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疼她嗎?

第39章 心疼她嗎?

「腦袋是被驢踢了嗎?」朱信之很是惱怒。

一是怒裴謝堂不小心,行為又蠢,二是怒自己怎麼也跟著抽風,想起來要救這人。這種皮實的傢伙,就應該讓她摔個四腳朝天,才能長點教訓的。

裴謝堂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臉頰上,笑著回:「被你踢了,王爺的拳腳厲害,踢得我腦地啊發暈,就什麼也記不住啦,滿腦子都是王爺。」

她的皮膚很白,許是吹了冷風有些冰涼,但入手細膩濕滑,像在觸摸上好的羊脂玉。

朱信之心底微微悸動,猛地縮回了手:「胡說八道。」

他丟下裴謝堂,轉身就往清風居走,竟意外地沒再多罵裴謝堂幾句。背著月光,裴謝堂自然沒看到他悄然爬上耳根的紅暈。

裴謝堂幾步就追了上來,半邊燈籠照亮了朱信之的臉頰:「王爺,我給你摘的月亮!」

「這是我府里的吧?」朱信之看見燈籠上的蓮花圖樣,嘴角冷笑:「剛過元宵沒多久,府中的燈籠剛撤下去,你是從哪裡翻出來的?真要摘燈籠,去別的地兒摘,才能夠看出你的誠意來。喏,那邊的紅角樓上的燈籠就很好看。」

拿著他的東西送給他,想得出來!

裴謝堂回頭看了看,淮安王爺很得陛下寵愛,府邸臨近宮牆,能夠看到宮牆外角樓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燈籠。

喜歡這樣的?

裴謝堂眼睛一亮:「王爺喜歡哪一個?」

「那隻雙龍戲鳳的,就很好看。」朱信之隨手一指,指向了紅角樓上最高點的那個碩大的燈籠。

「等著!」裴謝堂丟下一句,瘋也似地跑了出去。

真去?

朱信之一下子忐忑起來。

雖說平日里角樓無人看管,但因為與宮牆臨近,禁軍巡邏時,也一定會看一圈。這人冒冒失失地湊上去,被禁軍逮到了,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瞥了一眼紅角樓上高高掛著、在夜風裡搖擺的燈籠,是不是應該指一個低一點位置的?

裴謝堂離開王府,不忘叮囑守門的侍衛:「不要關門,我馬上就回來。」

侍衛摸不透頭腦:「小姐,你要快些,快到宵禁時間了。」

「知道。」裴謝堂揮揮手,跑得沒影兒了。

朱信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裴謝堂衝進角樓,很快就爬上了角樓的二層,但那雙龍戲鳳的燈籠是掛在最頂上的,沒有樓梯根本上不去。她一時間犯了難,左右看看,便沿著二樓的廊閣爬了出去,蹦到了角樓旁的樹上,接著又身手利落的爬上樹頂,權衡比較了半天,一個縱步躍上了三層。三層比二層窄了許多,堪堪容得下她正身,裴謝堂險些沒抓穩,身子在空中晃蕩了一下。

角樓下,朱信之抬起的頭有些茫然,就認識了三天,至於這麼拚命?

裴謝堂正全神貫注的沿著屋檐走動,腳下的琉璃瓦發出咔咔的響聲,驚得朱信之的瞳孔猛地一縮,臉色都變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飛入蒼穹的屋檐角,伸手去夠掛著的燈籠。燈籠套的很牢,她取了幾下才弄下來,身子猛地一歪,險些掉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已是驚得人一身冷汗。

回來時,拎著個燈籠,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好在這閣樓上面尖尖,下面則寬些,裴謝堂想了想,一個倒掛金鉤,盪到了二層,順順利利地著陸。

已經走上來準備接應她的朱信之頓住了腳步,定定的看著人,神色很是複雜。

這個人滿嘴謊話,可以相信?

他問自己。

裴謝堂已經拿著燈籠跑下來了,興緻勃勃地衝過來,瞧見他站在王府門口,立即討喜地將燈籠舉得高高的:「這回高興了嗎?」

朱信之沒說話,眼裡已有冷霜凝結。

裴謝堂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垮了下來:「怎麼,還是不喜歡嗎?明明說很好看,就喜歡這個的呀!」

「你慣常就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的嗎?」朱信之看著她,半晌,慢慢憋出這樣一句話。

裴謝堂眨眨眼:「我還有個秘密,王爺要聽嗎?」

朱信之薄唇緊了緊,白天的事情又湧上心頭。在溫家後院,她騙他低下頭來,在他耳邊說:「其實,我只是膽子大,心眼卻很小,只裝得下王爺一個人。」他覺得有些煩躁,莫名地不想低頭,只冷冷地看著她:「你又有什麼秘密要說?」

然而身體有些誠實,頭已歪向了裴謝堂身側。

裴謝堂捧著他的臉蛋,笑得小酒窩格外動人,她說:「比起性命,我更愛惜你。」

……

一池春水裡,朱信之兇巴巴的瞪著裴謝堂:「伸手。」

裴謝堂乖覺地將兩隻手都放在桌子上,白皙的肌膚,紅色的划痕很是猙獰,她很是苦惱地狡辯:「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划傷的,看著有點怕人,其實一點都不疼。」

她歪著腦袋,借著燭火看著身側這人的臉龐。

朱信之是真的好看,一個男人能生成這模樣,卻不帶一絲女氣,反而周身有種渾然天成的正氣,令人肅然生畏。他的眉眼專註時,看起來更帶了幾分真實,令人眷戀沉迷。這麼好看的男人,現在正在小心翼翼地給她抹葯。

一想到這個,裴謝堂就忍不住想笑。

她火.辣辣的愛意目光,燒得朱信之的臉一陣陣發紅,不由惱道:「轉過臉去,別看我。」

「你那麼好看,不看我會吃虧的。」她說。

朱信之怒了:「閉嘴!」

「你又為什麼生氣了?」裴謝堂很是不解,從方才到現在,他就沒一塊兒好臉色:「花兒也給你摘了,月亮也送你了,也聽你的話乖乖回來了。」

朱信之沒說話,只抹葯的手猛地用力。

冷不丁一陣刺痛,裴謝堂齜牙咧嘴:「好疼!」

「還知道皮,看來也沒多疼。」朱信之哼哼。

裴謝堂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驀地發現他紅得幾乎滴血的耳根子,忽然就坐直了身體:「哎呀……」

「怎麼?」朱信之立即停了手,下意識的往傷口上吹了一口。

裴謝堂湊過來笑了:「沒什麼,覺得王爺心疼我,我好開心。」

「誰心疼你了?」朱信之滿臉嫌惡:「你自己想找死,誰也攔不住。自己上藥,上完就趕緊睡覺,明兒一早我讓長天送你回府。」

「你呀!」裴謝堂眼睛亮亮的,「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嘛,心疼我又不丟臉。」她笑容晃眼:「你看我,我心疼王爺,就沒什麼可遮掩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朱信之將手裡的葯往桌子上一頓,抬腳就走了。

這是真的惱了?

裴謝堂笑得意味深長,她以前還真是沒發現,朱信之的臉皮原來是如此之薄。怎麼辦,她覺得這樣的朱信之真正是好玩,玩起來都有些上癮了。

朱信之邁進清風居,心口還在跳個不停,幾乎跳出了胸膛。是得了什麼病嗎,明天可得讓太醫來好好瞧瞧。

回想裴謝堂的話,朱信之的眉頭層層疊疊地擰了起來。

心疼她?吃飽了撐的吧!

可是一抬頭,清風居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花瓶,裡面插著幾朵黃.色的迎春花,夜色里多了點嬌嫩;窗邊掛著的燈籠透著乳白色的光,為這屋子添了幾分朦朧,竟不像從前那樣冷寂,他慢慢邁步,向著燈籠走去……

裴謝堂這一覺睡得很沉。

白日里折騰了一整天,她又大病初癒,這一沾床,就兩個眨眼間就入夢了。

夢裡,她穿著月白色的戰袍,站在箕陵城高高的城牆上,千軍萬馬奔踏而來,她心裡有些慌,下意識的看向了身側的父親。

父親只穿了一身玄色常服,負手而立,指著前方來人對她傲然開口:「娩耳,你看到沒有,這些都是你的敵人,你若不能戰勝他們,身後的故土就會被這些人的蹄鐵踏破。敵人有多兇猛,你就要比他們更兇猛;你要勇敢,要有不畏死的豪氣和決心,你才能將這些人踩在腳底下!」

那是她第一次上戰場統軍,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好像……是八年前吧?

她十六歲,正是京中女子開始張羅著尋覓夫家的豆蔻年華,但她從未想過這些,在父親的教導下,眼裡只有山河無極。

敵人洶湧到了跟前,父親淡淡吩咐她:「你去吧。」

她就去了。

回憶里,那一仗她大勝而歸,父親在箕陵城上為她擺酒慶賀,父子兩人喝得人事不省,被部將抬了回去。但夢裡,她這一去,再回來時,城牆上的人已換成了朱信之。他眉目冰冷,對她做了個揖后,淡然地捧上了一杯清冽的毒酒。

「郡主,請。」他平靜的說。

裴謝堂猛地掙紮起來,喘著粗氣,外頭已是日光傾斜了半面閣樓。

是夢。

她抬手摸了摸額頭,才發現頭髮都濕潤了,終於慢慢靜下了心來。外面有人低聲問道:「三小姐,你醒了沒?我要進來了。」

說著,閣樓的門吱呀被推開,一個身著勁裝的紫衣女子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見到裴謝堂,她做了個揖,便笑道:「三小姐安好,我是殿下的侍衛秋水。王爺讓我來伺候小姐梳洗,等小姐用了早點,陪著小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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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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