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
?夜色冰涼,風吹動一樹綠葉。
現在是十二點二十,我是白炎冰,我正在往教室走。
我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朝教室里望,這時候人應該都走了,但是學習委員很可能留下來打掃。
我打賭如果他逮住我一定會熱情地關注我的身體狀況,然後表達完人性的溫暖,丟給我一打複習試卷。
這兄弟眼裡只有學習,我懷疑他死之前肯定得跟他兒子交待:「娃啊,每年清明別燒紙錢啊,來份試卷爽爽吧……」
還好,教室的燈關著,儲藏室也沒放光,那傢伙看起來不在這兒。
這樣我就可以輕鬆地拿走自己的書包和鑰匙,並且躲過今天的作業。
我輕輕推門走進去,踱向自己的座位。
低低的抽泣聲突然越加清晰。
我扭頭,發現第二組第二排坐著個纖細的身影。
我有點慌,我懷疑自己逃作業的行為要遭天譴,所以碰見了女鬼。
我慢慢走到日光燈開關前,打開一盞小燈。
那人「呀」了一聲,扭頭看過來。
「白炎冰?」那人詫異。
「蘇曉?」我更詫異。
這個乖乖女從來都是一打鈴就走,去二樓等她男朋友。
「你……出院了啊。」蘇曉擦擦紅紅的眼睛。
「嗯,其實沒受太大傷,我沖了錢的,子彈都貼著身子擦過去了,看起來出了很多血其實都是皮外傷。」我撓撓頭,隨口胡謅。
「啊,真是太好了,如果那天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蘇曉沖我笑了一下。
我的心裡一陣柔軟,突然覺得一下子都值了,所有都值了,就算沒撿回這條命也無憾了。
「哈哈,小事小事,哪有英雄不護花的。」我繼續撓頭。
「可是那你也受了傷啊。」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身體很要緊的。」蘇曉接著說。
「沒事沒事,我皮糙肉厚,血量max,再說我是要上清華的男人,最後一個月不好好學怎麼行。」我打著哈哈。
其實這最後一個月也不需要什麼衝刺了,過度緊張適得其反。
大多數人水平都固定了,我也不算差,好歹能有個不錯的大學上上。
清華另說,除非有人叫清華,要不我這輩子都上不了。
待在教室里只是想多看她幾眼,等到畢業……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那,加油哦。」蘇曉笑了,纖細的指尖撩起幾縷額發。
我愣了愣,無論何時看,她都美得像幅畫。
「對了,你今天怎麼回去那麼晚啊?」我問。
「有事,耽擱了下。」蘇曉解釋。
「你好像哭了。」我注意到蘇曉紅紅的眼睛。
「啊……沒事,和男朋友吵了架。」蘇曉悄悄撇了我一眼,聲音略帶點兒歉意。
看起來她很清楚我喜歡她。
「別擔心,會和好的。」我乾巴巴地安慰。
和好個雞兒,快分吧快分吧,老子等了你們兩年了,快出個軌了劈個腿,來個紅杏出牆搞個移情別戀。
吵的不可開交鬧的轟轟烈烈最後決定老死不相往來,老子正好趁虛而入,大吉大利。
「嗯,謝謝。」蘇曉垂下眼睛,禮貌地說著。
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半明半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
空氣中有種淡淡的香。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旖旎,房間里靜得能聽見兩個人的心跳。
蘇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她略微抬頭,望向我:「那個……」
我的內心很激動,終於到這個時候了嗎,終於意識到我的好了嗎,老子終於要擺脫單身了嗎。
激動啊激動啊,戰慄啊戰慄啊。
我連回答都準備好了,無論她問什麼都能完美回應。
愛過,約,我媽會游泳,不討厭小孩兒,房產證上寫你名字。
「那個……」她咬著嘴唇,臉上燒的彷彿蒸汽鍋。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她彷彿下了很大決心。
「沒問題。」我拍胸脯。
是不是要我幫忙照顧你一輩子,當然沒問題,哇咔咔咔,這種告白方式好新穎啊,話說告白的事交給我來嘛,你一個女孩子……
「你能不能幫我去買盒避孕套,你知道女孩子去都會被指手畫腳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得像蚊子鳴。
……
我一下子石化。
好了,現在開始推理,避孕套是用來幹嘛的不用說,說拿來吹氣球鬼都不信。
使用對象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我,而她正好有個男朋友。
而且正好吵架,因為感情很深厚所以想去和好,和好得有個契機。
所以……
相信我,這事兒我絕對會拒絕的,幫自己買頂綠帽子這事兒超出了我的底線。
絕對!
……
晚風吹散薄雲,月光從天上撒下來。
現在是十點四十,我是白炎冰,或者你可以叫我綠炎冰。
我剛剛突破了自己的底線,幫自己買了頂綠帽子,心底還有點兒小激動。
雖然我只是單戀,也許算不上什麼綠毛龜,但是請理解一下我綠毛龜的心情,這樣說好歹會讓我覺得我有理由難過。
當年藍兔跟虹貓成親的時候我還難過了很久。
買了一盒質量比較好的避孕套,怕他倆造出個娃來,這是我能唯一做的事。
當然,也可能她只是拿這玩意兒來吹氣球玩兒。
有點小憂傷。
我踢開腳邊的一塊小石子,將那盒避孕套揣進書包里,然後慢慢往家裡晃。
空空蕩蕩的家,和我空空蕩蕩的心很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