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一抹微光 第一章 少年

?黑，無盡的黑，深邃的黑，最純粹的黑！

彷彿置身於宇宙的最深處，一切自然元素不復存在，唯一能證明的，就是自己還活著。

古小石費力睜開雙眼，舉目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他嘗試著用雙耳去聆聽，卻什麼也聽不到，周遭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他的身體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朝著某個方向而去；他很害怕，拚命掙扎著，卻找不到任何著力點，只能瘋狂地揮舞著四肢，蠕動著身軀，只是那股力量太過強大，一切都是徒勞；他很疲憊，但卻不想就這樣放棄，他不知道會被那股力量拖向何處，也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會是什麼。

時間已經失去意義，不知過了多久，有那麼一瞬間，一股異樣的感覺升騰而起，古小石猛然抬頭，朝著前方看去，黑暗之中，似乎漂浮著什麼。

匆匆一瞥，卻再也挪不開目光，古小石彷彿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物事，臉上的神情，從震驚到慌亂，再到絕望。

那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大到不可形容，大到無法想象，靜靜漂浮在虛空中，那股強大莫名的力量，便是自空洞深處散發而出，拉扯著自己，不，不止是自己，似乎正吞噬著一切，就連無盡的黑暗也不放過。

古小石驚恐莫名，他不想就這樣被吞噬掉，只是面對這巨大的空洞，自己是如此渺小，似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埃，被扔進波濤洶湧的大海中，激不起一點浪花。

眼見已經臨近空洞的邊緣，立時就要消失殆盡，古小石閉上雙眼，拼盡全力，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救命啊！」

下一刻，好似畫面被定格，一切突然靜止；緊接著，古小石感受到了一陣劇烈的搖晃，畫面破碎、散開，化作粉塵，再無痕迹。

神說：「要有光！」

然後，古小石真就看到了光，只不過，他卻沒有看到神，唯有眼前一張多肉的圓臉。

不止一張臉，這裡還有不少，各式各樣，有男有女，無一例外，全都注視著自己，並且，每一張臉上都掛著奇怪的表情，除了講台上的那張……

「你發什麼神經？」身旁傳來一聲低語，是那張多肉圓臉發出的，又聽他說道：「驚天動地，鬼哭神嚎！」

「我怎麼了？」古小石一陣恍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依稀記得，剛才似乎做了個夢……

「我怎麼知道？老師叫了幾次你的名字，你都沒反應，我只能把你搖醒。」擁有那張多肉圓臉的同學低聲道：「你看看我，學著點，要『規規矩矩開小差』，千萬別影響課堂秩序。」

言罷，瞪了古小石一眼，不再理他，自顧著玩手游去了。

「你們兩個！」一道聲音自講台上傳來：「還有你，古小石，你大呼小叫什麼？知不知道這是在上課？」

古小石和旁邊那位不約而同地埋下了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同學們，今天是最後一堂課了，還有兩周，只有兩周，僅僅兩周時間，你們就要迎接高考，」講台上的老師繼續道：「這是你們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這裡沒有無盡的黑暗，沒有巨大的空洞，這裡是教室，今天是整個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堂課，接下來的兩周，學校將會放假，讓準備參加高考的學生們回家自習，成與不成，兩周之後，一切自有分曉。

古小石悄悄扭過頭去，痴痴地望著窗外，窗外唯有山巒起伏，細雨紛紛。

身旁那張多肉圓臉的主人，名叫王威，外號「王胖子」，是古小石的發小，也是同學兼死黨。

從社區幼兒園開始，王胖子就和古小石同班且同桌，然後是小學、初中再到高中，奇怪的是無論怎麼調換座位，王胖子總會在古小石的周圍，用王胖子的話來說，那就是：「上天註定我們兩人要成為兄弟，上天最大。」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王胖子無疑是最了解古小石的，王胖子眼中的古小石，是一個奇怪的人，於是便送了他一個外號——「古三怪」

「古三怪」之中的第一怪，就是古同學此時此刻正在乾的事——發獃。

王胖子從來不認為古小石的腦袋有任何問題，反而覺得這個看上去獃獃的少年，頭腦真不錯，但就是喜歡莫名其妙地發獃。該同學沒有固定發獃的時間和地點，上課會發獃，下課會發獃，甚至於走在路上，偶爾也會盯著一棵樹一朵花發獃，王胖子一度認為古小石有精神病，曾多次問他為什麼會發獃，古小石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反正不定時就會出現這種狀況。更嚴重的是，最近幾個月來，古小石偶爾感覺到自己的腦袋特別混亂，時而躁動，時而靜謐。躁動時，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識海里亂竄，完全不受控制；靜謐時，卻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種奇異的狀態，就像之前那般，醒著做夢……

「古三怪」之中的第二怪，就是古同學從不畏寒。

嚴格地講，古小石成績中等，模樣中等，身材中等，已經十八歲的他，身高178厘米，體重卻只有130斤，比起王胖子來說，當然差距巨大。王胖子身高172，體重據他自己說也是172，古小石嘴上不說，但始終認為應該把最後那個2放在前面來，就王胖子3尺5的腰圍來看，這個數值是靠譜的。山城的冬天經常會吹來刺骨而濕潤的風，穿上再厚的衣服，也會讓人感覺像是裸奔一樣，完全暴露在冷空氣中。以王胖子的脂肪厚度，在冬天最冷的時候，仍需穿上厚厚的羽絨服，但古小石卻總是一件短袖T恤，一件薄薄的甚至有點短的外套，年復一年，始終如此。其實王胖子並不知道，如果不是怕被別人當作怪物，古小石根本就不會穿上那件外套，單憑一件短袖，足以過完寒冬。

「古三怪」之中的第三怪，就是古同學的體力特別好。

關於這一點，古小石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其實不是跑得有多快，跳得有多高，力氣有多大，而單純就是體力好。學校的體育課，跑步是經常會有的，跟那些男同學比，30米50米100米，甚至200米，古小石沒有任何優勢，而且還會落後一些，但說到長跑，800米以上那種，高中偶爾還會有1500米，古小石從來都會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跑完，而且還不見他喘氣。王胖子發現，古小石做任何體育運動，從來就沒喊過累。故此，王胖子認為古小石是個怪胎，而古小石的解釋，是自己幫人搬啤酒鍛鍊出來的。

這就是古小石，一個奇怪的普通人。

下課鈴聲響起，中學時期的最後一堂課結束了！或許有些人會考上大學，繼續自己的學生生涯；還有些人可能會放棄學習，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走進教室。無論是繼續上大學的，還是走出學校直接踏入社會的，這裡將是他們的終點，同樣也是起點，不論選擇是什麼，都將永遠和「中學生」這個身份說再見了。

該上的課早已上完，該學的知識也都傳授完畢，能掌握多少，完全看學生自己了。老師站在講台上，語重心長地告誡學生們，不要背上太大的包袱，必須放鬆心態，以一種積極的、樂觀的精神面貌去迎接高考，成績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是否努力過！

「屁！」王胖子顯然有不同意見，小聲地吐槽，隨後望向旁邊發獃的古小石，似乎想弄清楚這位仁兄的腦袋裡又在想些什麼。

「成績不重要什麼重要？每年高考，全國那麼多人，誰不是卯足勁想弄個好成績，擠進個好點的大學。」王胖子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繼續說道：「你說，就我們班上這些人，有幾個能考上大學？」

古小石從王胖子的悄悄話中驚醒，目光略顯獃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祝大家好運！」老師完成了自己最後的教學工作，留下祝福，並且叮囑道：「不要忘了考試時間和考場地點！」

伴隨著熱烈的掌聲，王胖子拎起早已收拾好的書包，準備閃人，古小石起身對老師鞠了一躬，二人一併離開教室。

佇立在學校大門前，凝望著自己渡過六年之久的地方，古小石一陣唏噓，別了，中學時光。

王胖子在前方招呼道：「終於沒課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玩？」

古小石輕輕搖頭，家裡還有事，沒時間去玩，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道：「我就不去了，你也回家吧，雖說你不在乎高考，但在外面瞎轉悠真沒意思。」

想想也對，與其東遊西逛，不如回家「吃雞」來得爽快，王胖子呵呵一笑，道：「要得，有啥事給我打電話，走先。」

學校和家在同一個社區，相距很近，古小石剛剛跨進家門，就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哥哥回來啦？」

那是妹妹古小雨的聲音，古小石應道：「嗯。」

房內傳來一陣腳步聲，妹妹小雨跑了出來，嫩白的小手上拿著一件物事，遞給古小石，說道：「哥哥，今天有人送來一份快遞，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