至於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沒有人去理會,哪怕是他們黃巾軍的屍體也不掩埋.
陳天路的鞋子走了幾步就變成了紅色,幾萬人的鮮血在整個平原上四處流淌.
看著那些戰死的黃巾戰士,陳天路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死去的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還要繼續明天的戰鬥,如果自己剛才殺了那軍官,是不是至少可以阻止明天戰鬥的生呢?
愣神之間,腳踩在一根圓棍之上,第一感覺告訴陳天路,這不是兵器.
他低下頭來,現自己踩的居然是一根短笛.笛子的另一頭握在一隻並不算大的手中,手的主人被埋在幾具屍體下面.
這是什麼人?居然用這麼短的笛子做武器?不是找死么?
陳天路扒開上面的幾具屍體.一邊那黃巾趕緊過來幫忙.展漏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年輕的臉,不能說年輕,因為他顯然還沒有達到這個標準.笛子的主人頂多十四歲,從他的脖子到小腹敞開一條血淋淋的口子,內臟灑在一旁.
陳天路忙把眼睛閉上,眼前卻浮現出一副美麗的田園圖畫:青青的草地,金黃的稻田,暖暖的秋風吹拂著樹的枝條.一條田間小道之上,一匹老牛在緩慢的行走走,一個少年悠閑的坐在牛背之上,吹著牧童的笛聲.
會是眼前這少年么?陳天路睜開眼睛,那美麗的畫面隨之散去,取代的,是眼前的慘境.
陳天路拿起那笛子,用衣袖擦去笛子上的鮮血.他也會吹笛子,在少林寺的時候,練功之後吹上一段,雖然無師,十幾年下來卻也有小成.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無聊的時候,他總會吹上一段.
將笛子慢慢的放在嘴邊,緩緩吹出一曲.笛子的音質不是很好,天生帶有一點沙啞的味道,頗和陳天路的心情和現在的境界.
他真的很想家了,他想自己的媽媽,想那個動不動就打自己的師傅,想那個看完&1t;少林寺>之後把自己送到寺院的老爸,這個年代,真的不適合他這樣的人.
陳天路感慨命運的無奈,為什麼要這麼多人死在這裡?他們本因該安穩的待在家裡,那少年應該在自己設想的那頭老牛的背上!同時也責怪佛祖為何捉弄自己.
本來只要完成了這次演出,他就可以回家,一位俗家師叔安排他去家鄉的那個武警中隊做一個武術教練,可現在一切都變了.那些阿拉伯人為什麼偏偏和自己上一趟班車?
現在問這些都已經遲了,不管他怎麼想,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都必須面對這一切事實,面對眼前的鮮血.
胡亂吹了幾曲,內心總算稍微平靜了一點,陳天路盤腿坐下,又開始詠誦經文.
第二天一早,褚燕出乎意料的對官兵起了一次又一次的主動攻擊.三千人一隊,每隊攻擊半個時辰,輪流不停.
這些攻擊再官軍看來和無謂的送死沒有什麼區別.陳天路卻現,佇立在營寨上方的那個昨天被自己放生的軍官再不住的點頭,顯然對褚燕的做法很是嘉許.
中午,褚燕攻擊的效果明顯的表現了出來,並不是官兵有什麼損失.而是黃巾在一輪又一輪的攻擊中,隊伍的建制已經逐漸的形成,那些表現勇敢的人立即被提升為基層的指揮,而戰場的殘酷洗禮也讓黃巾軍士琢磨出應對的陣型.
陳天路這才明白,褚燕是在以戰練兵!
褚燕就是看準官兵再經歷了昨天的戰鬥之後,戰力也有一定的損耗.現在是既害怕全體出擊丟了營寨,又害怕再次分兵,一但再被這些黃巾殺傷幾千人,那就算到了長社,也失去了增援的意義.
所以褚燕才敢再官兵的眼皮下玩心跳,他真的很怕官兵出擊,如果官兵真的願意再承受一次損失,那他就別想把這支部隊帶回去.
還好,一直到天黑停止攻擊,官兵一次也沒有出過營地.
"明日,我們便可以撤除陣地,讓兄弟們做好準備,防止官軍夜襲."褚燕吩咐下去,官兵吃了一天的啞巴虧,很有可能在晚上找回場子.
"是不是讓兄弟們做些陷阱,那些騎兵著實厲害."一黃巾頭領問道.
褚燕點點頭:"陷阱靠內一些."
那黃巾一愣,再他想來,陷阱應該放在外圍,這樣才能限制對方騎兵的度.
褚燕拍下那人肩膀:"如果騎兵今天晚上真的來,那我們明天就省事了."
周圍的人頓時明白,褚燕想吃掉那股騎兵!這個戰略很是大膽,把陷阱設在營地裡面,那就是褚燕再拿自己做誘餌!
眾人,包括陳天路都向他投來欽佩的眼神,欽佩他的勇氣.褚燕親自指揮人手布置陷阱,他真的很想讓官兵來一場夜襲,最好是騎兵襲擊,那樣自己明天就能安全把這些人帶走了.
可惜的是,官兵的指揮官顯然識破了他這一意圖,整個晚上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當第一縷陽光從雲層照射出來的時候,褚燕無奈的嘆了口氣:"準備撤退吧!三千人一隊,各隊交替掩護,不準亂了陣型!"
交替掩護,這個十分簡單的軍事動作是這些黃巾軍昨天的攻擊和撤退中才學會的,今天使來很是生疏,不過好歹沒亂了陣型,褚燕已經十分滿意了.
"若是官兵追擊,三千人夠么?"陳天路想起這幾天雙方的戰損比例,不禁問道.
褚燕十分開心,只要陳天路肯過問他的軍事行動,就表明自己說服眼前這猛將的機會已經很大了.
當下搖頭道:"如果他們追擊,我們就死定了!"
陳天路愕然的看著他,褚燕解釋道:"陳兄沒現我的隊伍已經和前幾天不一樣了么?"
陳天路點頭:"褚兄練兵確實有一套,兄弟佩服."
褚燕笑道:"只要我不亂陣型,憑手上的一萬六千多人,至少能拉三千官兵來墊背.官兵無法承受這樣損失,所以我斷定他們不會追擊."
說道這裡,他更是自信了:"何況我們走的突然,官兵想動用大隊人馬根本沒有時間,除非他捨得騎兵來拖住我們."
陳天路對於行軍打仗卻是一竅不通,聽褚燕說的再理,也就說不出話了.褚燕帶著后隊人馬最後一批撤離,走出十幾里之後,還沒現官兵出營地,這才放下心來.
他看著自己的隊伍,嘴角不由的飄了起來.自己帶這些來到這裡的時候,什麼隊型都沒有,整個一群壯丁都不如的流民,可是現在呢?行軍隊伍已經自覺的排起隊來,一排排煞是好看,特別是自己身邊的千餘人,還換上了官軍的裝備,這一趟足以讓自己在黃巾眾將中揚名.
繳獲官軍的物資不是很多,不過依照黃巾一天一頓的標準,夠這一萬六千人吃上四五天的,再夾雜一些野菜,走回長社不成問題.
想著想著,褚燕嘆了口氣.官軍的戰鬥力確實比黃巾要強上許多,單從他們的補給狀況就看的出來,至少他們不是餓著肚子在打仗.如果自己也有同樣的補給,部隊也有同樣的裝備,褚燕相信這次要想辦法撤退的絕對是自己的對手.
"好日子已經不遠了."褚燕對自己說道,現在黃巾已經佔領了河北大部,只要殲滅長社的官軍主力,整個河北都是黃巾的.中原一帶也是捷報頻傳,這時候的褚燕,彷彿看到張角所說的太平世界.
三天的急行軍過後,褚燕覺官兵並沒有跟上來,於是把度放慢下來.
"陳兄,我們現在安全了."褚燕非常的信守承諾,陳天路也感覺到這人十分的君子.當初答應自己隨時可以走,現在一安全就主動提醒一聲.
不管他多麼的血腥,這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陳天路長舒口氣,感嘆自己終於再一次離開了戰場.
褚燕也嘆口氣:"陳兄還是要走?"
陳天路點點頭,身後一人馬上說道:"陳大人,你就留下來吧!"
周圍人紛紛附和,要求陳天路就留在隊伍中.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們現陳天路不光在戰場上是他們需要的戰神,平時也十分的隨和,你和他開什麼玩笑他都是一笑了之,從不生氣,這樣能做事卻不惹事的人到哪裡都受歡迎.
陳天路漏出一絲為難之色,褚燕看過馬上道:"陳兄,即便你去了洛陽又能怎麼樣?那裡也不是太平世界,賢師說的對,太平世界是流血換來的,只有將那些吸我們骨血的士人殺了,我們才能過上太平的日子.陳兄請三思."
陳天路苦笑一下,搖頭道:"諸位兄弟地好意,小弟心領了,可我實在不適合待在這裡,只能在這裡和眾兄弟辭別."
"陳大人,您真的要走么?"說話的是褚燕派給陳天路的"勤務兵",他和陳天路的感情最是好.
"大頭,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我真的要走了."陳天路拍下大頭的腦袋,這腦袋大大的,圓圓的,讓人一看見這人就想摸他的腦袋.
大頭從懷裡掏出那支短笛:"大人,我看你喜歡這個,就給你留著了.大人吹的很好聽."
大頭把那短笛送到陳天路面前.
陳天路猶豫一下,接住說道:"我教你的那幾下要好好練,說不定在戰場上能保住你的性命."
大頭的眼中含著淚花,顯然十分的不舍.
陳天路根本沒有注意到,褚燕的神色在這時間變了好幾下.
褚燕心裡很是矛盾,陳天路的勇猛他親眼見過,憑藉個人力量,硬是把他從官兵的馬刀下救了出來,這樣的人要去洛陽,自己真的放行么?如果他參加官軍怎麼辦?褚燕一度將手按在刀柄之上,但最後也沒把刀抽出來.
陳天路絲毫不知道褚燕的異常,轉身向他抱拳道:"褚兄,還是那句話,如果再見面,我請你喝酒."
一句話說過,褚燕的手離開了刀柄:"哈哈,我喝酒,你喝水,是吧?"陳天路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