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7章：孔雀

415病房裡只剩下我，女警，和悔恨不已的愛麗絲

床頭柜上有向傑忘記拿走的香煙和打火機，我抽出一根，替她點著

沒有人說話，只有女警手指間轉動的記錄筆偶爾掉落桌面的「啪嗒」聲

良久，愛麗絲吁出口氣，擦去眼淚

「問吧，我願意配合」

「監控視頻中你並沒有出過病房，怎麼從醫院跑出去的？」

「保潔阿姨，我給她錢，互換了衣服」

「萬利醫院停屍間，來消毒的女警察也是你改扮的吧？」

她點頭「姐姐就放在櫃車裡」

「為什麼選擇把屍體藏在聖瑪麗醫院？」

「離開了冷凍櫃，姐姐會腐爛，這裡的太平間在地下二層，基本沒有人去」

「看得出你很愛你姐姐，還替她穿上了紅裙子」

「那是姐姐生前最喜歡的一套衣服……」

「然後你在警方停掉電源的15分鐘里，趁護士們離開核磁共振成像室的時候溜進去，先強行讓李潔宜窒息休克，等多尤逃逸后，再使用心肺復甦搶救」

「聽說警察進攻醫院時會斷電，我擔心極了，如果溫度驟升驟降，姐姐的身體會出現問題，就在那個時候，忽然感應到附近有控屍靈異在活動，便用通靈秘語呼喚，請它們維持姐姐現有的狀態」

只有屍體新鮮完整，取回巨眼才有意思，否則肉體糜爛，談何重生？

屍怪確實能做到這一點，靈道錄上寫的很清楚，控屍靈異能讓屍體永遠僵硬

正常情況下，屍身僵硬的時間並不長，隨後會液化，腸道細菌開始繁殖，發酵，過程中產生氣體，全身鼓脹，乃至撐破皮膚

可愛麗絲並不知道，魯璐曾被屍怪當作武器，企圖致我於死地

「幾天後，你又破壞了電磁場干擾器，這個舉動讓我費解」

「是多尤，它以人皮鼓的所在地為交換條件，我沒辦法，因為不清楚塔樓干擾器的位置，只割斷了地下室那兩台的電線……罪很重嗎？會被判幾年？」

我轉身看女警

她不加思索，口齒伶俐「破壞公共安全罪，不致人重傷，死亡或公私財產受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已造成嚴重後果的，酌情增加」

愛麗絲以手掩面，趴在腿上輕聲嗚咽

聚光燈照射中，她右臂宛如天生，絲毫不見對接的痕迹

就是這支神血手臂打散了石人的形體，所以她去地下二層時，沒有遭遇屍怪攻擊

「知道它要你這麼做的目的嗎？」

我嘆了口氣「多尤是想逼獠的影子從後門逃走，再被火修羅吸入腹中，如此一來，就不會有誰阻撓它將凡耳放入獠體內，你……被利用了」

愛麗絲傷心欲絕「姐姐……對不起，我太笨了，不能讓你復活……」

「身為通靈者，應該清楚敲響人皮鼓的後果，你行事魯莽，容易衝動，不象你姐姐那樣堅韌，隱忍……」

「藝術家都這樣」女警左手托著腮幫出神「情緒化，愛恨兩極端，不管不顧」

隨後是聲輕微的嘆息，似乎滿懷惆悵

「自從接上神臂，出現過異常嗎？」

「進入核磁共振成像室后，它越來越熱，我不明就裡，又怕多尤不敢離開小女孩的身體，只好拿床單綁裹住胳膊，用通靈秘語告訴多尤，時間緊迫，儘快逃出醫院，半夜到姐姐家來找我……」

我忽然想到魯璐的鄰居，那位確信鬧鬼的小夥子

魯璐明明死了，房間里卻仍有個和她容貌相似的女人，誰能不害怕？至於夜半哭聲，恐怕是愛麗絲思念姐姐時的情不自禁

「多尤腦後的人臉是怎麼回事？」

「通靈者無法看到靈異，只能感知，交流，傳說多尤是舔食獠含有惡語的唾液化身而成的，而那口唾液正啐在神殿滴水處，長年水滴成窪，那隻猴子低頭舔食時，水面映出獠憤怒的臉，又因為有風，吹起波紋，畫面扭曲，所以，眾多文獻典集中形容，多尤腦後生出的臉象被手捏過的麵塑娃娃」

那張臉的確熟悉而怪異，和靳詞體內的小男孩有七八分相似

小男孩既然是獠的仿製品，想來必定惟妙惟肖，真假難辨

「多尤能言嗎？」

「初時能言，反來複去只有獠辱神的那句話，且撫掌大笑，神女厭惡至極，更怕冒犯天威，伸手封其五官，沒曾想，腦後人口繼續大罵不休，於此同時，神扯掉獠的頭髮絞斷舌尖，神女無瑕顧及，一腳將它踢出神殿，可多尤蹦跳而回，從魚池裡撈出斷舌，救了火修羅」

那天在山間隧道里，人臉之所以沒發現跑來的李老實，想必是光線昏暗，火車轟嗚，才導致耳目不清，被迫與小男孩擠在靳詞體內

「除了破壞干擾器之外，那猴子還說了什麼？」

「……勸我跟它投靠海底惡靈，只要湊齊骸骨，投入海底冰火山，惡靈便能脫離靈妖腳鏈鎖，統治人間」

「啪」女警將筆拍在桌上「大言不慚」

我提醒愛麗絲「巨眼也是骸骨的一部分，它不可能讓你拿去救魯璐，多尤是我見到的最狡猾，最奸詐的惡靈，僅有神臂是不夠的，得用頭腦去思考」

她淚眼朦朧「……我還有機會嗎？」

女警將我拉到門口，小聲跟我商量

「你覺得怎麼處理她才合適？要不先在病房裡關幾天？」

「不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嗎？」

她忍住笑，擠擠眼睛「那是故意嚇唬她的，雖然割斷了兩根電線，破壞了電磁干擾器，但畢竟沒給醫院，患者帶來損失，批評教育為主」

「私放多尤也是對人類的威脅」

「先備案吧，目前關於靈異的案件全部擱置，等法院拿出判罰條例再呈交檢查院」

「向組長有什麼建議？」

「他說，這個女人和手臂暫時都歸你了」

她捂嘴輕笑，我聽出話里的意思，雖然很感激向傑對我的信任，但難免有些尷尬

女警邊笑邊拿起審訊記錄和筆，扭頭往外走，經過身邊時，又說了一句

「友情提示，英小姐可能會生氣哦」

我只能訕訕點頭……

……

「剩下的三百三十四位通靈者在那裡？」

「通靈者相互間沒有往來，每個城市設有一個傳信人，有事情自然會聯絡你」

「傳信人是誰？」

「黑衣黑紗，只知道是個女人，靈號孔雀」

「什麼是靈號？」

「首次通靈之後，會在夢中授以別號，有了別號，才算真正的通靈者」

「你們的聯絡方式？」

「焰火，一種特製的通靈焰火」

「普通人看不到嗎？」

愛麗絲從頸上解下項鏈，鏈墜是塊晶瑩剔透的圓形水晶

「這是我成為通靈者之前使用的通靈輔助物，用它可以解讀焰火信息」

「你和你姐姐的靈號是什麼？」

姐妹倆既然是一個身份，靈號也只能是一個

「鏡中人」……

……

「最後一次和孔雀聯繫是在什麼時候？」

「兩個多月了，讓我把餵養的靈異送到站馬谷」

我知道站馬谷，在西南120公裡外，是新規劃的風景區

每逢陰雨，山谷內都會霧氣如浪，裡面鼓聲如雷，廝殺陣陣，烈馬悲鳴，彷彿古代戰場上兩軍狹路相逢

霧氣時濃時薄，有時甚至能望見旌旗飄揚，無數兵勇般的影子在博斗

曾經有馬幫想從山谷經過，然而行至谷口，無論怎樣鞭打，馬匹也不肯向前跨出一步，如同施了定身術似的站在原地不動

站馬谷因此得名

「你餵養的是那種靈異？」

「冰蛙」

愛麗絲凝視著杯里的水「冰為水魄，踩之哇哇」

她形容的是鞋在碎冰上行走的碾壓聲

我沉吟著「是準備和惡靈開戰了嗎？」

「我在站馬谷見到孔雀，她只說了一句話，生是前世修，死是輪迴道，好象有不詳之兆」

靈異間的戰爭即將打響，可僅憑可樂，冰蛙這種小東西能夠與性如虎狼的惡靈相提並論嗎？

「不太清楚，在通靈者中，我屬於外圍人士，很多核心內容只有象姐姐這樣的通靈者才能接觸到，但聽說，靈異在通靈者的幫助下可以變得很強大，然而過程相當慘烈」

審訊結束，我關掉聚光燈，房間頓時暗下來

愛麗絲背對窗口，臉一片模糊，聲音凄然

「姐姐的靈魂也化作靈異，化作最愛的那頭黑熊，去夢境里正名，去夢境里作戰，去夢境里找回自已」

她忽然目光堅定「姐姐會回來的，在某一天」

其實，魯璐已給那頭黑熊加上了翅膀，飛得更高，更快

而且，不會再是獨爪……

……

走廊里有人說話，是小潔洋和那位女警

「姐姐，我想拜託你調查個人」

「哦？小機靈鬼，說吧，想調查誰？」

「很多年前，死於泥石流的那位地質學家」

「說的再詳細點，死於那一年，那一區域，或者死者的姓名」

「……我……只知道他姓馮……」

「好嘞，記住了，盡量替你搞清楚」

……

地質學家？姓馮？小潔洋似乎有什麼想法

「石人本性溫良，如果能幫助人類對抗惡靈，將是我們的左膀右臂」

「有什麼辦法能讓它站到我們這邊？」

「在它夢境里，我總能看到一個女人，手裡牽著孩子，離的遠遠的，面目不清，又遲遲不肯離去，可能是生前未解的心結，我想找到她」

心結抑鬱，解之豁然，人的性格立馬有天壤之別

我贊同，舉雙手支持

樓頂漸漸傳來「嗡嗡」的機翼旋轉聲，英靈和小黃護士齊聲說

「向組長他們回來了」……

……