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蘭玉,報應來了
早朝,戶部崔炎莫名其妙的參了李詢一本,說他擅離職守沒有經過傳召就私自回京,並且在回京后避人耳目,又悄悄的趕回了邊境,以欺君為由要求皇帝治罪,接著就是好幾個言官都說李詢目無君上,私自往返於京城和邊境,不但擅離職守還有違聖命,齊刷刷的一排文官跪在地上要求司馬炎斬殺李詢,作為李詢的父親站在朝堂上卻是一言未發,司馬炎翻了幾個白眼一副甚是不悅的樣子,早早散了朝,然後就回了勤政殿,此時此刻的他很想回瑛和宮看見瑛妃,可是又出於某種說不清的原因,又不能立即前往瑛和宮,他明明知道這些朝臣是要無中生有的找李家的麻煩,可是這李詢確實是未經允准來來回回往返與京城和邊境之間,他不是沒法子反駁朝臣們的上奏,即使是反駁了也無濟於事,因為李詢的往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心裡比誰都明白,可是這幫臣子卻因為後宮的一些瑣事將事情拿到了前朝,換了個說法,明著是要懲治李詢的目無聖諭,暗著卻是要逼迫瑛妃降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遲遲不肯歸來的女兒,司馬炎冷眼旁觀也置身於其中,宮中的那些怪異事情都這些婦人自以為聰明過人搞出來的,想到此處他惡狠狠的拍了一下書案,睏倦的癱軟在椅子上用手搓捏這自己的衣衫,連面還沒有見到的這個死裡逃生女兒,如今連面都沒有見著,無論宮中還是朝堂,便是一番風雨欲來之勢,瑛妃的期盼和冷漠讓司馬炎無法面對她,不,是自己不想面對她,不是因為瑛妃不好,是因為她太好了,得知雅黛葬身火海以後面對生無可戀的人生,靠著對逝去女兒的懷念,一直堅強的支撐到現在,李家在朝堂上安分守己,嚴格約束門人,瑛妃很是迷人,就算是年老色衰也依然迷人,她不爭不搶,不在乎家族的得失,個人的榮寵,後宮的女人們只有她一個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在司馬炎的眼中是異常珍貴的,夜夜坐著羊車尋找就寢之所的司馬炎無論閱覽過多少年輕貌美的女子,自始至終也無法徹底將目光從瑛妃的臉上移開,見鬼,早朝上出現這種事情,換了別的妃嬪早就慌慌張張的來勤政殿跟自己哭訴,求情,瑛妃卻是偏偏不來,司馬炎等了很久也沒有見瑛妃來勤政殿,他心中莫名其妙的惱火,可又無法向任何人發泄,也無可發泄的憋悶,年歲大了,他真的應了民間一句話,老小孩兒,老小孩兒,越老越小孩兒,以至於到了晚膳之後瑛妃還是沒有來,司馬炎將手中的書簡一扔,站起身來沖常凱低吼:「去瑛和宮。」
一連數日,流光閣夜夜鬧鬼,禧妃口中雖說不怕,可是自己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性命,每每到夜幕降臨之時心中還是恐怖至極,她不明白歷史上那些殺了人還能站穩的後宮女人們是如何度過這恐懼的夜晚的,因為夜夜都聽見自己宮中的宮女和太監們尖叫,自己也親眼目睹過厲鬼的出現,奇怪的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能夠抓住這鬼,她越想越狠,索性就在這一夜她穿上了自己平時很少穿的黑色長袍,穿上高跟的鞋子,感覺上自己變高了很多,站在大殿的前廳凝視著整個宮殿的一舉一動,然後踱著步子來回的走動,她走動了一會兒覺得沒那麼害怕了,此刻的夜裡十分安靜,這宮中的每一個人彷彿都因為這些日子鬧鬼而早早的關閉了門窗,整個宮殿都變得詭異,在整個宮裡只要她不亂就不會有太大問題,她自以為靠膽識和聰明就能度過這一關,不巧的是就在她自以為牽住了瑛妃的後退就可以步步為營的時候,一場大火毫無徵兆的在流光閣燒了一起來,頃刻之間整個流光閣燒了起來,人們在大聲呼救:「走水了!走水了!」一邊驚恐嘶喊之聲,亂糟糟的哭喊聲,站在宮殿前廳的禧妃卻看見火勢竟然是從屋內開始燃燒起來的,今夜若不是自己站在前廳,那火必然會從自己的寢殿蔓延橫掃來,這個時候幾個宮女用水潑在被子上圍著禧妃正要護著她逃出去,不料大火焚毀了樑柱從上方掉下一根焚毀的樑柱砸了下來,禧妃一聲驚呼,樑柱正好砸在她的腿上,一聲尖叫衝破了火光,禧妃昏死過去了。正在瑛妃宮裡用茶的司馬炎見火勢燒毀了宮殿,隨著風向將要燒到別的宮殿里去,皇帝立刻命人前去救火,然後就在瑛妃的攙扶下朝有火光的地方走去。
同樣也是這一夜,在睡夢中輾轉了一下身體,翻了個側身忽然感覺到鼻尖有些涼涼的東西在搖晃,於是睜開了眼,一塊熟悉的白玉上刻著自己熟悉的花紋,一聲尖叫魂飛魄散的喊聲擾亂了整個謝府的安靜,躺在她身旁的崔婉也被他的驚叫也嚇的魂飛魄散,然後翻身做起來問:「你做噩夢了?!」謝鋒一身冷汗心中透過一絲冰冷的寒意,他肝膽俱裂的支支吾吾道:「她死了……她……已經死了,鬼么?」崔婉揉了揉眼睛道:「你說什麼?誰死了…?大晚上的,你這是幹什麼呀?!」謝鋒道:「婉兒,我早早就買通了殺手除掉了祁悠錦,她是不是陰魂不散又找回來了?我看見她一身白衣拿著那塊蘭玉又回來了,她是來討債的嗎?」崔婉兒睏倦之意猶在,她不耐煩道:「人死如燈滅,你想多了,大半夜的你自己做了噩夢這麼大聲,想讓整個家裡的人都聽見你說這話嗎?」謝鋒驚恐難安道:「不不不……我是真的看見了那塊玉在我眼前晃蕩,真的是…你不要睡,起來陪我去看看那塊玉好不好?」聞言崔婉最後的一絲睡意都沒有了她立刻變了一張臉張牙舞爪道:「什麼?那小賤人的玉佩你到現在還留著?謝鋒你的腦袋是被磚頭砸了嗎?那麼晦氣的東西你居然還收藏著,你給誰添堵呢?也是,畢竟祁悠錦還跟你有過肌膚之親留下點兒騷味兒也是應該的。」說道這裡崔婉一腳把謝鋒踹下了床榻厲聲道:「謝鋒!我崔家是名門世家,自從嫁給你以後,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在外面偷腥也就罷了,更可恨的是你居然背著我私藏那狐狸精的玉佩!既然那麼捨不得為什麼不讓她活著,活生生的人不比死物件兒更讓人神魂顛倒?!」滾下床的謝鋒磕疼了屁股,一邊捂著屁股一邊道:「娘子…娘子…,並非是我有意要留下那塊玉佩,只是當時若不親眼看見那狐狸精的貼身飾物,我根本無法相信她已經死了。今夜我是真的看見她變成鬼回來了!!!」崔婉兒怒不可遏卻語氣平穩道:「既然你這麼在意那塊玉,那奴家就賢惠一次陪你去看看那騷貨留給你的念想,死在地上幹什麼?還不趕緊爬起來!」謝鋒慌忙的爬起來披上了外袍,然後點著燈籠,怒氣未消的妻子也披了一件衣服,二人躡手躡腳離開了卧房,朝書房走去,隨著一聲開門的「嘎吱」聲,謝鋒的拐著自己的妻子的胳膊顫顫抖抖的進了自己的書房,崔婉兒不屑道:「你別抖啊?是誰要吃了你嗎!」在昏暗的燈光下他把手中的燈籠高高舉起打開了他書架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暗格,謝鋒熟練的摁了一下按鈕,這個暗格便自動打開了,裡面防著一塊白色的玉佩,那玉佩看似被人經常擦拭,細膩光滑,玉佩上的蘭花竟是帶著血色的瑕疵雕琢而成,打開的一瞬間崔婉兒一臉的怒不可遏道:「這不是在這兒的嗎?!疑神疑鬼……」她還要繼續諷刺譏笑謝鋒,不想燈籠里的燈忽然間熄滅,屋子裡有兩個黑影閃過,「啊!……」崔婉大叫一聲昏死過去了,書房裡一片黑暗,窗子「嘎吱嘎吱」不停的響,謝鋒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道:「悠錦……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我本來是想安置你的,可是你的出現正好被我的大娘子發現……我是逼不得已才命人對你下手的呀!……」一邊跪在地上磕頭一邊失魂落魄痛哭道:「饒了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可靠之人,是我騙了了你,害你丟了性命,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只覺得頭頂一沉接著便沒了知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和妻子都在卧房裡,自己的床床榻上方掛著的仍是那塊蘭玉,在他睜開眼之後又是一聲驚呼,接下來的時間就是醒了暈,暈了醒,崔婉兒性情潑辣,經昨夜一事心生恐懼,但是她只要一想到這塊玉佩莫名奇妙的掉在卧榻上方,除了驚恐,更多的是憎惡,當謝鋒還在用被子裹著滿身冷汗不止的重複著:「不是我……求求你……別殺我,啊……」才一夜的時間,,崔婉見自己的丈夫被嚇怕了,好在她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理智,於是穿戴好衣衫,便大聲叫道:「來人……來人哪!」丫鬟推開了門道:「大娘子,是要盥洗用早飯嗎?」崔婉整理了一下儀態道:「先去給我拿把鎚子來!要鐵鎚!」她平日里脾氣就不好,丫鬟沒有多加詢問,不一會兒經真的拿了一把鎚子,女人妒忌起來竟連對神鬼的害怕都能剋制,她拿起已經從床榻上摘下來的那快玉佩,扔在地上拿著鐵鎚惡狠狠的舉起鎚子砸去!那塊白中帶紅的玉佩一瞬間就被砸的粉碎,看著這塊已經碎掉的玉佩,崔婉氣呼呼的道:「看你這賤人還陰魂不散,再出來作祟!」已經被嚇的六神無主的謝鋒看著玉佩被毀,經沒有絲毫反應,他口中只是不停的重複:「不是我,不是我……,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啊………!」不久以後,街坊四鄰都知道謝府鬧鬼了,大街小巷的人都在嘀嘀咕咕議論著謝鋒的那些風流往事,家中的丫鬟僕人們也都像是驚弓之鳥,戰戰兢兢的做著手中的事,經過此事後的崔婉頭疼欲裂,家中一片狼藉的氣氛,謝鋒因受驚過度不能上朝,崔婉只好抱著女兒回娘家暫住。
謝府只留下謝鋒一人的時候,日常的吃喝拉撒還是要過的,只是經過了那一夜的事以後,他日漸消瘦起來,這一天的夜晚,僕人們又給他端上了飯菜,他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然後就去拿桌子上的方布擦拭嘴角,結果一抬頭又塊玉佩出現了,「啊!……」「來人啊……有鬼呀!」僕人們聽到他的叫急忙趕來,只見謝鋒捂著臉道:「鬼……鬼……!那玉佩又出現了,又出現了!」僕人們道:「爺,沒有啊,這桌子上都飯菜,哪裡來的玉佩,那玉佩不是被夫人給毀了嗎?」謝鋒把捂著眼睛的手移開,小心的看著桌子上剛才放玉佩的地方,確實是沒有,桌子上只有飯菜。謝鋒真的是快瘋了,他惶惶不可終日,只覺得下一刻就會被祁悠錦拽進墳墓里,久久不能平復內心的悸動,他不想再待在京城了,他要回江南去,京城的一切像是受了詛咒一般,他再也無法忍受了,那塊刻著蘭花的玉佩明明被崔婉砸碎了,他還時不時的能看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回到娘家崔婉卻發現叔父的府中也在鬧鬼,一剎那,讓她覺得這鬼不止纏上了她夫家,而且娘家也有鬼在作祟,更可怕的是她聽說自己的姑姑禧妃娘娘在宮裡也受到了鬼怪的襲擾,而且就在她回娘家的當天夜裡叔父就接到宮裡的消息,禧妃娘娘的寢殿失火併且還被砸傷了腿。
當瑛妃攙扶著皇帝趕到流光閣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噪雜的呼救聲和凌亂的人群慌亂著救火的場景,幾個太監抬著因腿傷動彈不得的禧妃從火海里逃出來,皇帝親眼目睹著這場焚毀了整個流光閣的大火,心中甚是不悅,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心中的不快,因為這些不快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無解的,瑛妃則在身邊大聲的沖那些內衛喊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幫忙救火?!」一眾人都慌忙著取水,整個流光閣里亂作一團,驚叫聲,呼喊聲,皇帝看著剛被抬出來的禧妃,她滿臉的煙灰,暈過去了,腿上還有燒傷的痕迹,他對身邊的常凱道:「趕緊給她傳御醫,快。」常凱道:「陛下,此處有老奴看著,您和瑛妃娘娘還是離火場遠一些吧,這兒太危險了。」然後沖身邊的太監們喝道:「都是死人嗎?!還不趕緊去幫忙救火嗎?!」
瑛妃順手抓住一個提著水桶來回奔跑的小太監道:「裡面什麼情況,還有什麼人在裡面?!」被煙灰熏的滿臉烏黑的小太監道:「奴才不知道,只是奉命取水。」瑛妃看著房屋頂上的火焰越燒越旺,像是要燒到裕德宮裡去的樣子,裕德宮與流光閣的宮門分別處在南北不同的方向,可是它們的主殿之間卻只有一牆之隔,眼看流光閣的大火已經燒到了裕德宮的房頂,而且不巧的是大風竟是一夜未停,瑛妃左手挽著皇帝的胳膊,右手指向火苗撲去的方向道:「陛下,你看,火勢要蔓延到德妃姐姐宮裡去了。」濃煙滾滾,大火果真燒到了裕德宮的房頂,皇帝大聲道:「來人,快,快去裕德宮救火,所有的人都快去打水救火。」水火無情,即使身為帝王,看著被這大火吞噬的宮殿,心中也不免緊張,瑛妃道:「陛下,禧妃姐姐已經救出來了,臣妾想去看看德妃姐姐,畢竟,火已經燒到裕德宮房頂了。」皇帝道:「你還是待在朕身邊吧,朕命人立刻去裕德宮救火。」瑛妃道:「陛下,德妃姐姐可還病著呢,她身邊的人要是手腳不利索,那可怎麼好?」皇帝道:「常凱,再派人一些人去德妃那裡看看。確保火勢不要蔓延到那裡才好。」常凱道:「老奴這就去。」如此這般慌亂,直到天亮才熄滅了這場熊熊的大火,瑛妃親眼目睹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流光閣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她挽著皇帝的胳膊道:「陛下,已經沒事了,臣妾命人去把您上朝的袞冕送來,您還要早朝呢。」這一夜的紛亂讓皇帝感覺到身上居然有一絲睏倦,曾幾何時他已經開始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疲憊了,他看了看陪著自己一夜的瑛妃,只見她神色堅毅目光犀利,臉上也帶著一絲倦意,這一夜對於皇帝來說算不上是心驚膽戰,可也不是每個宮妃有心力陪著他在火光前鎮定待一晚上的,時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自己和瑛妃都老去了,剛剛四十歲的瑛妃看上去卻只有三十齣頭,在年輕的妃嬪們面前她總說自己老了,其實她保養的很好,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歉疚感,逝去的時光自己除了處理政務,就是坐在羊車上面尋找安寢之所,就在這一天,他突然覺得女子不單單是有美貌就是一切,想想自己年少時那苦命的表姐,在看著眼前這個和表姐一樣性子的女人,也許上天對自己也許沒那麼殘忍,蒙蒙亮的天邊出現了一絲晨光,早朝的時間到了,瑛妃給他整理了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